從黎城到江惠市， 需要四個小時的時間。江惠市屬於很南邊的城市， 四線城市， 靠山靠水， 有小江南的美稱。這邊大多靠漁業跟紡織還有茶葉為生， 算不上很富饒， 但是基本都是小康家庭。
沒有快節奏，也沒有高壓力， 過得都很自足。
而且很重視傳統節日。
孟瑩戴著口罩，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
江惠市已經紅通通一片了，街上貼著很多剪紙。春節的氣息濃鬱， 兩年多沒回來了，孟瑩視線掃過那些剪紙， 終於有了點兒思鄉的情緒，打從去黎城讀大學，她回來的次數就屈指可數。
幾乎每次回來，都不會有什麼好的心情，就更別談思鄉了。
但這會兒回來， 倒是有了點兒這個情緒， 不為別的，只因為如今胸腔更加開闊， 更加自信了吧。
叫了的士。
上車後， 直接往人民醫院而去。
在飛機上， 孟瑩也猜測過陳嬌會不會是為了欺騙她回來才讓父親裝病的， 後來想了一會，覺得，不管是不是欺騙，回來看父親幾天也是應該的。天氣有點陰冷，沒有太陽，看起來隨時天會黑下來。
抵達人民醫院，孟瑩提著行李箱，走上台階。
不知是否因為要過年了，醫院裡有點冷清，孟瑩一路上到住院部，來到306房，透過窗口，便看到這間獨立病房裡，孟玉林靠在床上正輸液，陳嬌正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麼。父親這幾年變化太大，鬢角全是白發。
陳嬌卻因為掌控家裡的一切，面容都跟著尖細起來，紋了一雙更加不客氣的眉毛。
孟瑩擰了門把。
拉著行李走了進去。
陳嬌以為是孟霄，頓時就出聲道︰“都叫你不要到醫院來了，等下過了病氣....”
看清了孟瑩後，陳嬌卡了一下殼，隨後立即道︰“要不是你爸不舒服，你還不打算回來是吧...”
孟瑩沒搭理，放好行李箱，走向床邊。
孟玉林張了張嘴，後又似乎顧及陳嬌在，他只是點點頭，“好像胖了，有沒有？”
因為平日裡聯系不多，孟玉林只能從朋友圈，微博去了解孟瑩的消息，他本不善言辭，以前做生意的時候，也很少表露一個父親的感情，等後來生意失敗了，再想學習就更難了。孟瑩笑著坐在床邊，說︰“胖了一點，劇組夥食太好了。”
“檢查出來後，身體什麼情況？”孟瑩伸手去拿一旁掛著的病歷表，上面有拍片，腦供血不足，還有尿酸高這些基礎病，這次暈倒是因為腦供血不足。
陳嬌站在對面抱著手臂道，“總是不按時吃藥，肯定得住院啦！”
孟瑩放下病歷表，問孟玉林︰“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嗎？”
孟玉林說︰“快了，打完這個點滴就可以了。”
他伸手，推了下孟瑩。
孟瑩下巴卡著口罩，回頭，沖陳嬌喊了一聲︰“媽。”
陳嬌冷笑一聲。
“還知道叫我媽？”
“最近工作怎麼樣？”陳嬌盯著孟瑩，女兒的變化挺大的，剛進門還真認不出來，她上下打量。
“還行。”
孟瑩不多說。
陳嬌頓了下道︰“你弟弟大學，我想送他出國，你怎麼看？”
陳嬌溺愛孟霄，孟霄性格也嬌氣，凡事有媽出頭。但是有個唯一的好處，就是成績不錯。她這話一出。
孟玉林就吶吶出口︰“在國內讀就行了，去國外花錢，當初..當初...”
當初連大學你都不供孟瑩讀。
他這個話卡喉嚨裡，怕說出來惹戰火。
但誰又聽不出來呢，陳嬌立即來火︰“那能一樣嗎？孟瑩是女的，遲早要嫁出去的，說到這個，孟瑩，你也快三十了，得考慮結婚的事情了，再往後可就沒人要了。”
她還振振有詞。
孟瑩卻一點兒波動都沒有，她看了眼點滴，快滴完了，拿起床頭櫃上的病歷表，就去交費。
陳嬌氣得要死，在後面道︰“聽說娛樂圈這個地方很亂，你別是在外面跟人亂來啊。”
留給她的。
只有高挑的背影。
孟玉林狠狠拽了下陳嬌的手臂。
“你夠了。”
*
人的成長可以說慢，也可以說快，前兩年每次回來，孟瑩被陳嬌一通說，她雖然表面上沒什麼表示，但是心裡卻感覺到壓力，加重了自卑感。那會兒她的面無表情都是虛構的，一擊就垮。
如今的面無表情才是真正的毫無波動。
交完了費用，再回來，孟玉林的點滴打完了，護士正給他拆針頭。陳嬌臉色還是不好，但是有外人在，她收斂很多，孟瑩戴著口罩，就那樣往病房裡一站，很是吸引人，護士邊收拾東西，偶爾抬頭看她一眼。
收拾好後，主治醫師進來，翻看病例，隨後轉身，看到孟瑩後，停頓了下，隨後看向那邊的陳嬌。
陳嬌上前。
主治醫師說道︰“回去注意休息，配的藥要定時吃，還有，最重要要忌口，別讓痛風發作。”
“好的，謝謝梁醫生。”
“不客氣。”主治醫師說完，轉身出去。
陳嬌推了孟瑩一下。
孟瑩猝不及防，看向陳嬌。
陳嬌點著出去的白大褂背影，“你俏姨的兒子，三十二歲，明年就要升主任了。”
孟玉林︰“陳嬌！”
孟瑩面無表情，扶著孟玉林下床，拉上行李箱，走向門口。陳嬌黑著臉跟上。
什麼俏姨的兒子，孟瑩完全不認識。陳嬌的那些個嗑瓜子的好友很多，兒子什麼個個都說很厲害，高學歷等等。
至於女兒，大多數都是放養的，事業再好都不如嫁得好。
陳嬌去開車過來，孟瑩把行李箱塞好，扶著孟玉林坐進去。她跟著落座在後座，和孟玉林一起。
車子開出去。
陳嬌又果然開始說︰“你李萍阿姨的女兒在京都嫁給了大學教授，今年也一起回來過年了，那不知多風光，而且養得白白胖胖，生活一看就很滋潤，又不用工作，你得向人家學習，學習。”
“我看梁也就不錯。”
梁也就是剛剛那個主治醫師。
孟玉林沖孟瑩搖頭。
孟瑩笑了笑，拿出包裡的眼罩戴上，一聲不吭，也不應。
家裡早些年裝修了一棟三層的小樓，至今看著還很新，但是車子停不進去，只能停在邊道上。
這邊的房子跟外面的房子不一樣，門斜對著門起得很多，剛一下車，孟霄就跑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陳嬌的身後，看著孟瑩。
十七歲的男孩要比孟瑩高一些，姐弟倆對視了一眼，孟瑩就拿下行李箱。孟霄遲疑了下，上前說要幫忙。
孟瑩便松了手，扶著孟玉林走向巷子，好巧不巧，對面李萍阿姨的女人李漫玉挽著她的新婚丈夫，那位教授就走出來。李萍阿姨挎個小包，也在後面出來，一看到孟瑩一家，李萍就哎喲了一聲。
“是孟瑩回來了？”
孟瑩拉下口罩，沖李萍點點頭︰“阿姨好。”
“哇，大明星啊。”李萍笑著上前，回頭又招呼李漫玉，“漫玉，你們以前還玩得很好呢，怎麼，不認識了？”
李漫玉一點都不想上前。
孟瑩穿著韓版西裝外套，裡面是一件黑色打底衣，下/身是馬丁靴跟牛仔褲，苗條又高挑，漂亮得不像快三十歲的人。
她自己白白胖胖的，肚子全是肉，只能下意識地挽住丈夫的手。李萍哎了一聲說︰“這個孩子啊。”
“孟瑩，我們正要出去，女婿說想試試我們這邊的小菜，等晚上回來，再過去看你啊。”
旁邊陳嬌臉色變得更不好看了。
這李萍當街捅刀子，還故意搬女婿出來。
孟瑩隻沖李萍笑笑，禮貌道︰“阿姨，你們快去吧。”
說完，扶著孟玉林就直接往家門口走，走了沒兩步，便聽到那李萍對陳嬌說︰“孟瑩啊，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是女人啊，過了三十再好看又什麼用啊，這黎城那麼大，也沒見找個男朋友回來，聽說好多女明星四十多歲都還沒結婚咧...”
陳嬌嗓音尖細︰“快去吃飯吧你！”
說完，轉身就蹬蹬蹬地往家裡走，一進門，看到孟瑩，陳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說︰“人家上京都那種大城市做銷售，你也到一線城市當明星，混得還不如人家！”
“陳嬌！”孟玉林終於發火了。
推倒了桌子上的茶葉盒子。
陳嬌頓了下，僵著臉好一會兒，後罵罵咧咧轉身進了廚房，去做飯。
孟霄把行李箱送上樓，放進孟瑩的房間，隨後下來，站在不遠處玩手機，沒過來跟孟瑩說話。
孟瑩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泡茶，神色淡定。江惠市的茶葉出了名的好，孟玉林不喝茶，倒了白開水，一邊喝，一邊說︰“你別理你媽，那些個長舌婆成天說說說的，亂七八糟的...”
“只是，在這個圈子，是不是很難找對象？”孟玉林問道。
他自己多少有點擔憂的。
孟瑩喝了兩小杯後，說︰“還行吧。”
也不是很難，找男朋友容易，找結婚的難，再來，她壓根就沒想結婚。
“哎——”孟玉林嘆口氣。
孟瑩是演員這事情，這個小鎮基本都知道，得知她回來，有不少的人假裝路過她家，來看她一眼。
看一眼就是了，也不會像在黎城那樣，容易被圍觀拍照。畢竟明星也是人，又不是能吃的。至於喜歡孟瑩的。
小鎮上的女孩子也有，就是不多，如果來的是男明星，那恐怕要造成堵塞。
而鎮上的年輕男人，或者同學之類的，也有喜歡孟瑩的，但是男人更加謹慎了，所以孟瑩回來的這天倒是自在。
唯一煩的。
就是那位李萍阿姨，當晚在外面吃完飯，還跑家裡來。
這會兒不單吹她女婿，還吹著附近的剛嫁出去的孟瑩的那些同學，各種嫁得好。弄的陳嬌更加生氣。
孟瑩在洗澡，陳嬌還罵罵咧咧說她沒用。
弄得孟玉林很無奈，一直跟孟瑩說︰“你當初實在不行，帶一個人回來假裝一下騙你媽也好啊。”
孟瑩心想。
也住不了幾天，等看孟玉林身體好些了，她就回黎城。
吃過晚飯，孟瑩跟孟玉林上樓，看到房間收拾得很乾淨，孟瑩又想，偶爾回來看看父親也挺好的。
他當真是用心收拾了，等著她回來。
——
孟瑩回頭。
孟霄提了一個加濕器放在地面上，拿著手機轉身就走。
看著孟霄的背影。
突然發現，這個弟弟長大了。
孟玉林又拿來了蚊香液，遲疑了下，說︰“孟霄，其實挺以你為傲的。”
*
一灣山水的樓盤遍布全國各地，而一灣山水出名的，不單單是一灣酒莊，還有他們的私人停機坪。
這天一早。
在江惠市的一灣山水停機坪，降落了一輛黑色的私人飛機。
從上頭下來一穿著黑色襯衫長褲的俊美男人，手提著黑色的行李箱，走到電梯口，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下了密碼，卡一聲。
電梯門開了，男人走了進去。
*
小鎮一早就是各種吆喝的聲音，年貨小街已經掛上了燈籠，天氣仍然沒有放晴，灰蒙蒙一片。
孟瑩穿著睡衣下來，一拉開門，就看李萍跟陳嬌已經站在門口聊起了天，她懶得搭理，回身倒水喝。
她們沒有控制音量。
聊什麼。
“梁也能看上孟瑩嗎？”這陳嬌說的。
李萍又道︰“廢話，孟瑩長挺好看的，不過啊，我看梁也還不如我們家女婿呢，人家好歹大城市裡上班....”
這話一出，陳嬌就生氣，“她也在黎城那樣的城市，連個男朋友都沒找到...”
“怎麼沒有啊，我不就是？”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插了進來，兩個長舌婆一回頭，就看到一長得十分俊美的高大男人戴著銀邊眼鏡，提著個行李箱，挑著眉頭看著她們。
不遠處。
停著一輛邁巴赫。
擋了道。
不少人路過都掃一眼。
李萍愣了幾秒︰“你誰？”
陳嬌緊盯著這男人。
“許殿。”
說完，男人直接走上台階，霸道地走進屋裡。
屋裡。
穿著黑色棉款睡裙的女人身上披著一件針織衫，披散著一頭黑發，恰好轉過身來，四目相對。
孟瑩愣了。
她素顏。
眼眸清澈，就如那天晚上在牌室那般，水汪汪，仿佛能住進她的眼裡晃蕩，這會兒，許殿沒有挪開視線，他大步上前，將她推到牆壁上，抵住，用力地捏住她下巴往上抬，眼眸裡泛了幾絲冷光︰“想嫁給別的男人？做夢！”
隨後，他側頭，咬住她的耳垂，低聲補了句，低低冷笑︰“隻肯跟我做/愛？我隨時奉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