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等待
「黑狼全體隊員,最後檢查裝備。」
準備室中,霍川下了命令,所有人熟練地裝著自己的背包,無聲的寂靜。
突然,門開了,衆人條件反射地向那裡看去,倏地愣住。
正斜坐在桌子上的高大男人一下跳下來,帶掉了一卷綳帶,步伐急促而慌亂地過去, 「鶯時,你怎麽過來了?」
站在門口的女孩臉色蒼白,嘴唇緊抿,看著他,目光又掃向其他人。
「誰放你進來的?」
蘇鶯時咬了咬嘴唇,「我去求了霍伯伯。」
霍川眉毛挑了下,忽覺有些莞爾。他家的司令大人,躲得過妻子的磨纏,卻沒能躲過未來兒媳的請求。
「嫂子,來給我們送行啊?」
張飛然嘿嘿道。
「靜姐讓我給你帶話。」
笑容一瞬間在臉上凝固下來,張飛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問道:「是、是什麼?」
「回來讓她逮到你就死定了。」
「……」
周韜同情地摸了摸他的頭頂。
蘇鶯時又看過去,詫異道:「週韜你在得意什麼?你比他還要危險,圓圓氣的說要跟你拜拜。」
週韜傻在那裡,哆哆嗦嗦,自言自語道:「不會吧?以前都是氣話,這次應該也沒有那麼嚴重吧?……」
轉過頭,求助地看向霍川,「隊長,你覺得呢?隊長你幫我分析分析唄… …」
劉景面無表情地把他拉開,在耳邊道:「閉嘴吧,你沒看隊長自己已經自顧不暇了嗎?」
外面集合的哨聲響起。所有人收回了表情,在這一刻都化爲了嚴肅與冷峻,掂起自己的背包,立定看向霍川。
霍川輕輕握了下蘇鶯時的手,認真道:「我很快回來。」
「你後背還有傷。」
蘇鶯時怔怔道。
「等我。」
「我說你的傷還沒養好!」
「……」
「霍川?」
霍川咬緊牙,放開了她的手,轉過離去。
「霍行川!」
「川哥,真走了?嫂子好像在哭呢……」
張飛然小聲道。
霍川正在把背包扔到肩上,動作頓了下,還是硬著心沒有回頭,啞著聲,「走。」
「嫂子真哭了……」
張飛然楞楞說著,抬眼一看霍川已經走出了三米遠,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跟了上去。
蘇鶯時眼前的視綫已經花了,哭的滿面泪水,哽咽著蹲到了地上。
正在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時,一個乾燥溫熱的大手忽然撫在了她的頭頂。她倏地抬起頭,只見男人英俊堅毅的面龐露出溫柔疼惜的神色,蹲下身子,把額頭抵在她的額前,低低道:「別哭了,再哭,我真的走不了了。」
***周韜走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婚禮如期舉行了--沒有新郎。
當臨時找來的主婚人問穿著雪白婚紗的新娘,「您願意嫁給這位先生,讓他成爲您的丈夫,從此不論富貴與貧瘠,携手同行,直到永遠嗎?」
新娘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整齊軍裝,哭著大聲道:「我願意!--」
在場的所有來賓都被她的勇氣和堅毅所震驚與感動,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
蘇鶯時坐在場下,泪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她擦淨,又有新的淌下來,怎麽也止不住。坐在她身邊的陳靜也一邊一邊流泪,一邊用力地鼓掌,鼓到掌心都麻木,還在一下下繼續。
新娘自己爲自己戴上的戒指,又鄭重地將另一枚放進了對面軍裝的口袋裡,就在心口,與那些獎章同在的位置。
她哽咽著,却一字一句清晰道:「周韜,我嫁定你了,以後不管你走多遠,我都在家等著。所以你不論遇到怎樣的危險,都要記得我、記得回家的路!」
她的父母在台下抱在一起擦眼泪,好好的婚禮,竟然大家都在掉泪,却格外有種异常莊重的氣氛,令人肅然起敬。……
與此同時,距離柏苗市三百多公里的深山中,一支已經潜伏起來的小隊靠在隱藏的土溝裡,周韜拿出自己的壓縮餅乾,狠狠咬上一口,又吐了出來,糾結問道:「你們說,我和圓圓這次不會真的掰了吧?看她父母對我不善的神色,我覺得棒打鴛鴦這種事他們幹得出來!」
劉景幽幽道:「他們是早就想這麽做了吧?恭喜你,給了二老一個動手的機會。」
週韜被餅乾噎住,乾咳兩聲,不悅道:「怎麼說話呢你?能不能在行動前,給兄弟留點念想?」
「已經給你留了。」
劉景道,「要想快點回去挽回媳婦的心,就儘早漂漂亮亮完成這次任務……你看川哥?」
衆人扭過臉去,只見身穿迷彩作戰服的男人,在休息時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身形勾勒出流暢緊綳的弧綫,像是隨時準備出擊的獵豹。
他這次出任務話很少,連偶爾埋汰人的垃圾話也沒有了,眼眸緊縮著,一路都在簡潔地下達命令,要麽就是在沉著思考下一步的方案。
「養精蓄銳,行動的時間定在今天晚上,有沒有意見?」
感受到衆人視綫,霍川淡淡回過頭來,神色依舊冷靜而睿智。
「沒有!」
眾人答道。
霍川打了個手勢,繼續靠了回去。
張飛然來到他身邊坐下,丟過去一個壓縮餅乾,「隊長,好得吃點東西。」
霍川低沉道:「我現在恨不得把那群毒販給嚼碎。」
聲音之可怕引得張飛然打了個寒噤,却見周韜也一口吐了餅乾,跟著瞪眼,「對!把那些禍膽包天的傢夥攪撕碎了燉肉湯!敢破壞老子的婚禮,老子晚上削了他們!」
夜,漸漸來臨了……
在柏苗市駐軍辦公室錄完筆錄的苑巍雖然面露疲憊,但總體精神倒還好,擔憂地問警察們,「請問我的學生什麽時候才能救下來?」
工作人員一邊整理記錄稿,一邊問道:「他進那座深山,就是因為想去探尋岜沙苗族更外部的生態樹木?」
「是!」
苑巍急切地解釋道,「岜沙族有古樹信仰,嚴柯他只是想去做深入調查,無意碰上那些人的!」
幾個警察對視一眼,一個領頭人遺憾地搖搖頭,「大山中,碰上這種機率也是太小了,你們放心,軍 部已經派遣了特種部隊,他們那一支跟老撾人打過交道,經驗豐富,我們會盡全力救回您的學生。」
苑巍還不放心,被邵培扶住,青年總是乾淨整潔的身上也好幾天沒換衣服了,下巴泛起不修邊幅的青鬍渣,面上却依舊冷靜,「老師,您先坐下休息。」
頓了頓,也像是在對自己說一樣,「嚴柯師弟,他會沒事的。」
***蘇鶯時在霍川走的第二天就病了,鼻子囔囔的不通氣,一大早無精打埰地出現在餐桌邊。蘇首陽見到她這幅模樣,也不忍心再多說什麽了,抱了抱她,安慰道:「沒事的,過兩天人就回來了。」
溫珂這兩天去了蘇鶯時的大姨家,雖然苑巍無事,已經被送到了柏苗市當地的駐軍機構保護了起來,但爲了配合營救嚴柯暫時還不能回家。
一家人都十分的擔心。
楊嬸給蘇鶯時衝了藥,盯著她喝了下去,心疼道:「鶯時不舒服今天就別去學校了吧,請兩天假。」
蘇鶯時點了點頭,她是真的頭昏腦漲。總歸現在嚴柯的身份還是保密狀態,系裡雖然知情,但幷不能對外界宣布。她守在家裡,若有新消息說不定能比系裡知道的更早。
蘇首陽又叮囑了她好好休息,這才離開去上班。
她躺在床上翻著手機,一條條地重複看和霍川發的消息,然後打開電腦,看之前給他拍的照片。
才短短半日,却讓她感到了度日如年。
林穎歡的話又縈繞在耳邊……--「我發現自己成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沒有了小女生時期對英雄的憧憬,也不想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去當英雄。英雄千千萬萬,而我,只想我身邊最親的人,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過一生。」
這回她也感同身受,全然沒有了崇拜英雄的心情,只剩對霍川的擔心與牽挂。
恨不得一睜眼,那人就完好無塤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這邊擔驚受怕,夜裡睡不著,黑眼圈都熬出來了,甚至還冒出了兩顆上火痘。霍家倒還算平靜,或許是這種場面經歷多了,就連霍勒也依舊整天樂呵呵的,還會來逗她笑。
她請假在家養病,閒來無事,倒是把霍川的那隻大狼狗樂樂帶回了家,趁著溫珂不在,在院子裡跟它扔球玩。
「樂樂呀樂樂,除了叼球,你主人還教了你什麽?」
蘇鶯時坐在木凳上,拄著腦袋問它。
「汪!--」
大狗搖著尾巴衝她叫了一聲,忽然兩隻前爪搭到她的膝蓋上,伸出舌頭開心地在她臉上舔來舔去。
那人逃開了,它依舊鍥而不捨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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