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援救

　　大雨連著下了三天，一開始所有人都很樂觀，但是當去學校的山路上已經泥濘不堪，積水蔓延進教室時，就連校長也發起了愁來。

　　課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們都跟著老師們一起往外面舀水，幹起來格外賣力，一點也不嬌氣。

　　這時候，蘇鶯時的電話響起來，她用手摀著，匆匆躲進了屋檐下，掏出來接聽道：「餵？」

　　「鶯時，你現在在哪裡？」

　　霍川沉穩的聲音從對面響起。

　　「在學校呢！這雨下的好大啊，教室都有些進水了……」

　　「聽我說，你們現在立刻向下轉移，回到原來的住所就好，總之要離開學校。」

　　「為什麼呀？」

　　「你之前不是給我看過學校的照片嗎？那裡正好位於斜坡下方，山上樹木又因為建造樓房砍伐過度，造成山壁裸露，暴雨時極不安全。」

　　霍川的語速略快，語調卻依舊平靜，「你不要緊張，帶著孩子們慢慢的回到居住區，注意脚下路滑，到了給我回個電話，好嗎？」

　　「哦……好的！」

　　蘇鶯時心裡提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一抬眼，看見了不遠處的周勁杉。

　　他身上的雨衣根本就不管事了，貼在臉上的濕髮打成綹，淌著水走近蘇鶯時，「師姐，你進教室裡面去吧！這兒有我們就行了！」

　　蘇鶯時艱難地抹掉臉上的雨水，「先把孩子們集中到教室裡面，校長呢？請他也過來，我有重要的事要說！」

　　他們現在人員過於分散，在大雨中也不好喊話，只能先把人集中起來。

　　「啊--」

　　忽然，教室後面傳來熟悉的驚叫聲。

　　「靜姐？你怎麽了？」

　　蘇鶯時尋著聲音找過去，發現陳靜不小心被渾水裡倒著的掃把給絆倒，半個身子都栽進了水裡，她和周勁杉趕緊把她扶了起來。

　　「走走，趕緊先進教室。」

　　那邊，許飛已經扯著杜盈，將孩子們都帶進了教室裡，今天當值的志願者除了人類學系的四人、陳靜和她帶來的學生，還有歷史系的一個男生。

　　把門窗都關上，暫時擋住了外面的暴雨。

　　陳靜安撫著孩子們，讓他們到教室後面坐著。

　　校長連著打了幾個電話，扭頭愁著臉對蘇鶯時他們道：「剛剛有幾個家長見雨下大了想上來接孩子，發現上山的路都被衝垮了，真沒想到，今年的雨會下這麽大……」

　　「什麼？已經下不去了嗎？」

　　蘇鶯時心凉了半截。

　　「怎麽了鶯時？你剛剛想說什麼？」

　　陳靜問道。

　　「現在已經晚了，你們先等等，我再打一個電話。」

　　蘇鶯時來到角落，「霍川？」

　　「我在。」

　　霍川很快接起了電話。

　　「我們這裡下山的路已經被衝垮了，下不去了怎麽辦？」

　　霍川眉頭一瞬間就蹙了起來，大步推開了政委宣傳室，驚了裡面的郭岩一跳。

　　「霍--」

　　男人冷厲地比了下「噓」開口時，語氣又是那樣的溫柔與鎮定，「那就待在教室裡面，關好門窗。」

　　「我們已經關好門窗了……」

　　「做得好。」

　　霍川的鼓勵讓她的心裡微微鼓起勇氣，外面豆大的雨粒拍在幷不結實的玻璃上。

　　「害怕嗎？」

　　「有、有點。」

　　蘇鶯時小聲道。

　　「沒事的。」

　　男人的聲音帶著令人安撫的力量，「在那裡等著就好，川哥很快就來了，嗯？」

　　電話挂斷，霍川臉上的柔情瞬間冰封，化爲冷峻，看向郭岩，「幫我查一下，渝良暴雨，是否有救援部隊出動。」

　　「川哥，渝良地界已經不屬於一軍區管轄了，你無權參與！」

　　「幫我查。」

　　郭岩瞪了他片刻，嘆口氣，轉身打了個電話，回答道：「當地已經派出了武警官兵，正在尋找上山的路，這下你放心了吧？」

　　眼見霍川要走，急忙叫住，「哎，你去哪兒！」

　　「渝良。」

　　「你去渝良做什麼？我告訴你你現在還屬於一軍區，沒有調令不允許私自參與別的部隊救援！」

　　「我不以一軍區的身份，而是當一名普普通通的志願者，這下可以去了吧？」

　　「霍川！你別給我發神經--」

　　「我沒有發神經。」

　　霍川轉身，目光沉靜，淡淡道，「郭子，她有危險，我得到她 身邊。」

　　在出門之際，有兩人匆匆衝了進來。

　　「川哥！我們猜你就在這裡，要去渝良找嫂子嗎？我們跟著你！」

　　週韜憨聲道。

　　張飛然衝郭岩擠了下眼，「郭哥行行好，就當沒看見啊！」

　　郭岩：「……」

　　一行人趕到成光村時，正看到當地的武警部隊正在組織疏通山路。這次暴雨對尋常住戶影響不太大，却衝垮了一段通往學校的山路，路面上被山壁上滑落的泥土掩埋，還有倒掉的樹木。

　　灾區已經被攔了起來，見到這幾人還在往裡面走，指揮官立刻指住他們，讓他們快速離開。

　　「我是一軍區特種部隊的霍川。」

　　爲首高大的男人走到近前，取出自己的軍官證，「他們是我的隊友，我們正好在這附近，聽說這裡有灾情，過來幫忙。」

　　指揮官看了眼他們的證件，臉上放鬆一些，用力拍了拍霍川的肩膀。

　　霍川點了點頭，向裡面跑去時，周韜緊隨其後，「臥槽川哥，你不是志願者嗎，怎麽還給他看了軍官證？」

　　「那都是騙郭岩的。你見過哪個救援部隊會把志願者放進來。」

　　「……」

　　七個小時、八個小時過去了，蘇鶯時坐在窗邊，杜盈緊挨著她，小姑娘有些緊張，捉住她的衣袖，小聲問道：「蘇老師，咱們不會有事吧？現在信號都快沒有了，我想給我媽媽發個信息都發不出去……」

　　蘇鶯時摸了摸她的頭，原本忐忑的心，在開口的那一瞬間，語氣變得那樣篤定，「不會有事的。」

　　她想到了霍川上一通電話說過的話。

　　【在那裡等著就好，川哥很快就來了。】心裡雖覺得那應該是一句安慰話，嘴裡卻道：「很快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周勁杉坐在不遠處的課桌上，看向蘇鶯時的方向，許飛靠到他身邊，側頭，「不去安慰安慰？」

　　周勁杉把頭埋進膝中，悶悶搖了搖頭。他怕過去，還沒開口說話，就先暴露了自己現在內心的怯弱。

　　教室後面，陳靜在組織著孩子們聚在一起，老校長跟外界取得聯繫未果，頽喪地站在講台那裡發呆。一時間，教室裡有些安靜的可怕。

　　蘇鶯時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寂，展開笑臉對孩子們道：「在這裡閒著也是無事，我們來唱歌吧？」

　　她走到了唯一一架鋼琴前，「你們都會唱什麽歌？」

　　陳靜聞言，輕輕哄著孩子們，把他們都帶到了鋼琴旁圍坐好。

　　「《紅河谷》」

　　她翻到了鋼琴上放的曲譜，裡面有這首曲子。

　　孩子們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開始吧！」

　　琴聲在暴雨中顯得隱隱約約，但再加上歌聲，越來越響亮起來。

　　當第一批登上來的軍人，抹開臉上的泥水，聽到從教室裡傳出的歌聲時，都有了一瞬間的怔忪。最前面的幾人很快疾步往學校裡面走去。

　　教室裡的人們都專注地聽著孩子們唱歌，沒有注意到從窗邊閃過的身影。陳靜坐在門邊的位置，當她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嚇的一下子跳了起來。

　　蘇鶯時立馬停下了彈琴聲，轉過身來，看著陳靜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教室門，立在門口的高大男人的身影全部顯露出來。

　　渾身的泥濘讓他看不出本來的面貌，身上衣服全都濕透了，狼狽却又灑脫。

　　那人站得筆直，朝著裡面的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低沉的聲音穩重道：「渝良市武警官兵外加三名志願者前來救援，已將下山路疏通，請隨我們盡快離開這裡。」

　　蘇鶯時一下子站起了身子，跟來人眼神對上，一時間心緒翻涌，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陳靜認出了來人，眼睛一下子瞪大，又見到他後面還有時間扮鬼臉的青年。

　　「霍、霍川……張飛然？怎麽是你們來了……」

　　「來救你們呀靜姐，先別說了，這裡也不安全，先離開！」

　　張飛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隨身背的雨衣匆匆給她套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快到讓她反應不過來。

　　其他的武警官兵也都開始招呼孩子和其他支教人員。

　　蘇鶯時整個人都楞楞的，沒想到這人這麽快就會神奇地出現到自己面前。直到霍川在給她套雨衣時，抽空微微使勁抱了她一下，才相信這就是現實。

　　「霍……」

　　「別動，你嚇死我了。」

　　霍川收攏的手臂微微顫抖。這一刻，他才感到心臟歸位，一路上的心驚膽戰，終於漸漸恢復。

　　所有別人教的花言巧語、討好手段，都不及這一刻將人抱在懷裡來的踏實，一切的一切心願，都不過是求她一個--平安。

　　聽著耳邊沉重呼吸聲，蘇鶯時所有懼怕都消失了。

　　心中千迴百轉，實則這個擁抱只有短短幾秒，霍川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走。」

　　這支救援部隊無形中已經開始聽從霍川的指揮了，此時都站在外面。

　　「我在前面開路，周韜張飛然殿後！其餘人照顧好孩子和支教人員，明白了嗎？」

　　「是！」

　　霍川帶著蘇鶯時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下山的路更不好走，跟著我。」

　　蘇鶯時：「說出來你可能不太相信。」

　　「嗯？」

　　「我從小，就有一顆當女兵的心。」

　　霍川還沒吭聲，旁邊就傳來張飛然的一聲悶笑。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山頂有泥石漱漱從上面滑落，打在教室的屋檐上，有的還掉落在人群中的脚邊，霍川緊了緊蘇鶯時的手，聲音低沉却溫柔，「那麽女兵，接下來你要服從命令，不要鬆開我的手，明白？」

　　「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