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山頂

　　一出居住區，可以感到霍川明顯地加快了車速，夜風呼呼地在耳邊刮過，吹散蘇鶯時頭盔外散落的碎發。

　　她伸手抱緊了前面人的腰，沒有厚實機車服的阻攔，手下肌膚的溫熱質感是那樣有存在感。

　　她想問他們去哪裡，剛張嘴，就被猛烈的穿堂風堵得閉了回去，脖子有些凉，將拖到大腿的外衣用力裹了裹。

　　漸漸的，夜晚四周的景物都陌生了起來，蘇鶯時也不知到了哪裡。但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不擔心。

　　就像今晚，她竟然頭腦一熱就跑出來了，偷偷的，跟做賊似的--這是她從小到大從沒幹過的事。想到從前初中時她被班長約出去玩，哥哥說那人一看就心懷不軌，讓她不許去，她二話不說就聽話的拒絕了，內心從未有波動。可是今天她却潜意識地不想告訴任何家人，一個人秘密的，又帶著絲期待欣喜溜出來。

　　「冷嗎？--」

　　霍川的聲音忽然從前面響起，被夜風打散，却依然清晰地傳到了她耳朵中。

　　「不……噗，咳咳咳！」

　　「什麼？」

　　蘇鶯時湊近他的耳朵， 「不--冷--」

　　霍川低笑幾聲，「還不習慣嗎？霍勒每次坐車，都會發瘋的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他為什麼大喊大叫？」

　　「覺得爽吧，你也可以試試。」

　　蘇鶯時動了動唇角，想像不出自己在車上大喊大叫是個什麽模樣。但她悄悄地把頭抵在了霍川背上，臉朝下，試探性地張大了嘴，做出大喊的樣子，無聲地叫了一嗓子--沒有人知道她在做什麽，這種感覺，真的很放鬆。

　　被夢嵐和葛書榮一家搞的煩悶一天的心情，也瞬間舒爽了起來。

　　她覺得有趣，又試著張開雙臂，無聲地又喊了一嗓子！

　　通過後視鏡，霍川將女孩淘氣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唇角愉悅地勾起。

　　「坐穩了--」

　　在蘇鶯時重新抱住他的腰後，猛地一擰車把，銀白色的機車「嗡--」

　　地加速衝了出去，在平坦的車道上滑出一道白影。

　　這回蘇鶯時再也忍耐不住，失聲尖叫了出來。

　　叫完就後悔了，擔心大晚上吵到別人，連忙紅著臉摀住了嘴。

　　「沒關係，這裡已經離居住區很遠了，沒有人會聽見。」

　　「樂樂！」

　　他高喚了一聲。蘇鶯時這才想起來還有一條狗跟著他們，連忙扭過頭去看，發現離他們幾十米遠之外，大狼狗正奮力地追趕著。聽到主人的召喚，響亮而精神地回應了一聲「汪--」

　　「你瞧，連它的嗓門都比你大。」

　　蘇鶯時窘起了臉，「我怎麽能跟它比嘛！」

　　「那就沒辦法了--」

　　霍川彎了彎唇，忽地緊了緊車把，機車再一次提速，竄了出去。

　　蘇鶯時：「啊啊啊啊啊……」……

　　霍川帶她來到了近郊的山頂上，她從來不知道，在家的附近還有這樣的地方。站在高處往下看，萬家燈火影影約約的模樣，溫馨而寧靜。

　　「真美。」

　　她的睫毛微閃，望著山下自己家的位置，喃喃道。

　　霍川側眸看著女孩白晰柔美的臉頰，「嗯」了聲。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

　　她轉過頭，展顏道。

　　「開機車上山的時候，樂樂發現的。」

　　大狗很熟稔地在周圍草叢中聞來聞去，像是在巡視領地一般，走的不太遠，時不時會回頭確認一眼兩人還在。

　　「對了，你爲什麽要叫它樂樂？」

　　蘇鶯時笑道，「跟霍勒的名字那麼像，是故意的？」

　　霍川斜斜倚靠在機車上，漆黑的眼眸微微瞇起，忽地眼尾上揚，「算是吧。」

　　「呀，你怎麼這麼壞！」

　　「我在部隊的時間比在家長。」

　　他的聲音低柔，徐徐說道，「霍勒從小就皮，常常煩人得不行，但一段時間見不到，卻還會有點想。」

　　「汪汪--」

　　大狼狗從遠處叼著一枚樹枝向他們跑來，男人微微彎身從它嘴裡取下，大狗立馬躍躍欲試的昂起頭來，眼神緊盯著手裡動作，在他拋出去的那一瞬也緊跟著飛竄出去，健碩的四肢高高躍起，準確地在空中咬住了樹枝，然後顛顛地跑回來，將樹枝往蘇鶯時的手裡撞。

　　「它是想讓我跟它玩嗎？」

　　「嗯，試試吧。」

　　「可是我扔不了很遠……」

　　「汪--」

　　樂樂催促地衝她叫了一聲，她來不及多想，趕緊扔了出去，結果沒有兩米就落在地上。

　　噗噗噗--大狗跟著下巴朝下在地上滑了好遠。

　　蘇鶯時笑了起來，看著樂樂撅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腦袋絨毛的模樣，瞬間有些愧疚。却沒想到它委委屈屈把樹枝從地上叼起來後，還是遞到了她的手上。

　　搖著尾巴，一臉期待地看過來。

　　她摸了摸大狗的腦袋，乾脆原地坐到了石墩上，跟它玩了起來。

　　霍川站在一旁，不出聲地看著他們，但就是這樣安靜的存在，讓她感到非常的安心。

　　等到玩累了，霍川輕輕將一個紅色的信封遞給了她。

　　「這是什麼？」

　　「週韜婚禮的請帖，這個月26號。」

　　「這麼快！」

　　蘇鶯時接了過來，拆開看了看，滿臉笑容，「真好，只要沒有外出任務，我肯定去！」

　　「嗯。」

　　「對了霍川，你的隊友結婚，你要當伴郎嗎？」

　　蘇鶯時想像著這人西裝革履，可能被新娘的伴娘團各種爲難的樣子，露出促狹的目光。

　　霍川無奈地看向她，「不。」

　　「為什麼呀！」

　　對方有些失望。

　　「週韜請我做他的主婚人。」

　　「主婚人？可是主婚人要講很多詞吧？」

　　蘇鶯時想像了一下霍川站在臺上，對新郎和新娘「訓話」的模樣，發現幷沒有什麽違和，不由笑著道，「周韜還真是大膽，不怕把婚禮搞成了部隊開會。」

　　「他說，婚禮就這一次，印象深刻點好。讓我嘴下不要留情，說的越狠，他才會越記得媳婦的不容易，以後加倍對她好。」

　　蘇鶯時想到了昨晚林穎歡說過的話……

　　「英雄千千萬萬，而我，只想我身邊最親的人，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過一生。」

　　「軍人家屬，可是這世上最糾結、最可憐的群體了。」……

　　霍川似乎明白了她在想什麽，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

　　沉默，堅毅。

　　蘇鶯時卻忽然覺得這種氣氛有點奇怪，尋常霍川也總是說話不多，但卻從來沒有這種小心翼翼地情緒。

　　她大聲清咳了一聲，强笑起來，轉移話題道：「那個……我差點忘了找你算賬！」

　　霍川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今天小勒跟我說的話都是你教的吧？太丟人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啊……」

　　後者頓了頓，才道：「丟人？我不這麼覺得。」

　　「哼，你別這麼糊弄我。」

　　「我從不糊弄你。」

　　霍川道，想了想又開口，「這樣吧，我也給你講一件霍勒看動畫片的事好嗎？」

　　「好啊好啊！」

　　「記得是他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爲了培養他們對英語的興趣，推薦回家看《小猪肥肥》媽媽就帶他去買了光盤。」

　　「然後呢？」

　　「然後，他沒有學會英語，反倒先學會了豬叫。」

　　「……噗！哈哈哈哈哈……」

　　蘇鶯時笑的停不下來，「小勒怎麼可以這樣！」

　　她的手抖的都拿不住樹枝，被樂樂等的不耐煩，圍著她用頭去拱手心。

　　蘇鶯時眼眸一閃，忽然將手中的樹枝向著霍川的方向拋了過去，大狗踉蹌了一下，接著就毫不猶豫朝著自己主人的身上跳了上去--霍川靈巧躲過，轉臉對上蘇鶯時看好戲的臉。

　　「現在心情好多了？」

　　他無奈地嘆口氣，大步走過來。

　　蘇鶯時緩緩收起笑，有點不自然，「你看出來了呀……」

　　「發生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今天來了些客人……」

　　「那個男生是誰？」

　　霍川忽然問道。

　　蘇鶯時一楞，抬頭，「你說的是……今天碰到的那個？」

　　嘆口氣道，「那是我媽媽同學的兒子，中午楊嬸做飯來不及，讓我們一起出來買菜的。 」

　　「你是因為他才心情不好？」

　　「一半一半吧。」

　　蘇鶯時揉了揉眼睛，「昨晚熬夜今天被叫起的又早，睡不够心情就不大好。今天來做客的那一家人也都怪怪的，果然兒子隨父母麽……」

　　嘟囔著覺得扯遠了，又趕緊玩笑道，「算了，不提他們了！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多了，謝謝你，霍川。」

　　身邊的人長久沒有吭聲，蘇鶯時奇怪地揚起頭來，「怎麽了？」

　　却發現對方的氣壓有些低，陰陰沉沉的。（北北）「鶯時，不要爲了別人心情不好。」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道。

　　蘇鶯時愣愣地看著他。

　　「以後遇到任何不喜歡、或者有危險的事，都可以來找我。」

　　頭頂被輕輕地摸了摸，那人笑了一下，「剩下所有的，川哥替你解决。」

　　@無限好文，盡在晋江文學城蘇鶯時心臟跳動，微微抿嘴，低下了頭，「還川哥呢？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我媽年輕時候還叫過我爸凱平哥，現在她都是直接喊老蘇！」

　　「嗯，等到以後，你也可以喊我老霍，就像阿姨和叔叔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