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真相

　　蘇鶯時作為團委的助理老師，坐到了遠一些的位置，聽馬老師給眾人將她所知的事情來龍去脈道來。一邊聽著，她一邊摸出手機來登上了學校論壇，果然看到了幾個最顯眼標紅置頂的帖子，她來不及去看其他的寫的都是什麽，直接點開了--【驚！被部隊退伍的暴力分子竟然混進了校園，誰來保證學生的安全？】帖子不知是誰寫的，但顯然是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的，將程學逸軍校的出身背景，以及在部隊服役的經歷都介紹的一清二楚。其中，樓主特地著重描寫了他把同部隊的戰友打到致殘的血腥場面，就好像是親眼見到的一樣，在說到他被部隊勒令退伍的時候，還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蘇鶯時不知道這個故事有沒有添油加醋，反正看完了通篇介紹，一個暴虐不聽勸的危險分子形象，已經油然浮現在了腦海裡。

　　這一切……真的是程學逸做的？想到初見時陽光俊朗的笑容，還會體貼地幫他們買冰淇淋，怎麼也想像不到……這樣的人，會有那樣暴力的一面。

　　可是他現在身上的傷做不得假，他也承認了自己昨晚打架的事實了。

　　馬老師說完，又點開了電腦，在投影上放出了一段視頻--畫面有些模糊不清，還四處晃動，但可以看出小巷裡面那個高個子的青年以一對四却絲毫不落下風，從未在人前顯露出的狠厲頭一次展現出來，每一拳落下的都又準又狠，直直砸在其中一人的臉上，好像有著極大的仇恨，連那人跪倒在地，或是被其他人散落的拳脚打中腰腹也絲毫不作理會，只是一味地一拳又一拳，如同憤怒的野獸，失去了理智。

　　直到那人如一根斷了弦的綫倒在地上，可以聽到錄視頻的同學發出一聲驚呼，匆匆趕在青年抬頭發現這裡之前關掉了屏幕，似乎是匆匆跑走了。

　　「錄像的是A大的學生，但他起初幷不知道打架的是學校的學生，只當是社會鬥毆的混混。在那個揭露程學逸軍隊背景的帖子爆紅后，這才對上了號，趕緊凑熱鬧的把視頻傳了上來，真是是火上澆油了……」

　　馬老師說著嘆了口氣，其他人也紛紛皺眉。

　　系主任雖然一開始氣的很，但老師們都是本能想護著自己學生的，皺起眉，「給苑教授打過電話了嗎？他什麼時候能到？」

　　「快了，這事兒一爆出來就聽您的安排，通知苑老師了。」

　　馬老師看了看表。

　　叫老師也一起來了？蘇鶯時有些吃驚，但隨即又釋然。作爲直系導師，學生出事，自然是要負責任的。但又總覺得，系主任好像話裡有話……

　　「學生呢？已經過來了嗎？」

　　「在門口了！」

　　「讓他在那兒乾什麼？罰站啊？」

　　系主任不滿道，「開門進來坐著一起等！」

　　蘇鶯時離門最近，連忙站起身過去打開了門，衝外面站著的高個子青年招了招手。

　　對方還有興致調皮衝她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怎麼樣啊師姐？要開始批鬥了？」

　　蘇鶯時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進來吧！」

　　「哎。」

　　青年一閃身進來，發現氣氛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嚴重？老師們都面色如常，系主任還親口跟他說：「先坐下休息吧，等你老師到了我們一起再把這件事梳理一下。」

　　「是，謝謝老師。」

　　程學逸道謝，禮貌而溫和，哪裡還有一點視頻裡的樣子。

　　幾人坐著也是乾坐著，馬老師忍不住問道：「程學逸，你跟那幾個人打架的到底是什麼關係？怎麼遇上的？」

　　「見一次打一次的關係，昨天跟蘇師姐吃完飯，出來時在網吧門口遇上的。」

　　「那時候就遇上了？我怎麼都不知道！那他們怎麼當場不動手？」

　　程學逸勾出一笑，帶出一絲壞來，「他們還算有腦子，若是敢在你面前動手，就不會只是挨一頓揍就能讓他們走的程度了。」

　　眾人：「……」

　　「程學逸，你最好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馬老師覺得有些頭痛，語重心長道。

　　「老師，這話說來就長了，要不等苑老師到了，我一次說完？」

　　「……行吧。那你，要不要喝點水？」

　　蘇鶯時從脚下的礦泉水箱裡摸出一瓶，推到他面前。

　　青年咧嘴笑了，「謝謝師姐。」

　　正在他擰瓶子的時候，門被敲了兩下，苑巍因爲趕得急呼吸有些重，從外面擠了進來，程學逸本來的嬉皮笑臉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微微變色，露出一絲愧疚。

　　苑巍看了他一眼，轉向前面，「主任，這孩子情况有些特殊，入校時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可他不該在入校後還去打架。」

　　系主任語氣有些疲憊。

　　「打架那事到底怪誰，我也不清楚，但有個人應該能讓他說實話。」

　　苑巍說著，微微側身，讓出了後面一個人。

　　所有人的視綫隨著他望去，蘇鶯時的眼睛頓時睜大，還沒出聲，就聽到身旁「嗵」地一聲，青年撞翻了椅子，站了起來。

　　他的嘴唇動了動。

　　只見苑巍身後，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進來，面容俊美，神情端肅冷峻，漆黑的眼眸從青年身上掃過，落在在坐的各位老師身上。

　　「打擾各位了，我是一軍區黑狼特種部隊前隊長霍川。程學逸去年若是沒有退伍，將會是我手下的兵。」

　　系主任和一些領導認出了這人就是那天臨時來救場的法語翻譯，不由又看向了蘇鶯時，却見她眼中的詫异更大，心裡不由十分疑惑。

　　苑巍這時出聲道：「程學逸這孩子性子倔，你們這樣問是問不出什麽的。我跟他家裡認識，當年他爸把槍都掏了出來，他都死活不肯開口。」

　　「那霍隊長出面，他就肯說了？」

　　系主任道。

　　苑巍和霍川都沒有說話，却見原先還吊兒郎當的青年，已經低下了頭，身上的氣勢與來人相比，再也不復最開始的强大與散漫。

　　「那好吧，程學逸就由霍隊長來開導。鶯時，你帶他們二位去隔壁的小會議室。」

　　聽了系主任的話，蘇鶯時趕忙應下，看了眼霍川，見程學逸還低著頭坐在那裡，不由伸手扯了扯他，那人這才緩緩起了身。

　　他們三人還有苑巍一起去了隔壁，關上了門。蘇鶯時站在苑巍身邊急忙回過頭來，頓時覺得那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緊張極了。

　　程學逸一直低著頭，個頭比霍川矮了一點，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蘇鶯時忍不住開口：「那個……他還是學生，你不能訓他太狠！」

　　霍川神色嚴肅，沒有回答，而是沉聲問道：「爲什麽要跟梁斌打架？」

　　程學逸抿了抿嘴角，還想繼續保持沉默。

　　「別拿對付你爸的那一套來應付我。你知道的，想讓你開口，我有很多辦法。」

　　說著，男人手腕那裡發出清脆的響聲，蘇鶯時聽的頭髮都快炸了起來。

　　程學逸也一瞬間變了臉，抬起頭直盯著對方。就在蘇鶯時覺得兩人要打起來的時候，前者却忽然泄了氣，往身後的桌子上一座，低低開了口。

　　他將自己是如何認識童安寧，又是如何通過別人之口知曉的梁斌對童安寧的欺淩侮辱，以及在他追到那人家鄉，見到的却是一場葬禮，全都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他用著極簡的詞語描述過事情的前後經過，却能够從中聽出了深深的痛恨與自責。

　　最後，他赤紅著雙眼抬起了頭，看向霍川，輕聲道：「你說，這種人，我該不該動手？」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退伍的？」

　　青年深吸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肯跟你爸說明？」

　　「呵，在他眼裡，什麽都比不了鐵的軍紀，人我肯定是要揍的，說多說少都一樣。」

　　在蘇鶯時楞神的過程中，霍川語氣放緩了下來，眉眼間竟像是鬆了一口氣，「早說啊，我還以爲你是做了什麽壞事。伸張正義在咱們家不犯法，只要不是酗酒吸毒，我都不會揍你。」

　　「……哥？」

　　「嗯。是哥不好，那時候沒能在你身邊。」

　　第一次，程學逸在面對系領導時都鎮靜孤傲的面容破裂，出現了一絲叫做脆弱的東西，眼眶裡積攢的液體翻涌，手腕顫了顫，忽地一頭撞進了他的胸前，「哥……」

　　青年長期壓抑的委屈與痛楚，化為微微顫抖的肩膀。霍川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抬起頭看過來時，眼裡才帶出笑意，「蘇老師，忘了跟您介紹。這是我表弟，給您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