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南舟一切詭異行徑都變合理起來。
包括他坐好好的,卻突然去打砸報刊亭的行為,也都有合理的解釋。
南舟也承認這一點:“我畫到一半的時候,發現車上的大部分東西我都理解, 只有雜志, 我弄不清是從哪裡來的。”
進入副本前, 他們把手頭上的有道具都盤點一遍, 按需分給每個人。
他們手中唯一的雜志類道具就是那本可以吸引注意力的【『色』·情雜志】。
但封設又完全不同。
以南舟打算去報刊亭一探究竟。
可元明清分明記,就剛, 自己被玻璃破碎的響動吸引到報刊亭時,南舟沒有站雜志架面前。
對此, 南舟的解釋是——
“我不是很懂飲料的那些牌子。”南舟, “我以為有的飲料瓶都是系統裡賣的那樣。”
沒想到花花綠綠的,都很好看。
……雖然時間點和場合都不對, 但聽南舟的描述, 李銀航還是忍不住腦補一隻小野貓氣勢洶洶地跳進窗戶覓食、結果被一樣自己從沒見過的逗貓玩具吸引視線的樣子。
但下一秒, 她就樂不出來。
元明清:“……以,那本雜志是……”
南舟看向元明清,點點頭,認同他的判斷:“嗯。”
“我列車上看到的那本, 就是過來看我的時候, 隨手拿到的那本。”
元明清冒出一身冷汗。
——他發現, 有情形成一個奇特的閉環。
為南舟列車上的3號車廂提前看到攤放開來的雜志, 又不明白雜志的來歷,以強行破開報刊亭查看。
自己被響動吸引過來,又不願顯太刻意,便隨手拿起一本雜志端詳。
南舟發現自己拿的雜志恰好是他見的那一本, 便不經意多盯著看一會兒。
而自己則為南舟這一眼,對雜志起疑心,將這本雜志帶回車上翻閱。
這本雜志,就此出現車上,充當南舟見車中未來的其中一部分。
首尾相連,圓滿呼應。
正如乘務員,這輛列車的終點站,確實是“未來”。
可是充滿血腥的未來。
也可是經過修正後、無限光明的未來。
他喃喃自語:“……莫比烏斯帶啊。”
李銀航是聽過這個詞的。
大概指的是把一條紙帶扭動180度,再將首尾黏連起來的曲面環。
如果把一隻螞蟻放上面,就會出現一個奇異的現象:
螞蟻繞紙環面爬動一圈,可以不越過紙邊的前提下,把這張紙條的正面兩面都爬個遍。
用螞蟻舉例,這是講解“莫比烏斯帶”、幫忙理解這一概念時的通用例子。
此,教她這個概念的老師曾跟他們開玩笑,世界上每多出一個莫比烏斯帶,就有一隻螞蟻慘遭毒手。
他們就是那群被不知不覺放上莫比烏斯帶的螞蟻。
這條存於虛無中的紙帶,即將把他們指引上那個演示給他們看的不歸之路。
但李銀航看來,循環不難解。
只要螞蟻願意從這條紙帶上跳出去,就終結這永無止境的循環地獄。
前提是,他們必須信任南舟給出的一切訊息。
南舟也為此付出極大的努力。
為博取信任,他甚至獨身一人大霧中坐數個小時。
向來是無條件信任南舟的李銀航偷偷借著手電的余光看向陳夙峰和元明清,發現他們也沒有什麽懷疑的神『色』,不由偷偷松一口氣。
南舟拿出的,可以算是實錘。
即是元明清,也不不信。
紙是現撕的,不存提前做偽的可。
南舟的詭異行徑,讓元明清十分注他的行蹤,一直隔窗窺看他;車廂之間更是前後通透,南舟根本沒有偷溜上車偽造現場的余裕。
當然,也不可是李銀航和他裡應外合。
李銀航是繼他之後,第三個回到車站的。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元明清眼裡,她沒有時間和南舟商討計劃。
即她少有的和南舟的獨處時間裡,元明清也用竊聽器偷聽。
車內的諸般隨機件,都是南舟拒絕登車後發生的。
他可以確信,李銀航根本沒有告訴南舟車內這些小情況變動的時間和空間。
雖然第1車廂的空水瓶還沒有滾落,第2車廂的行車記錄表也沒有被添上內容,圓珠筆也還好端端地夾硬殼墊板上,不過,這些細節上的出入都是可以理解的。
更遠的未來發生的情,南舟預料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想通這些節後,元明清的臉『色』卻沒有好上分毫,反倒更加難看。
他手裡正握著第2車廂的未來畫。
這張畫,按理沒有後三節車廂的血腥,也沒有第1、第3節車廂實錘的“未來正發生”那樣直觀。
可以,第2車廂裡的一切,目前還都沒有發生。
但他還是用手電牢牢對準畫面的一個角落,臉『色』奇差無比。
有霧氣阻隔,李銀航當然沒辦法即時捕捉到每個人的微表情。
她渾然未覺元明清的緊繃,輕松道:“那我們應該做點什麽呢?”
“我們當下做的一切,都推動未來。”南舟,“我們要擺脫未來,只需要現階段,讓未來不可發生就是。”
這也和李銀航的設想一模一樣。
只要剪斷紙環,莫比烏斯帶自然會解開。
但李銀航總覺哪裡不大對勁。
她記,行車記錄表裡,顯示的人數是“4”。
那也就是,“立方舟”的5個人中,有4個人上車,注定有1個人落單?
是舫哥沒有回來嗎?
還是他們早登車之前,就產生爭鬥,殺死一個人,從而埋下什麽隱患的種子?
結果,她剛剛胡思『亂』想到這裡,一旁的元明清就開始發難。
他咬著後槽牙道:“以,打算怎麽讓這個未來‘不可’發生?”
“我還沒有完全想好。”
南舟用沾滿霧『露』的、濕漉漉的黑『色』眼睛看準元明清,看他一陣火大。
元明清怒道:“還是不打算上車,是不是?!”
聽元明清的話,李銀航一頭霧水。
她來不及去想“還”是什麽意思,搖頭道:“……不對不對。”
她用手電筒照四周一圈,發現第2車廂的畫元明清手上,便將一道手電光掃過去,對準行車記錄表的位置。
“們看,這不是有4個人——”
陳夙峰輕輕旁補充一句:“乘務員也上車的。”
李銀航愣一下,旋即耳膜嗡的一聲,轟響起來。
……是啊,4個乘車人員,不是“4個乘客”。
她的慣思維,讓她以為最後他們成功上車的人有4個。
南舟回來的第3個小時,他問乘務員,一會兒誰來開車。
乘務員的答案是他來開。
當時,李銀航就列車裡聽清清楚楚,卻未深想。
直到現,她明南舟這樣詢問的用意。
李銀航循著這個思路一路想下去,手足的血『液』一點點冷凝起來。
——她終於理解,為什麽南舟要把這一切稱呼為“時間陷阱”。
她血『液』逆流,掌心發麻,低聲道:“時間陷阱一共有4個,是不是?”
聽到她這樣,南舟終於轉向她,沉默而讚許地點點頭。
陳夙峰不解:“什麽意思?”
他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元明清投誠時,曾對江舫、南舟和李銀航講述過《萬有引力》之以會存的真相。
地球是一個單獨的副本世界。
高維人為更好地享受遊戲,曾經把地球相對高維的時間調極快,地球的萬年,他們看來,不過短短一日。
祂們這樣做,只是為讓物種的演化更加快速,體驗數據光速進化中碰撞出的、偶發的美麗。
後來,為演算過於真實,地球上的恐龍滅絕,高維人對地球失去興趣,便把地球副本廢棄。
——這件明,他們可以調整副本與副本之間的時間差。
這是高維人最後一個副本,把他們先拆分成5個小副本,各自為戰的理由。
這也是一個被李銀航忽視的、第1個真正的時間陷阱。
她蒼白著臉,向陳夙峰分析,也好厘清自己的思路。
她:“高維人把‘未來’演給我們看,第一,他們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會回來;第二,他提前知道我們回來的先後順序。”
陳夙峰訝然,埋頭細想一陣,斷言道:“這兩件都不可做到。”
是,理論上,都不可。
不管是陳夙峰的臨場獻祭隊友,還是李銀航頂替南極星出去戰鬥,都是靈光一現的個人行為。
萬一李銀航完全沒有犧牲自己的打算,一根筋辛辛苦苦地玩到最後,結果完全錯過列車呢?
萬一陳夙峰沒有反抗成功,被隊友們獻祭掉,或是踩中墓中陷阱,不被算作“自我犧牲”,白白折進去呢?
別他們,就連看上去對副本十拿九穩的元明清,也不排除副本中被流彈打死的可。
假設車站時間和副本時間是同步的,高維人是怎麽演算出他們的未來,展示給第一個回來的南舟看的呢?
李銀航做出犧牲自己的決定,可是副本遊戲推進到第14個小時的時候。
那個時候,南舟可早就看到車廂內的未來。
然而,如陳夙峰,高維人也是不預測未來的。
倘若他們預測未來,當初就不會為一時狂妄,答應和江舫交換心願,也不會腦袋一熱,選擇和江舫賭博,來決戰誰是團隊榜第一。
但是,如果……
她顫聲問陳夙峰:“如果,高維人打個時間差呢?”
“如果,這根本不是我們……第一次車站裡會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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