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看著輕聲呢喃著的洛薩11,這樣的注視,沒有隱藏,洛薩11很快就發現了。
他扭過頭,撓了撓後腦勺。
「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啊?」
說著,洛薩11苦笑了一聲。
「我是一個膽小的人。」
「害怕我的父親,長兄,也恐懼死亡。」
「或者說一切的未知我都怕。」
「然後我就想,那些經歷了死亡的人,會不會也害怕?」
「所以,我希望能夠給他們祝福,讓他們安息,至少……不要害怕。」
洛薩11很認真的說著。
說完,這位『洛薩家族』的第十一順位繼承人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但話語還在繼續著。
「我這是不是很虛偽啊?」
「明明一切都是我挑起來的。」
「現在卻在假慈悲……真是虛偽透頂了。」
洛薩11聲音越發的低沉了。
傑森的目光沒有偏移。
他看到了洛薩11抬手悄悄摸過眼角。
毫不介意,可以抱著他大腿淚流滿面的洛薩11,明顯不希望有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我餓了。」
沒有安慰。
更沒有勸解。
也不會訴說。
傑森這樣說道。
低著頭的洛薩11愣了愣,然後,他笑了起來。
「果然是傑森你的風格。」
洛薩11說著,抬手一揮。
立刻,會議室內的桌椅全都消失不見了。
卻而代之的是一張雙人沙發和一個小圓桌。
圓桌上有壺和碟。
壺中,有酒。
碟中,有肉。
酒是烈酒。
肉是烤肉。
洛薩11繞過了圓桌,坐在了沙發上,傑森則是徑直席地而坐。
洛薩11拿起了酒壺微微舉過頭頂,向著那不斷閃爍的璀璨『星辰』示意,向著那漆黑、深邃的夜空示意,然後,他向著傑森示意。
接著,一飲而盡。
傑森不喝酒,他端起烤肉,大口的咀嚼起來。
很快的,桌上的酒與肉就被兩人一掃而盡。
接著,就是第二份。
洛薩11再次將酒壺舉過頭頂。
之後的一次也是。
一連三次后,洛薩11挺直的腰背,瞬間垮塌,他靠在了沙發上,就好像是一條鼻涕蟲般,粘在了那裡。
臉上,洛薩11也不再凝重。
剩下的,只是難受和……逃避。
他就是個廢物。
改變不了任何事物的廢物。
除了逃避,還能幹什麼?
還不如,喝酒。
醉倒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切也就過去了。
至於酒醒之後?
那再說吧。
實在不知所措的話,那就繼續醉。
這麼多年來,洛薩11就是這麼過來的。
他也準備繼續這麼過下去。
又是一壺烈酒入口。
火辣辣的疼。
即使不是第一口,也依舊嗆住了洛薩11。
咳、咳咳!
洛薩11撇過頭,大聲咳嗽著。
基本的餐桌禮儀,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傑森卻是更快,抬手就將烤肉護在了懷中,整個人扭過了身,背對著洛薩11。
這一幕,讓洛薩11滿是無奈。
「這個時候,不應該關心我嗎?」
「我被嗆住了啊!」
「難道我連一盤烤肉都不如?」
洛薩11強調著。
「沒有。」
傑森毫不猶豫的回答著,頓時令洛薩11翻了個白眼。
接著,傑森一本正經的解釋著。
「你是活的,你能夠動,你還有意識。」
「而它?」
「已經是在這個世間最後的一刻了,身為食物就是它最後的使命,而做為幫助它完成這個使命的人,我理應謹慎對待。」
傑森說著細細查看著盤中的烤肉,然後一口吞下。
看著傑森咀嚼的模樣,聽著那脆響,洛薩11眨了眨眼。
他覺得傑森說得挺有道理的,但又想反駁什麼。
可仔細想了想,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最終,只能是將手中的酒灌入了自己的嘴中。
「你的食物有使命,我的酒也有。」
一邊喝著,洛薩11一邊說著。
然後,這一次,洛薩11沒有全部喝完。
在壺中的酒還有一半的時候,他聽了下來,他昂著的頭沒有低下來,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夜空。
之前還一片漆黑,緊靠些許『星辰』閃爍的夜空,這個時候徹底的被照亮了。
成片成片的藍白色光輝。
就如同是白日時分的藍天白雲。
更多的人逝去了。
以遠超洛薩11預料的速度。
也遠遠超出了洛薩11預料的人數。
眼淚抑制不住的,開始流出。
他很快的擦拭,低下頭再次開始喝酒。
這一次,不再是昂著頭一飲而盡了。
而是就這麼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
當壺中的酒再次消失了一半的時候,洛薩11忍不住的沖開始吃第十二份烤肉的傑森問道:「真的沒有辦法改變嗎?」
「有。」
「你足夠的強。」
「一切規則由你制定的時候,就可以了。」
傑森咀嚼著嘴裡的烤肉,含糊不清的說著一個『標準答案』。
「很難吧?」
洛薩11整個人再次蜷縮在了沙發里。
「那就看著。」
傑森很乾脆的說道。
「可我又有點難受……不甘心?好像不是……同情心?好像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了,總之我現在很難受。」
洛薩11斷斷續續的說著,下意識的就要抬頭,但是還沒有抬起頭,就再次把自己的頭埋在了沙發中,就好像是一隻鴕鳥。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傑森點了第十三份烤肉。
「是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
洛薩11喃喃著,嘴角又多出了苦笑。
他真的不知道嗎?
他是知道的。
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他剛剛找了主人格,可是主人格完全沒有理會他啊。
想來也是,以主人格的『強大』怎麼可能理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只有他這個被創造出來的副人格才會這麼的懦弱。
我也想要做點什麼。
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萬一我被主人格嫌棄的話,我就要被抹……
轟!
洛薩11還在想著,頭頂就傳來了一聲巨響。
本能的,洛薩11抬起了頭。
如果說之前的夜空是『藍天白雲』的話,這個時候的夜空就變成了『正午烈陽』了。
之前是成片成片的戰艦在炮火下湮滅,這個時候則是洛薩11視野所及之內,整個夜空區域的戰艦都湮滅了。
有多少人死亡?
洛薩11不知道。
甚至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啪嗒、啪嗒。
突然,頭頂的天窗上傳來了液體拍擊的聲音。
不多,就兩三滴。
每一滴都是猩紅。
洛薩11雙眼瞪大,臉頰微微抽搐。
他握著酒壺的手劇烈顫抖著。
酒液在酒壺中不停的晃動,咕咚、咕咚特有的響聲中,洛薩11再次猛地端起了酒壺,他又一次的一飲而盡。
輕輕的將酒壺放在圓桌上后,洛薩11直接站了起來。
他強迫著自己看著此刻異樣的夜空。
盯著那開始逐漸增多的血點。
足足三分鐘后,夜空恢復了黑色。
深邃的夜,掩蓋了天窗上的猩紅,只能夠看到些許液體爬在那,顏色卻是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可洛薩11眼中升起的光,卻是連夜也無法掩蓋的。
「傑森,我想要改變。」
洛薩11這樣說著。
「好。」
傑森吃著第二十份烤肉,頭也不抬的回答著。
正準備說一番慷慨激昂話語的洛薩11被這種平淡的反應噎住了。
「只有這樣?」
他看著傑森,滿是無奈。
「那還要怎麼樣?」
傑森反問道。
「你難道不應該因為我的改變而欣慰、驚訝之類的?」
洛薩11提醒著。
「是你的改變,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這樣?」
傑森放下空了的盤子,拿起第二十一份烤肉,十分自然的說道。
這樣的態度,令洛薩11越發的無奈了。
唉!
他嘆了口氣。
他覺得有些心累。
為什麼他要和傑森說這些呢?
默默的去做就好了。
「為逝者生存,為生者而戰,這就是我的堅守的一切!」
「老大你要抹殺我的話,就快一點。」
「不然的話……」
「你就和我並肩而戰!」
洛薩11站在原地輕聲自語著。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洛薩11捏緊了拳頭。
主人格沒有抹殺他,證明了主人格也認可了他的想法。
那——
「我們並肩而戰!」
「我努力幫助你贏得一切!」
「你給與我一個想要的世界!」
「我們約定好了!」
捏緊的拳頭鬆開來,憑空伸出,彷彿是在握手一樣。
傑森只是掃了一眼演『獨角戲』的洛薩11,就收回了目光。
明明心底早已經有了決定,卻還在不停地問他的人,真的是好煩。
要不是手中的烤肉是對方請的,傑森早就離開了。
與主人格達成了協議。
洛薩11深深了口氣。
呼!
濃郁的酒氣呼出,但是洛薩11卻是眼神清明,他打開了個人聯絡器。
「辛普森2將剛剛的大戰資料給我找來。」
「嗯。」
「我等你。」
說完洛薩11結束了通話,就準備走回沙發,但是才走了兩步就是一個踉蹌。
頭暈。
腳踩棉花。
酒勁上涌了。
洛薩11一皺眉。
往日里,他不討厭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開始不行了。
他強忍著眩暈感,扶著牆,一步一步的挪到了衛生間,猛地一扣嗓子眼——
嘔!
剛剛喝下去的酒液,迅速的噴出。
一次,兩次。
直到開始吐得都是酸水了,洛薩11這才停下了。
他沖洗著自己。
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水珠從臉頰滑落,洛薩11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一種陌生感,不過,帥氣依舊。
加油!
洛薩11悄無聲息的說道。
然後,轉身就出了洗手間。
當一個人變得有目標的時候,他是會變得雷厲風行,會變得精力充沛,也會變得積極向上,而那就是……成長。
破繭化蝶。
是,存在的。
就在那張沙發上洛薩11開始查閱起了各種信息、資料。
雙手飛速的敲打著,雙眼宛如是掃描儀一樣,將看到的所有信息,全都記錄下來,他的大腦宛如是電腦的cpu開始一件一件的分析。
即使是吃完夜宵的傑森和他說話,他都是恍惚的回答著。
「這才是真正的洛薩11?」
赫拉10悄聲的問道。
在旁邊的比爾德、羅斯羅則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當然。」
「這才是真正的洛薩11少爺。」
「平日里酗酒、浪蕩,只不過是偽裝。」
比爾德笑著說道。
赫拉10點了點頭,認可了比爾德的說法,但也同時說出了自己的說法。
「陰險的傢伙,遠不如傑森帥氣。」
赫拉10說完,根本不給比爾德、羅斯羅反駁的機會就走向傑森。
比爾德怒視著走到傑森身邊的赫拉10,下意識的就要豎個中指,譏諷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但是想了想后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打不過赫拉10。
這樣的感覺真是讓比爾德難受極了。
「嘉倫這裡先交給你了,我去訓練室。」
比爾德說完就走向了訓練室。
羅斯羅也向『金色小羊』示意了一下后,就跟了上去。
畢竟,那裡還有一個他的好友需要他看護。
『金色小羊』目送著同僚的離去,接著,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身為保鏢的工作中。
至於裡面會發生什麼?
『金色小羊』相信傑森、洛薩11會處理好的。
「你在查看F區的歷史?」
赫拉10走到了傑森身邊,沒有直接開口,而是當傑森略微停頓時,才將手中準備了許久的清茶遞過去后,這才開口道。
「嗯。」
傑森喝了口茶,點了點頭。
「如同你所預料的那樣,『他們』設下了埋伏。」
「不過,長姐提前準備了,損失不大——長姐雖然嘴上說的很嚴厲,但是有了傑森你的提醒,她還是上心了,她剛剛讓我轉達謝意。」
「當然不單單是口頭上的,她還給傑森你準備了一點禮物,會和那批『艾隆之矛』一起運來。」
「還有長姐邀請你到……」
「哈哈哈!」
「找到了!」
赫拉10逐漸說到了重點地方,整個人開始緊張起來,她強忍著,讓自己一定要以最平靜的口吻把邀請傑森的話語說出來。
可還沒有等她說到這裡,一直安靜的洛薩11突然笑了起來,打斷了了她的話語。
赫拉10用能夠殺人的目光,怒視著洛薩11。
可這位『洛薩家族』第十一順位繼承人,根本沒有理會這樣的目光。
相反的,洛薩11還繞過了圓桌,來到了傑森身邊,將赫拉10擠開后,就坐到了傑森身邊,道——
「傑森,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