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還差一年蘇籐就要畢業了，學校規定，這個暑期學生必須實習兩個月，暑期實習是要算在學分裡面的，不實習就拿不到畢業證。本科蘇籐學的國貿，後來讀研跟了劉教授，專業也換成金融。金融實習範圍廣，銀行、證券甚至財務方面的都行。程熙見了他桌上打印的簡歷，知道他該實習了，要求說：「就去我那公司行嗎？」

　蘇籐臉皮薄，程熙不想他去看別人臉色。他自己做實習的時候就知道，遇到個性子差的上司，動不動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吼。這麼多年來，程熙一向緊著蘇籐的愛好來，從來沒有培養過他面對現實的意識，也從來沒教過他怎樣圓滑地融入社會。他完全有能力將蘇籐護住一輩子，蘇籐隻用做他想做的，哪兒用得著對不喜歡的東西妥協呢。

　對程熙的提議，蘇籐是有幾分興趣的。程熙辦公的地方蘇籐一直沒去過，他平時忙，也不想打擾程熙工作，更主要的是，他總覺得去一趟就跟……探班的妻子一樣，這個想法讓他羞赧，程熙明裡暗裡邀請他幾迴，他都沒好意思去。

　其實心裡不是不好奇的：工作狀態的程熙會是什麼樣子？每迴程熙換正裝出門的時候，蘇籐都覺得性感得不行，不知道認真起來批閱文件的時候，程熙會不會也那麼性感？

　這次既然是因為正事，就不算他去打擾了，程熙一說，他半推半就的就答應下來了。程熙直接把他的簡歷拿走，交給人事，人事一看BOSS親自領人進來，都跟打雞血了一樣，當天就把入職通知發出去，連入職體檢都能容後再補。

　於是第二天，蘇籐就能收拾東西上班去了。

　本科的時候學校沒有強製要求實習，程熙自然不會在這方面提點他，他自己也沒想過。所以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的第一份工作。頭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不住問程熙：「我去了得乾什麼呀？」

　程熙根本沒想過要給他安排什麼工作，按他的想法，蘇籐隻用去公司繞兩圈，感受感受公司有愛的氛圍，就足夠了。難不成還真得讓他去幫著打雜？程熙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得不行，他這麼精心慣大的寶貝，怎麼能去做那些事情？所以他隻是敷衍地說：「嗯，你的工作主要是學習和觀察，仔細看別人是怎麼弄的。」

　帶著學習和觀察這個聽起來十分重要的使命，蘇籐第二天老早就起床了。下了雞蛋麵，香噴噴的麵條頓時把程熙喚醒了，程熙感歎：「我這有好幾天沒吃到你弄的早餐了。」趕緊出門去打了一套拳，迴來吃麵。

　這麼些年，除了緊急情況外，程熙的晨練向來沒斷過，身上的肌肉也是越發結實協調，力量方面更不在話下，單手挾住蘇籐跑上兩公裡，還能大氣不喘。

　吃過早飯，程熙就載著蘇籐往公司去了。一般程熙都會提前半小時，錯開早高峰時間去公司，不過這迴有蘇籐在，程熙是按著規定時間走的，正好遇上車流量大的時候，車子在路上十分緩慢地爬動，前面是一溜望不到頭的小車。

　暑假裡太陽出來得早，這會兒已經高高地掛著了。前面一溜車的車後半部分，都有一個點被太陽照得反光。車子動起來的時候，耀眼的白光也跟著流動，組成一條金白色的類似彩虹的帶子。蘇籐觀察了一會兒，眼睛有點累，調轉視線跟程熙描繪了一番他看見的彩虹，說：「可惜沒帶相機。」

　最初程熙剛遇到蘇籐的時候，蘇籐還是一副顫顫巍巍的小樣兒，縮在角落裡，誰出聲稍微打擾一下，就驚得跟兔子似的。漸漸長大後，蘇籐早褪去了那層不安，以安然淡定的姿態去對待這個世界，而對程熙，他更是全心依賴並相信著。像是剛剛不經意說出口的話裡，連蘇籐自己都沒發覺，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程熙心情甚好，目不斜視，在蘇籐頭上亂摸一把：「看雜志上，說泊尼家新出了款鏡頭，你要買吧？等會兒我轉點錢在你卡上。」

　蘇籐捂住腦袋哼哼：「好容易弄的造型，都被你摸亂了！」又被他的話吸引過去，「那個啊，得買兩個，正好杜楓生日，當禮物送他。卡上還有錢。」

　終於到了地方，程熙把車停好，領著蘇籐走到一幢高樓前，指指玻璃門：「這兒就是，進去吧。」

　蘇籐微張著嘴沒動，脖子幾乎仰成九十度，瞪視面前這高聳得像個怪物一樣的建築。程熙伸手搭在他肩上：「怎麼了？」蘇籐動了動嘴：「這裡面？」

　印象中，程熙的辦公室還是以前本科的時候，在學校旁邊租的簡陋小平房，夏天空調不得力，光是呼呼作響，一點冷氣也讓人感覺不出。連蘇籐這樣不怕熱的體質，去一迴額頭上都得滲出兩滴汗。年前蘇籐聽程熙說他公司搬地方了，想著最多也就從小平房搬到電梯房，還得是那種合上門時會嘎吱作響的破舊電梯。

　所以，面前這幢線條流暢，造型優美，十分符合蘇籐審美的，被太陽一照反射出牛逼閃閃的金光的大廈，實在是真切地閃瞎了蘇籐的眼。

　這地方正處在東濱最繁華的洛川街，可以說是整個東濱的金融中心也不為過，從這裡路過不是一迴兩迴了，蘇籐怎麼也沒想到自家愛人的公司居然能設在這兒！

　蘇籐呆呆的樣子把程熙樂得不行：「今天纔發現我這麼能乾？」

　兩人走進大樓，前臺小姑孃笑得甜美：「程總好。」

　程熙點點頭，偏頭過去看那個四處亂看，就是不好好看路的小家夥，無奈地笑：「往這邊走，仔細臺階。」

　前臺小姑孃吃驚地捂住嘴，剛剛程總那表情，難不成是笑了？等程熙走出視線範圍以外後，忙不迭把面前電話話筒拿起來，撥了出去。

　「小思，我我我，我剛剛看見程總笑了！」

　「不不不會吧！今天什麼日子！」

　「不知道！不過他領了個男孩進來，不知道是什麼人。」前臺小姑孃緩了緩，總算把話說溜了，「你今天趕緊把假條送上去，程總心情這麼好，指不定就凖了！」

　「哎哎，我試試！」

　兩人沒再閒聊，結束了通話。

　程熙工作的時候是十分嚴苛的，他治下嚴厲，冷面無私，就連劉威這樣，打從一開始就跟著程熙打拼的，在跟程熙匯報工作的時候都不敢掉以輕心。但凡有人被他冷眼一掃，話還沒開口就得先軟了腿。這套風格是程熙打從上輩子就養成的，而且事實也證明了它的有效性，程熙並不打算改，甚至還有發揚下去的趨勢。

　生活中他還算得上是個隨和的人，可惜除了最初跟著他的那批老人，別的下屬根本不敢嘗試接近他。所以前臺看到程熙的微笑時，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雖然程熙渾身散發冷酷無情的總裁氣息，不過他確實有套方法，公司裡招的又都是些有理想肯吃苦的年輕人，工作氛圍還是挺活躍的，光從前臺敢在上班時間撥內線過去說八卦，就能窺見一二。

　跟著程熙進了專門的電梯，蘇籐昂起脖子看右側跳動的數字：「你的公司在幾層啊？」

　沒立刻答話，程熙先挪了兩步站到蘇籐跟前，就著他昂頭的姿勢，吻了下去。剛剛在門口，蘇籐用崇拜的眼神看程熙的時候，程熙就想這麼乾了。專人電梯裡沒安監控，正好供程熙解饞。

　電梯「叮」的一聲，程熙放開蘇籐，順便幫蘇籐整了整衣服，擋住電梯側門，讓蘇籐先出去。蘇籐小臉通紅地往外走，這可是在工作的地方！

　走出電梯後，程熙纔有心思迴話：「這棟樓都是，我辦公室在頂層。咱先去趟人事，你得先簽幾個字。然後財務那邊的人過來帶你去辦公室。」本來小家夥隻是來玩玩，程熙就給他安排了個和金融沾邊的清閒工作，沒讓他真去信貸那邊。

　「都……是……」蘇籐拖著調子重復，忍不住又喊，「弟弟！」

　人事部早翹首以待，能讓程總親自領進來實習的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了。負責接待新員工的小郭一大早就在電話前面候著，隨時凖備著接前臺電話，去會一會那個叫蘇籐的神聖。大家都認為，這蘇籐肯定是個精英中的精英，得是個海歸，懂得八國語言，氣場和程熙不相上下，說是實習，其實過兩天就直接提拔為高管，帶領西騰欣欣向榮，奔向巔峰……

　全部門的員工都萬萬沒想到，蘇籐是由程總親自陪著來入職的。程熙一進來，大家都愣了好幾秒，纔想起來去看他身後的神聖。這時蘇籐在他們心目中早上升到鬥戰勝佛一級了，每個人都抱了萬分的好奇，屏住呼吸等蘇籐的面容出現在他們視野。

　沒想到入眼的，卻隻是個安靜乖巧的平凡小男孩。樣子比程總年輕，在他們這些人事老手面前無所遁形，一看就知道是個青澀的，還沒受過社會汙染的大學生。蘇籐長相本就顯年輕，再加上平時飲食控製得好，又一直在吃調理用的中藥，皮膚水嫩光滑，一點兒也看不出真實歲數，說他是大一新生都有人信。

　長相不是重點，沒看到期待中的社會精英，眾人心裡在咆哮，到底蘇籐哪兒值得程總這麼另眼相看了？

　程熙讓蘇籐坐在空椅子上，親自管小郭要了合同，還稍微給蘇籐講解了一下，指著三個地方：「就在這裡簽你的名字。」

　合同弄好以後，財務的劉安萍過來領人了。劉安萍在公司資歷算老的，人很乾練，大家都尊稱她一聲劉姐，劉姐事先得了程熙的囑咐，十分親切地拉過蘇籐：「蘇籐，跟劉姐走就行。」

　程熙跟蘇籐點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我辦公室在頂層，坐剛剛那部電梯直接就能上來。」看蘇籐背影消失在視線裡了，程熙纔邁步往電梯走去。

　人都走了，人事部的員工們還沉浸在久久的震撼中，無法自拔。

　自認為了解真相的人事經理，為百思不得其解的眾人指了一條明路：「其實吧，蘇籐是程總的親戚。」

　眾人嘴角抽搐：「這待遇，得是私生子吧？」

　經理：「……」

　小汪剛剛正巧出去了，一迴來就被小郭扯住袖子：「小汪！你錯過了好戲！」小汪雙手顫抖：「沒有！」出門泡咖啡的時候，小汪有幸見識了程總為蘇籐整衣服那一幕，一整天都覺著自己是漂浮的，路都走不踏實。部門其他人更是纏著小汪把整理衣服的細節講了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