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哥，你勤奮上進是應該表揚，可也不能真學得跟書呆子一樣啊。」程熙忍不住開口勸道。看著他哥這麼廢寢忘食地學習，他都快心疼死了。

　「唔，做完這道題，咱去打籃球？」蘇籐勉強從題堆裡分出心神。

　程熙摸摸他的腦袋以示贊許。

　「蘇籐，你跟我們講講你學習成績是怎麼提高的成嗎？我感覺我也在學習上挺下工夫了啊，成績就是上不去。」程熙被班主任招去拿成績單的空檔，幾個迴教室早的同學過來向蘇籐取經。蘇籐成績一直穩步上升，最近這次排到班上第十五名，被同學們視為一個神話。

　過了一會兒趙蕾也迴來了，看著蘇籐被眾星捧月般圍在當中，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其實大家都早就忘了她高二和蘇籐比英語的事兒了，但她看著蘇籐成績一點點上來，同學們又樂意向他討教，就覺得對她來說是種諷刺。

　等程熙拿上成績單迴教室時，就看見他家蘇籐被眾人圍在中間，露出個小腦袋，聲音溫和：「像數學我就是靠題海戰術，每道題目的各種變化形式都見識了，就算遇著新的也不會慌。」有認真的同學還拿了筆記本在記。

　吾家有哥初長成的欣慰感湧上程熙心頭，他哥以前對著別人氣都不敢用力喘的，現在都能這麼鎮定自若了。

　等他們交流夠了，程熙纔走上前，帶著蘇籐去打籃球鍛煉身體去了。

　蘇籐對自己狠得下心，跟苦行僧一樣過日子，好在身邊有個對他無微不至的程熙，不至於讓他真的過得有半點不舒心。勸了他幾次發現他那小身闆裡確實不知道為什麼有特別強大的動力，也沒把學習這事兒當成什麼苦大仇深的任務，程熙也隻能隨他去了。

　程熙知道蘇籐想學好，也投入了全身心來教他。在這之前程熙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耐心的一天，同一個問題蘇籐問一遍他就解釋一遍，問十遍他就解釋十遍，還能順帶舉一反三地用其他例子來考他。這麼著摺騰到鄰近高考的前三天，程熙不讓蘇籐學習了，帶著他出門放鬆了一下，以確保考試的時候能保持身心的最佳狀態。

　知道孩子要高考，程偉權也挺重視，特意囑咐了夏如詩這兩天對倆孩子都親切點，當然這句話主要還是針對蘇籐。夏如詩雖然做不到親切，卻也識時務地沒在這會兒打岔，隻裝作屋子裡沒蘇籐這號人。

　高考考場是在離家一個小時路程的市二中，因為來迴奔波耽誤時間人也累，程熙就在考場附近訂了酒店。上午考試結束，程熙按著食譜帶蘇籐去吃飯，然後倆人去酒店小憩一會兒，下午掐著時間慢慢走到考場。

　等下午考完，程熙也不提考試相關內容，有兩次蘇籐忍不住問數學最後一題的答案，被程熙打個哈哈就過去了。試還沒考完，問這些純粹是影響心態。

　等考完最後一科，程熙從考場走出去，週圍不少同學在誇張地大喊大叫，認識不認識的人都相擁著又跳又鬧，宣洩著一朝得解放的亢奮情緒。程熙卻隻專注在人堆裡搜尋那個清瘦的身影。

　像是突然有了心靈感應一樣，程熙和蘇籐在人群中同時迴頭，找到了對方，相視一笑。

　「哥，我可算鬆了一口氣。」

　「你還用憋著氣？」

　「那可不。這一年多你的學習狀態有點嚇著我了，這迴總算是解放了。」

　蘇籐笑笑。

　「哥，等成績出來我就帶你去東濱玩兒，行嗎？」

　「行。」蘇籐放心地把自己託付給程熙，不管去哪兒，隻要有你，我就不害怕。

　高考完以後按理說來全班同學是要合夥起來請各科老師吃個飯的，美其名曰謝師宴，其實就是散夥飯。

　作為班長，程熙把事情組織得滴水不漏，定地點訂菜通知老師同學，一切程序都有條不紊的。

　高中的最後一次聚餐，以後同學們就得各奔東西。最後的時光總是瘋狂，同學們都沒再拘束著，白酒啤酒一起來，起閧要灌老師酒。老師們竟也都默許了，開朗的物理老師還主動站起來敬了大家一杯。

　酒過三巡，氣氛由一開始的輕鬆活潑轉向離愁別緒，幾個妹子早抱著哭作一團。這傷感的情緒跟流感病毒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染開去，最後連一向以嚴肅著稱的教化學的張老頭都忍不住抹了把淚。一群大男孩更是梗著脖子嘩嘩往肚裡灌酒，似乎喝的越多在這種時刻就越夠爺們。

　「哎，別，我哥不會喝，我替他乾了這一杯，成不！」作為班長，程熙盡職盡責地每桌都敬了一杯，轉一圈迴來就見著幾個同學拉著蘇籐要喝酒，忙迎過去擋在蘇籐前面舉起杯子對那幾個同學說。

　「這就沒意思了啊班長！管天管地管不著別人敬酒，這又不是你媳婦兒，起開啊！」幾杯白的啤的混合下肚，連膽子都大了不少，以前哪有同學敢這麼個語氣沖程熙喊話呢。

　程熙在心底咆哮，這他媽不是我媳婦兒還能是你媳婦兒！蘇籐卻從他背後鑽出來，端著酒杯小聲說：「就喝一點兒。」

　看著蘇籐雙眼發亮，小臉紅撲撲的，程熙纔知道他早喝過一點了，無奈道：「就一點，不許多喝！」

　蘇籐抿嘴微笑著主動把杯子伸過去：「我敬你們。」

　幾人舉起杯子正要碰杯，旁邊滿嘴酒氣的陸陶跌跌撞撞地沖進他們圍著的圈子，一看就是喝高了，臉上通紅一片，努力瞪著眼睛找凖蘇籐一巴掌拍他肩上：「敬！我也敬！祝，祝你考上理想大學！對，對了，上迴，我其實想說，我，我一直想去你家嘗一迴你做的菜！」沒等幾人反應過來，他迴轉身哥倆好地攬住程熙的肩，「哥，哥們兒，咱，咱出去說。」

　程熙瞇著眼看他，不錯，還知道要出去說。也就拍拍蘇籐的手以示安慰，跟著陸陶往外走了。

　雖然陸陶來鬧了這一出，幾個人卻一點兒沒受影響，繼續舉著杯子碰杯喝酒。

　陸陶和程熙倆人走至走廊角落處，陸陶醉醺醺轉過頭來，突然豎起大拇指嚎了一嗓子：「你牛！」然後表情變得飛快，瞬時就喪著臉低頭道：「我他媽就是一懦夫，就是一懦夫！」又擡頭看程熙，好半天纔找凖程熙的位置，「我他媽是真佩服你啊！我怎麼就不行……明明也，明明也……」

　程熙抱著手臂靠著牆看著他發瘋，陸陶家世好，家教嚴，又是獨子，從小給他灌輸的思想讓他打心眼兒裡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哪怕醉得神志不清也不敢把那句話說完整。明明也……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了骨子裡，卻還是沒有告白的勇氣。

　對他程熙可一點兒同情也提不起，末了還閒閒迴了句：「是，你他媽就是個懦夫。連當我的情敵都不夠格。」說完也懶得再看陸陶那副全世界每人欠他二百萬的表情了，迴去看著蘇籐不讓他喝多了纔是正事兒。

　果然，就這麼會兒工夫，蘇籐這一點概唸沒有的小家夥看樣子已經好幾杯白酒下肚了，破天荒拽著一同學在聊天，看樣子聊得還挺歡。看到程熙來，蘇籐自然放開了跟自己聊天的同學，主動走上前兩步：「弟弟。」

　這個舉動取悅了程熙，他一邊迎上去一邊道：「怎麼站都站不穩了？」

　蘇籐眨眨眼，一臉疑惑：「哪裡站不穩了？」說著繼續往前走，想走到程熙面前。

　程熙無語地看著蘇籐直愣愣從他旁邊擦身過去，一把拉住他胳膊：「行了，你站得穩。別亂跑，坐會兒就走。」領著蘇籐坐下後又去給他泡了杯濃茶。

　飯後大夥兒興緻還高著，要轉戰KTV，程熙是班乾部也不能早退，隻得拉著蘇籐又往下一個娛樂場所走。幸好蘇籐喝得不多，酒量淺也隻是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沒人搭話也就安靜地站著，和平時看起來也差不離。

　隻有程熙握著蘇籐的手叫苦不迭，那隻小手在手心裡不安分地扭動，還輕輕撓他癢癢。程熙繃不住笑出聲，蘇籐像是愛上了這個遊戲，程熙想把手抽出來他就一臉委屈地盯著程熙，逼得程熙不得不把手又塞還給他。

　到了地方，程熙迫不及待地把蘇籐往沙發角落一安置，喊了郭小傑過來：「小郭，哥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幫我看著蘇籐，哥今晚特許你不用唱歌。」

　五音不全的郭小傑聞言激動得就差叩首謝恩了，忙捱著蘇籐坐下：「保證給你看得牢牢的，絕不會缺胳膊少腿兒。」

　程熙一巴掌拍他腦門上：「怎麼說話呢這是！」郭小傑嘿嘿直笑。

　期間程熙得空就往沙發角落瞟，蘇籐一直規規矩矩坐著，程熙纔放心了些。好容易熬到快結束，程熙正鬆了口氣，就見著蘇籐特別平靜地站了起來，走到點歌機器那邊，點了首歌，還把正在唱的歌切掉了。

　切歌的那一秒，全場一陣靜默，大家都不約而同往蘇籐那塊看去。程熙也鬧不明白蘇籐是怎麼個意思，突然想唱歌了？

　等前奏響起來，所有人頓了那麼一兩秒，突然爆發一陣大笑。

　蘇籐點的居然他媽的是國歌！

　從來沒人在KTV點過這個，大家都覺得稀了奇了，一個兩個十分不給面子地笑成一團。

　隻有程熙，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麼一段對話——

　哥，說起來，我都沒聽你唱過歌呢。

　我不會唱。

　國歌總會吧？唱一個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