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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嫡女無雙 - 第95章字體大小: A+
     
    094章 九殿下想吃豆腐

      青黛原本在外間睡覺,忽然聽到內間傳來「撲通」一聲悶響,似乎是跌倒的聲音,以為裴元歌出了事,急忙披了件外衣進來,卻看到幽靜的房間內,自家小姐居然被一個紅衣男子壓倒在地,頓時駭得面容失色,失聲道:「小姐!」

      「閉嘴!」

      被這一聲喊喚回心神,裴元歌惱羞成怒喝道,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宇泓墨。 原本以為他存心輕薄,必定不會輕易推開,誰知道才一用力,便將他推到在一邊,正覺得奇怪時,旁邊傳來了青黛的聲音:「小姐,是九殿下!」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後,她又忍不住驚呼出聲,好在及時想到小姐的呵斥,硬生生地把聲音壓了下來,「小姐,看九殿下的樣子,好像是病了。」

      裴元歌起身站起,拍拍衣裙,這才低頭望去。

      果然,宇泓墨仰面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墨黑的髮絲不知何時散開,淩亂地攤在地上,彷彿一匹上好的墨緞,修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燭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蝶翼般的陰翳。絕美的臉上一片潮紅,在那白皙如玉的臉上鮮豔猶如滴血,比他身上的大紅衣衫更加醒目,面上一片冰冷漠然,似乎只是熟睡而已,唯獨淺色的唇緊緊地抿著,呼吸粗重急促,透漏出一絲淡得若有若無的痛楚。

      紅衣瀲灩的驚人豔色,比上次青黛所看到的溫潤藍衣更加魅惑人心,青黛看得有些呆了,好一會兒才試了試他的額頭,驚道:「小姐,很燙手呢!」

      看起來,應該是發了高燒。

      裴元歌秀眉微蹙,盯著地上的人,原本很惱怒他的輕薄,但現在看來,他只是因為高燒昏倒,湊巧而已。不過,雖然說青黛進來時並沒有看到他們唇齒相依的情形,但她已經定親的女子,卻跟宇泓墨有了那樣的接觸……好在這是在她的閨房,青黛又是心腹,不會洩露出去,不然她的麻煩就大了!

      「小姐,九殿下怎麼會在這裡?」青黛不解地問道。

      裴元歌沒好氣地道:「我怎麼知道?」

      青黛難免有些失望,原本還以為小姐和九殿下……「小姐,那現在怎麼辦?奴婢去請大夫嗎?」

      「青黛,你昏頭了?生怕別人不知道有個男人跑到我的房間裡來,還要去請大夫!照我說,扔出去就是了。」裴元歌有些恨恨地道,想到方才的情形,既覺得羞赧,更多的卻是惱怒。而最可恨的是,宇泓墨燒得糊裡糊塗,未必知道怎麼回事,青黛又沒看到,而她卻根本不能將這件事宣之於口,只能咬牙忍下這個啞巴虧!這個祖宗,病了不好好在他的宮殿裡待著,宮女伺候著,御醫診斷著,又跑到她這裡來給她惹麻煩!

      裴元歌確定,她跟這位九殿下絕對犯衝!

      「先幫我把他扶起來,放在……」裴元歌環視四周,又是一陣頭疼,這是她的閨房,只有她這張雕百色花卉的黑漆紅木拔步床,根本沒有其他能放人的地方。再怎麼說,她已經和傅君盛定親,讓宇泓墨一個男人躺在她的繡床上,實在有所不妥,但是——

      裴元歌帶著怒氣,盯著宇泓墨,微微地咬牙。

      因為發燒的緣故,宇泓墨的面色潮紅,緊閉的雙眸微微顫抖,但或許是沒了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以及狂妄輕浮的話語,此刻的他,倒沒有了素日的狂肆邪魅,透漏出幾分安靜病弱來,襯著那張絕色的臉,倒是讓人心中生出幾分憐惜來。

      裴元歌心頭一軟,道:「算了,把他抬到我的床上吧!」

      青黛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上前幫忙。昏迷的宇泓墨任由兩人擺弄,頭無力地偏倒,正巧靠在裴元歌的肩上。隔著薄薄的寢衣,裴元歌依然能感覺到他肌膚的溫度,連呼吸間噴出的氣息,都帶著灼人的熱。裴元歌覺得有些不自在,騰出手去將他的頭推到另一邊。

      結果,剛推過去,他就又晃晃悠悠地偏過來了。

      再推,再偏;再推,再偏……

      算了,遇到這位祖宗,她處處都倒霉……裴元歌放棄了。

      窗戶離床遠,但裴元歌和青黛兩個弱女子,還是費了一通功夫才將宇泓墨扶到床上,除下鞋子,將被角掖好,裴元歌轉頭吩咐道:「去把紫苑叫來吧,記住,別驚動別人!」房間裡多了個男人,還是當朝九殿下,她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還好有個紫苑懂醫,希望能夠治好他。

      不然……她就真的麻煩大了!

      紫苑匆匆趕來,看到宇泓墨,也嚇了一跳,不過她總比青黛要鎮靜些,幫宇泓墨診斷過後,神情微微緩和下來,道:「小姐不用擔心,九殿下的情況看起來兇險,卻並不要緊,只是感染了風寒而已,奴婢開副疏散的方子,再把燒退下來就沒事了。」

      開完方子,才想起一件事,猶豫著道,「小姐,這些常備藥材咱們院子雖然有,但都在庫房收著,庫房的鑰匙在楚葵那裡。」

      因為楚葵是眾丫鬟中最細心謹慎的人,所以掌管靜姝齋的庫房。

      屋子裡多了個病重的人,這事想要瞞過楚葵和木樨兩個貼身丫鬟也不容易,反正都是可信的人,裴元歌揮揮手,命青黛去找楚葵拿庫房鑰匙,照著紫苑開的單子熬藥。好在靜姝齋雖然沒有小廚房,但熬藥的火爐藥罐卻是備著的,當即取了藥材煎藥。

      因為裴元歌吩咐了,所以行動都很小心,並沒有驚動旁人。

      「楚葵,你到偏院的井水裡汲些井水,把手帕巾子浸泡在裡面,冰鎮後拿來敷在九殿下的額頭上。記住,如果帕子不涼了,就要及時更換,這樣可以退熱。我去煎藥,木樨,你注意著院子的動靜,別讓人察覺到這裡出了事。青黛,你來照顧九殿下,有事就來叫我。」

      作為靜姝齋的一等丫鬟,又懂醫術,紫苑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著,看了看纖弱的裴元歌,關切地道,「小姐,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夜間更不能走動,您先到晚間湊活一晚上,免得誤了身體。再說,若是有了黑眼圈,明日老爺夫人那裡也不好交代。」

      再怎麼說,小姐都是閨閣女子,又已經跟傅世子訂了親,這麼晚了跟九殿下共處一室終究不好。

      紫苑說得有理,裴元歌點點頭,道:「好,有事的話就叫我!」

      「小姐您放心吧,九殿下這裡有奴婢們照看著呢!」紫苑笑著道,隨同裴元歌到了外間,服侍她歇下,這才輕手輕腳地到院子裡煎藥。

      裴元歌原本還有些睏意,但被宇泓墨的突然出現驚到,腦子裡翻來覆去都在想這件事。

      這位九殿下怎麼會好好地到她的靜姝齋來?而且還是在感染了風寒,發著高燒的情況下,這就更奇怪了。風寒不算大病症,但若是沒有照料好,風寒入侵五臟,也會落下病根。這時候,九殿下不好好地在皇宮休養著,跑到她這裡來做什麼?難道說,皇宮裡有什麼問題,讓他無法安心養病?

      雖然說前世今生,裴元歌都離皇宮很遠,但是卻知道,那些地方的爭鬥廝殺,明槍暗箭,只會比高門大院更狠毒。宅門中尚且有人生病,不因病而亡,卻因藥而死,皇宮之中想必只會更加慘烈。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不敢留在皇宮裡養病嗎?

      裴元歌腦子裡翻來覆去地想著,終於有了淡淡的睏意,闔上了眼睛。

      朦朧將入睡時,忽然聽到內間一聲驚叫,似乎是青黛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乒乒乓乓碎裂的聲音。裴元歌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不會是宇泓墨出事了吧?抓起外衣披上,匆忙地趕到內間,卻見青黛癱倒在離床有四五步遠的地方,面色微紅,似乎頗為羞惱委屈,但更多的卻是恐懼之意。

      紫苑楚葵和木樨都遠遠地離著床,不知所措。

      而宇泓墨不知何時醒來,半坐著起身,狹長瀲灩的鳳眸閃爍著幽幽的光澤,黑亮得像是負傷的猛虎,充滿著一種暴戾而警戒的陰冷,直直地盯著房間內的每一個人,但凡被他看到的人,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一股透骨徹心的寒意,不自覺地打著寒顫,往後面退著。

      床邊,半碎的藥碗還在微微晃動著,黑釅釅的藥汁灑落了一地。

      接觸到那樣的目光,裴元歌也不由得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升起了一股畏懼之意,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九殿下的一面。第一次看到宇泓墨,雖然他總是笑吟吟的,但她卻能感覺到,這位風情瀲灩的九殿下貌似玩世不恭,但實質卻是狠辣陰冷的,讓她很有壓迫感,所以她在應對他時,總是小心翼翼的。後來接二連三的接觸,雖然總是被玉紅氣得咬牙切齒,但不知不覺中,卻沒有了先前的那種畏懼。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宇泓墨,裴元歌只覺得最初那種壓迫感又回來了,而且比初見時更加駭人,就是一直完全不加掩飾的猛獸,對著所有人亮出了他鋒利的爪牙。

      「九殿下,您醒了?」見他神色不善,裴元歌輕聲地道。

      宇泓墨置若罔聞,依舊死死地盯著這邊,一動不動,目光和神色陰冷駭人。

      敏銳地察覺到他面色依然潮紅,眼眸雖然陰冷,卻有些渙散模糊,似乎並未恢復神智,裴元歌心中更加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想了想,輕聲問著紫苑:「怎麼回事?你們衝撞了九殿下嗎?」

      紫苑面色為難,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熬好了湯藥端過來,正巧楚葵拿了浸冷水的帕子,青黛想要為九殿下敷帕子,結果九殿下突然睜開眼,猛地坐了起來,抓住青黛的手腕,就把她甩了出去。奴婢還以為是青黛那裡冒犯了九殿下,呵斥了她兩句,上前想要給九殿下餵藥,結果九殿下根本就不理會,揮手就打碎了藥碗,若非奴婢見機快,及時退後,只怕也要被扔出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裴元歌百思不解。

      見九殿下似乎沒有動靜,楚葵小心翼翼地上前,扶起青黛,生怕一個動作過大,再引起九殿下的注視。

      她們只是小丫鬟,根本就經不起這樣的眸光。

      宇泓墨那一甩力道不小,青黛只覺得渾身的骨架似乎都要散了,再加上他那般森然駭人的眼眸,更是嚇得骨酥筋軟,幾乎站立不穩,如果不是楚葵扶著她,只怕又是一跤跌在地上了,心中充滿了恐懼和害怕。

      之前只覺得九殿下生得好看又溫雅,沒想到發起狠來如此駭人!

      裴元歌問道:「是不是你們粗手粗腳的,弄痛了就殿下,所以才會惹他生氣?」

      「奴婢很小心了,應該不會的。」紫苑思索著道,神色有些焦慮,「小姐,怎麼辦?如果九殿下這樣不肯讓人近身,也不肯喝藥,風寒會越來越嚴重,要是拖的時間長了就麻煩了!」

      「藥碗打了,湯藥也灑了,紫苑你先去再倒一碗過來,我來試試。」裴元歌眉頭微蹙,從青黛手中取過手帕巾子,在冰涼的井水中浸泡過,擰乾,然後朝著床邊走了過去。

      她剛躍出一步,宇泓墨就立刻察覺到她的動靜,目光「嗖」的一下轉了過來。

      只看他盯著青黛的方向,裴元歌看到已經覺得心中發寒,這會兒被他緊緊盯著,更是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但紫苑的話言猶在耳,如果她也不行的話,她也只好稟告父親,讓父親來處理這件事。畢竟,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九殿下在她房間出現意外!

      裴元歌迎著頭皮,仔細地注意著宇泓墨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九殿下?」她試探著叫道,「是我,我是裴元歌,你在發高燒,要退燒才行,我給你敷條冷帕子好嗎?」

      宇泓墨微微皺起眉頭,眼眸中閃過一抹迷茫,努力地凝聚視線,似乎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好一會兒才喃喃地問道:「裴元歌?」

      「是。」裴元歌應道。

      宇泓墨眉頭一鬆,原本僵硬防備的姿態頓時卸去,「砰」的一聲悶響,又倒了下去。

      裴元歌嚇了一跳,忙摸了摸他的腦後,好在繡床上被縟十分柔軟,倒是沒什麼事,把被子幫他蓋好,將冰涼的帕子扶在了他的額頭。這次,宇泓墨卻再沒有先前的那種激烈的反應,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將帕子放在額頭。

      冰冷的帕子似乎讓他感覺到舒服了點,昏迷中的他眉宇微鬆,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囈嘆。

      木樨試探著上前收拾破碎的藥碗和灑了一地的湯藥,這次宇泓墨依然沒有反應,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輕拍著胸,心臟慢慢落回原處。方才九殿下的模樣實在太過嚇人了!

      見他這樣,裴元歌微微放下了心事,心中一陣感慨。

      宇泓墨方才的模樣的確駭人,但明顯的神志不清,所有的動作完全是本能的反應,那種警惕和戒備的姿態,顯然是長期防備下形成的,青黛和紫苑都是陌生人,也許是他察覺到陌生人靠近,就本能地亮出鋒銳的棱角,用這種方法來保護自己。而她總算跟宇泓墨有過幾次接觸,他應該是察覺到是認識的人,所以才會放下戒備。

      方才的他的確駭人,可是,若窮根究源,更多的卻是一種悲哀淒涼。

      如果他這位皇子殿下過得安逸舒適,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本能?顯然是時時刻刻都生活在危機和爭鬥中,這才養成這樣的習慣。那座全天下最尊貴豪華的宮殿裡,只會比她所處的宅門更加兇險詭譎,貴為皇子又如何?宇泓墨他要面對的明槍暗箭,只怕比她這位小小的尚書府嫡女要多得多,也要可怕得多。

      裴元歌想著,輕輕感嘆,心中忍不住浮現出一股同情和憐惜。

      因為發燒,宇泓墨的臉上不斷地滲出汗珠來,裴元歌取過帕子,輕柔地幫他擦拭著。

      這會兒工夫,紫苑已經重新倒了一碗湯藥端進來,見宇泓墨已經安靜地躺下,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聽木樨笑聲地將方才的情形簡略講了一邊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有些猶豫地將湯藥遞給裴元歌,心中有著淡淡的陰霾和隱憂。

      九殿下為何單獨不抗拒小姐的接近?

      難道說……畢竟,小姐已經定下了壽昌伯世子的親事,而九殿下卻又那樣乖張驕橫的性子,肆無忌憚,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比五殿下更加恣意妄為。如果九殿下心裡真的惦記了小姐的話,只怕這事情會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對紫苑來說,小姐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可是,要過得好,並不是身份越尊貴就越好,有時候站得越高,是非就越多。

      但這些,顯然都不是她一個丫鬟所能左右的。

      紫苑只能把這些都藏在心裡,祈禱著蒼天能夠眷顧小姐,讓她一生平順喜樂。

      裴元歌原本以為九殿下已經認出了她,乖乖地任由她為他敷冷帕子,餵藥這件事也應該沒有問題才對。誰知道,剛開始時,宇泓墨還肯張嘴,但喝下第一口湯藥後,臉立刻皺成了苦瓜狀,雖然沒有把藥吐出來,但接下來卻是左躲右閃,拚命地搖頭,緊緊地閉著嘴,死活不肯喝第二口。

      這樣子,根本就是像是個怕苦不肯喝藥的小孩子嘛!

      沒想到宇泓墨還有這樣的脾性,裴元歌哭笑不得,安撫地道:「九殿下乖,別躲了好不好?乖乖地張開嘴喝藥,不然病不會好啊!」還開始說的時候,還覺得九殿下這孩子氣的習性有些好笑,但後來無論如何都餵不進去藥後,束手無策之下,急得快要哭了。

      「我的九殿下,祖宗,你安安穩穩地喝藥好不好?」

      旁邊青黛和木樨看著,又是驚詫又是好笑,最後還是木樨提醒道:「小姐,不如拿蜜餞來去去九殿下口中的苦味?」

      這倒是提醒了裴元歌,忙道:「別拿蜜餞了,他昏迷成這樣,曉不曉得嚼還是一回事。去把那瓶玫瑰清露取出來,用水化開,拿來試試。」

      果然這法子有用,強迫地餵了一口玫瑰清露後,宇泓墨終於不再那麼抗拒喝藥,就這樣一口湯藥,一口玫瑰清露地餵著,總算是把湯藥給餵完了。裴元歌鬆了口氣,看著這位天下第一難伺候的九殿下,想到方才那場忙活,一時恨得牙癢癢,順手抓起旁邊的藥枕就想砸下去,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誰能想到,威名赫赫,恣肆囂張的九殿下,居然怕苦不肯喝藥?

      抬眼看去,見身邊的丫鬟們都是想笑卻又不敢笑的模樣,見她笑了出來,這才跟著也笑了起來,只是不敢驚動別人,因此聲音壓得很低。裴元歌也不制止,等她們笑完了,這才嚴詞警告道:「這件事兒你們在這笑過也就算了,過了這會兒,誰都不許提,知道嗎?這位九殿下的名聲你們也該知道,性情乖張,視人命如草芥,要是讓他知道被你們看到他這個模樣,未必不會殺人滅口!」

      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但紫苑等人想到宇泓墨之前猛獸般駭人的模樣,齊齊打了個寒顫,到覺得並非沒有這個可能性,一個個忙摀住嘴,再也不敢笑了。

      因為冷帕子要不停更換,因此整晚上裴元歌都沒能好好休息。

      第二日留了最謹慎的木樨和楚葵看屋子,不許別人進來後,裴元歌照慣例去給舒雪玉和裴諸城請安。一夜難眠,神色自然顯得有些憔悴,把裴諸城和舒雪玉嚇了一跳,聽說是昨晚沒睡好後,就立刻催促她回來休息。

      才剛走進靜姝齋,就有聽到內室裡「啪」的一聲碎裂的聲音。

      這次是白天,不是晚上,立刻有人上前詢問,結果紫苑出來擺擺手,道:「沒事,剛才我不小心砸了個碗,都散了吧!」抬眼看到裴元歌,頓時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無奈地苦笑起來。

      進了內室,果然又是那副兩軍對峙般的情形。

      如同昨晚一樣,等到裴元歌近前,宇泓墨心神一鬆,又昏迷倒在床上。裴元歌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頓時放下心來。比起昨夜燙手的情況,現在熱度已經退了許多,呼吸也平順了很多,面色也不像先前那樣燒得通紅,看起來紫苑的方子沒錯,宇泓墨正在漸漸好起來。

      雖然靜姝齋規矩嚴謹,但無論是裴元歌還是宇泓墨,睡在外間都太乍眼,萬一不小心被人看到,就是一場是非。於是,裴元歌命紫苑等人在房內加了一張美人榻。她累了一晚上,闔眼便沉沉睡去。

      當宇泓墨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精雅秀致的閨房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是很多種花混合而成的,清雅幽淡,沁人心扉。雕花刻紋的美人榻上,女子橫臥熟睡著,蓋著粉紫色的薄被,更襯得她肌膚如玉,青絲散落下來,有幾縷淩亂地撩在她白玉般的臉頰下,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顫動著,似落未落,如畫的眉目安靜祥和,如夢如幻。

      當宇泓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那女子的容貌是如此的熟悉,印刻心底,彷彿是從夢境中凝聚出來的幻境,「砰」的一聲,敲進了他的心裡。真是個很美的夢境呢!宇泓墨想著,嘴角微彎,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裴元歌素來淺眠,立刻被這聲嘆息驚醒,看到宇泓墨掙開的黑眸,徹底鬆了口氣,道:「你醒了?」

      宇泓墨這才發現,原本這不是夢境,一時間有些茫然:「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問題問得真無辜!裴元歌暗自腹誹,面上卻沒表露,道:「我也不知道,昨晚都要入睡了,九殿下你卻突然冒了出來,高燒昏倒。」說著,習慣性地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慶倖地一笑,「燒終於完全退了。」

      昨晚?

      宇泓墨微微一怔,隱約記起昨晚出現了一點事端,他心緒煩憂,在屋頂上吹風,後來的記憶有些模糊,似乎走了很遠的路,看到了一片讓他很安心的容顏,然後就徹底模糊了。原來……昨晚,他生病時,無意中竟是來到了元歌的房間嗎?

      虧他當時病得糊裡糊塗的,還能避開裴府的護衛,不然必會惹下大亂子。

      還有……感覺到她柔軟的手和他肌膚相觸,宇泓墨的眸色頓時變得更加幽暗起來。

      「九殿下,你既然生病了,怎麼不在皇宮休養,反而到了我這裡來?」裴元歌有些好奇地問道。

      被她這樣一問,宇泓墨的神色有些僵,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自己竟然是來到了她的房間。怎麼會來這裡?當然是因為……他潛意識裡很想見她,所以才會來!可是,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宇泓墨含糊以詞道:「皇宮,不是我能養病的地方。」

      這話,跟她昨晚的猜想也差不多,而且,這種事情本來就是隱秘,裴元歌倒沒有再追問。

      突然間,宇泓墨神色一緊,問道:「昨晚……我燒得糊塗了,有沒有說什麼話?」應該不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吧?

      裴元歌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沒有,你一直在昏迷,什麼話都沒說過。」

      的確,他發燒時,一片靜默,什麼話都沒說過。但是,昨晚裴元歌照顧他,清楚地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已經緊咬的牙關,死死地抿著嘴,似乎有著滿腹的心事,卻又強自克制,不允許自己說出一個字來。皇宮,應該是最不能說心裡話的地方吧?也許隨口一句夢囈,都會帶來殺身之禍……想到這裡,裴元歌對眼前的人又多了一分憐惜,見他嘴唇乾涸,便道:「是不是覺得渴?我去給你倒水。」

      她……給他倒水?

      宇泓墨一怔,幾乎有些受寵若驚,從認識到現在,裴元歌對他要麼是恭恭謹謹宛如帶了面具,要麼是橫眉豎眼百般惱怒,最乖的時候,大概也就是那次月夜,因為害怕從屋簷上跌下去,所以緊緊地抱著他,何時這麼溫柔慇勤過?難道說女子定了親事,就會格外溫柔?

      本來,宇泓墨還有些竊喜,覺得心裡甜甜的,但一念轉此,又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哼,為了傅君盛那小子……活該他被宇泓哲刁難!

      倒了杯清水,裴元歌想要遞給宇泓墨,但高燒過後,他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手微微一顫,差點將水潑了一半。見他這樣子,裴元歌索性拿過杯子,扶著他坐了起來,在他身後墊了軟枕,將他安置坐好,這才將瓷盅送到他的唇前。

      宇泓墨狹長的鳳眸微微睜大,瀲灩出無數光彩,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見他灼灼地盯著自己,卻不喝水,裴元歌不解:「怎麼了?不想喝清水,想喝茶?不行的,茶會解藥性。」

      「不是,喝水就好。」宇泓墨低聲道,就著她的手,慢慢地喝了水,低垂的眉眼微微轉動,「我還要喝。」他為自己此刻的行為找了很好的理由,他病了,渾身沒力氣,他很渴,要喝水……

      裴元歌昨晚照料了他一晚上,倒沒察覺到現在的行為有什麼不妥,當即起身,又去倒了一杯清水,過來服侍他喝,眼見著他一口氣喝了五杯水,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雖然你發燒出了很多汗,不過一次喝太多水也不太好,還是算了吧!」

      唉,到頭了!宇泓墨有些悶悶地想著,忽然心念一轉,道:「我餓了。」

      「也是,從昨晚到現在,你什麼都還沒吃,當然會餓!」裴元歌點點頭,「說吧,想吃什麼,我待會兒到大廚房點菜,順便幫你帶上。」想到這裡,突然又有些犯愁,畢竟,宇泓墨在這裡養病還是隱秘的,除了身邊四個大丫鬟,靜姝齋的其她丫鬟都不知道,更不能在大廚房那裡露出破綻。如果她用的菜突然多起來,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有問題?

      宇泓墨正想說隨便,忽然見心中一動,倒真的想起一樣吃食,問道:「你們裴府的豆腐是在哪裡買的?還是自己做的?有什麼秘方嗎?為什麼感覺跟我以前吃過的不太一樣,比我以前吃過的都要好吃!你告訴我,我也去找個懂的廚子做來吃。」

      「豆腐?」裴元歌莫名其妙,「裴府的豆腐有什麼特別的嗎?」

      「嗯,口感很好,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豆腐。」宇泓墨也很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昨晚病得厲害,腦子燒糊塗了,連帶著舌頭也混亂了,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

      「等等,你什麼時候吃過裴府的豆腐?」裴元歌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

      宇泓墨肯定地點點頭:「就是昨晚啊,我燒得糊裡糊塗的,朦朧中好像有吃到豆腐。應該是豆腐吧?軟軟的,滑滑的,好像還有點甜味,可是又不會覺得味道很淡,總之就是很好吃。或者不是豆腐?反正應該是在你這裡吃到的,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吧?」

      昨晚,宇泓墨有在她這裡吃什麼東西嗎?

      類似豆腐的,軟軟的,滑滑的,還有點甜……裴元歌似乎想到了什麼。

      「反正就是很好吃,可惜只吃到一點點,才一小口,然後好像就沒有了……」宇泓墨兀自在模糊的印象中搜尋著他記憶中的美味。

      「轟!」

      裴元歌腦海中忽然響起炸雷,想到昨晚被某個發燒得昏倒的人佔了便宜,當時那傢伙還吧唧著嘴,咬了她一口,終於明白宇泓墨所謂的豆腐,指的是什麼!這個混賬,昨晚佔了她的便宜,她念在他不是存心輕薄的份上,沒有跟他計較。而現在,他居然還敢提起,還敢說——

      裴元歌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美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宇泓墨!」

      突然來了這一聲喊,讓還沉浸在美味回憶中的宇泓墨生生打了個寒顫,看著突然見怒火燃燒的裴元歌,很是不解。但在她憤怒的雙眸逼視下,莫名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小小心虛了下,輕聲問道:「怎麼了?」

      「你再說一遍,你想吃什麼?」裴元歌死死地盯著他,幾乎想要在他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豆……豆腐,怎麼了?」宇泓墨微微有些瑟縮,但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就是豆腐而已,至於裴元歌突然翻臉嗎?

      還敢說!裴元歌氣得胸口不住起伏,再也不顧及眼前的人是性格乖張的九殿下,怒喝道:「你給我閉嘴!」

      「幹嘛?我不過是想吃豆腐而已,至於這樣嗎?」從沒見過她這樣,宇泓墨有些被嚇到了,更重要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有些心虛,強橫不起來,小聲道,「就算你們裴府的豆腐做起來很麻煩,需要再多珍貴的食材也沒關係,大不了我雙倍付給你——」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裴元歌的怒吼聲打斷。

      「宇泓墨,你給我去死!」居然還敢提,還敢提!就算他燒得糊裡糊塗,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可饒恕!裴元歌惱怒地抓起床上的軟枕,想也不想地就衝著宇泓墨劈頭劈臉地拍了過去,最後狠狠地將軟枕砸到他身上,這才覺得稍微解氣了些。

      然後,一旦冷靜下來,頓時想起,剛才被她砸的人,是當朝九殿下……

      尤其想到昨晚他駭人的眼神,裴元歌更是小小地瑟縮了下,眼眸中不自覺地流露出畏懼之意,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緊張地盯著宇泓墨。他那樣張揚狂肆的性子,被她這麼一通砸,不知道會怎麼生氣?又會怎麼整治她?

      沒頭沒腦地被裴元歌一通砸,雖然說她力氣不大,用的又是柔軟的軟枕,並沒有多少疼痛,但宇泓墨畢竟貴為皇子,難免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沉下臉正想要發作兩句,但看到裴元歌突然畏縮的模樣,心中卻又覺得有些難過,不想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於是按捺下來,順手抱出軟枕,小聲嘟囔道:「好歹我也是皇子,不過就是想吃豆腐而已,犯得著這麼砸我嗎?裴元歌,你越來越放肆了!」

      聽到「豆腐」兩個字,裴元歌又是一陣惱怒,脫口道:「閉嘴!」隨即察覺到這樣的語氣又過了,強自忍耐,壓抑著道,「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這兩個字!」

      「不許?」宇泓墨哼了一聲,「我提了又怎麼了?」

      被他這副神態激怒了,裴元歌再也不顧後果,惡狠狠地道:「提了你就給我去死!」

      說著,憤憤地朝著他的方向空踢了一腳,怒氣衝衝地離開,去了外間,留下宇泓墨抱著軟枕,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想吃豆腐而已,至於這樣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裴元歌越來越凶了!是不是定了親事的女子都變得奇怪起來,一會兒格外溫柔,一會兒格外凶?

      想著想著,又嘆了口氣。

      就算是又如何?別說溫柔的時候,就算她剛才拿軟枕砸他兇悍的模樣,都會讓他覺得,就算這樣被她砸一輩子,也會很開心……

      昨晚四個大丫鬟都累了一天,今天輪流守在外間,免得被人進來看到宇泓墨,現在守著的是楚葵,雖然也聽到了裡間的動靜,但裴元歌沒叫她,她也就沒進去,也沒有詢問。

      裴元歌憤憤地坐在桌上,想到宇泓墨剛才開口「豆腐」閉口「豆腐」的模樣就來氣。

      如果不是確定他昨晚的確燒得糊裡糊塗,剛才的表情又全然是疑惑,裴元歌幾乎都要以為,他根本就知道昨晚的事情,是故意來捉弄她的!就算是九殿下,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就算不知情,也不能這麼混賬!裴元歌越想越氣,總覺得就這樣放過宇泓墨太便宜他,但他是九殿下,太出格的事情也不能做,甚至,最好別讓宇泓墨發現是她在修理他。

      忽然間,裴元歌想起一事,頓時有了主意。

      他宇泓墨不是怕苦嗎?不是不肯喝藥嗎?待會兒就告訴紫苑,在他的藥方子裡加一斤黃連!她倒要看看,現在清醒著的宇泓墨,堂堂九殿下,好意思跟昨晚一樣鬧騰著不肯吃藥嗎?!苦也要苦死他!裴元歌在心中暗暗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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