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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嫡女無雙 - 第65章字體大小: A+
     
    064章 再遇九皇子,葉問卿醋意橫生

      只見來人頭戴白玉攢珠冠,身著玉白色圓領通身袍,領口周圍用繡著精緻的蘭花紋路,衣袖頂端則是交纏的蘭葉,腰間繫著天藍色繡二龍搶珠玉帶,垂著一個松香色荷包,用金絲銀線繡著松鶴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眉目溫文,風度翩翩,舉止中帶著皇室的尊貴,滿面讚賞地朝著裴元歌微笑。

      皇后所出的五殿下,宇泓哲。

      他的身邊則站著葉問卿,梳著流蘇髻,綴著七朵碎葉蘭花,是用整塊玉順著顏色雕刻而成,栩栩如生,身著米白色繡如意連枝雲紋的軟羅長襖,下著水綠色綾裙。淡雅的裝扮,使得她秀麗的容顏也溫潤起來,雙眸粲然如星,醺醺欲醉,連帶著那股頤指氣使的驕縱都消減了許多。

      五殿下,葉問卿,他們怎麼會在這裡?裴元歌不解。

      「五皇兄,問卿表姐,你們也過來了?」宮裝少女見二人過來目光一轉,嫣然笑道,「五哥在桃源仙境鬥詩結束了嗎?不想猜,五哥肯定又拿了魁首!之前我跟五哥要這首詩,你還不情願,說女子繪畫能高到哪裡去?白汙了你的好詩,現在卻又自己出口讚賞,這怎麼說?咱們可是打賭了,若是有人能作畫讓你滿意,你得輸我一斛東珠!剛巧我要打造一套東珠頭面,這下有著落了!」

      說著拍手歡悅,神態嬌憨可愛。

      五哥?難道這位宮裝少女是哪位公主?這首詩句怎麼又是宇泓哲的?裴元歌滿目茫然。

      見裴元歌這副模樣,溫逸蘭拉拉她的袖子,低聲道:「你不知道嗎?這位是華妃娘娘所出的綰煙公主,精擅丹青之術,平日裡最喜歡雲集名媛鬥畫。凡事能在她的鬥畫上勝出的女子,很快就會成為京城名媛圈的新貴。」

      剛說完,忽然恍悟,吐吐舌頭道,「我忘了你不太出門,當然也就沒見過綰煙公主!現在你的畫技得到她的讚賞,很快就會傳揚京城,不用再擔心被退婚的事情影響聲譽啦!」

      綰煙公主,華妃?裴元歌現在真恨自己沒注意過皇宮的事情,以至於現在一頭霧水。

      宇泓哲聞言悠然一笑,舉步來到亭內,揭起裴元歌的畫紙,仔細查看著,點頭讚道:「好一幅『踏花歸去馬蹄香』,好一位裴四小姐!能得到如此好畫,別說一斛東珠,就算千百斛,送給綰煙你又何妨?」說著,朝著裴元歌溫柔一笑,黑眸中是毫不遮掩的驚豔和讚賞。

      上次和這位裴四小姐見面,她輕紗遮面,使他一直耿耿於懷。

      沒想到今日竟在溫府相遇,這次她並無面紗遮掩,終於能夠一睹芳容。雖然也曾在心中試圖勾勒過面紗下容貌,但如今一見,卻還是覺得自己所想,比之她的真容仍要遜色三分。柳眉彎彎,眸若清泉,挺直的瓊鼻宛如玉刻,嫣紅的紅唇塵好似點破櫻桃,充滿這一種讓人憐惜卻又想要品嚐的衝動。精緻的五官完美的融合在嬌嫩如蓮瓣的臉上,襯著凝脂般的膚色,實在令人驚嘆。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宇泓哲微微緩和了下神情,柔聲道:「裴四小姐,又見面了!」

      感覺到四周突然變得熾熱鋒銳的眸光,裴元歌苦笑,恭謹地行禮道:「小女拜見五殿下!」聲音清冷而微帶疏離,動作恭謹中帶著婉拒,擺明瞭是在拉開距離。

      而看在宇泓哲眼中,卻只覺得她守禮知進退,越發欣賞,道:「四小姐不必拘禮!」

      當今皇上重孝道,對太后十分敬重孝順,而皇后則是太后的親侄女。連出了兩位皇后,葉氏一族的實力雄厚可想而知。宇泓哲是皇后唯一的兒子,上面幾位兄長幼年便已經夭折,論嫡論長,太子之位都該落在他的身上。

      如此尊貴的身份,加上英俊的外貌,溫文爾雅的行事作風,是無數貴族少女心心唸唸所想所嫁之人,如今見他對裴元歌的畫如此讚賞,又似乎很熟識的模樣,心中難免嫉妒,不少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其中一位身著藍底碎花襖裙的美貌少女尤其惱怒,不滿地瞪了裴元華一眼。

      「好好的,你已經贏得了這次鬥畫的魁首,綰煙公主也對你讚不絕口,幹什麼要節外生枝?」章文苑靠近裴元華,低聲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綰煙公眾今日要在溫府鬥畫,巴巴地引了你過來,給你嶄露頭角的機會,這下全被你搞砸了!現在,風頭全給你那位四妹妹搶走了,你說,怎麼辦?」

      裴元華心中何嘗不恨,但她素來擅長偽裝,溫婉一笑,道:「四妹妹本就委屈,被鎮國候府退婚,聲譽受損,若是能借這次鬥畫挽回,我做姐姐的,也為她開心!」言語之間,卻輕輕巧巧地將她的弄巧成拙,表現為對妹妹的關愛,甚至連自己被比下去也不在意。

      她的聲音卻稍微大了些,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卻又不顯刻意。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看著芳華正豔的裴元華,見她淺笑溫柔,落落大方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被比下去的憤怒羞慚,不由得暗暗猜測,難道說裴大小姐根本未盡全力,目的是為了讓妹妹奪魁,好幫她挽回聲譽?若真是如此,這般溫良恭謙,愛護妹妹的姐姐,實在難得!

      宇泓哲自然也聽到了,轉過頭看到芳華盛豔的裴元華,又是一怔。

      這女子稱裴元歌為四妹妹,又如此才貌,難道是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的裴元華?

      小小的裴府,武將之家,有一位裴元歌已經難得,居然還有一位這般出色的大小姐。不過,相比較起來,裴元華容貌明豔,身姿玲瓏,讓人初見驚豔;裴元歌則吃了年紀小的虧,眉眼身形都還未長開,但勝在氣質出眾,靈秀雅緻彷彿不然塵俗,飄然若仙,每多看一眼,似乎就多一分美麗,多一分讓人想要繼續深究查看的魅力。

      相比較而言,倒還是裴元歌更勝一籌。

      綰煙公主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方才她看得清楚,裴元華是傾盡全力想要在她面前表現,但因為切入點輸了一籌,所以敗給裴元歌。這會兒倒是在謙辭,這樣明目張膽地耍心眼兒,打量別人都是傻子嗎?遂微微一笑道:「裴大小姐剛才似乎未盡全力,不如再作一幅,也免得四小姐勝之不武。」

      「公主說笑了,小女已經盡力,的確技不如舍妹,不必再作了。」裴元華驚覺自己的失言,忙含笑彌補。

      而這番作態,更讓人堅信先前的猜想。

      溫逸蘭偷偷戳了戳裴元歌的腰身,低笑道:「你這位大姐姐跟我心思一樣,她對你真好!」

      溫逸蘭的確是真心想要幫她揚名,挽回被退婚的羞辱,而裴元華嘛……裴元歌淡淡一笑,也低聲道:「你想要表揚你自個兒對我好,就直說,不必拿我家大姐姐做幌子。不就是想讓我感恩圖報,以後繼續給你做牛做馬麼?」

      聞言,溫逸蘭「格格」地笑起來,笑著捶了她一拳,模樣真正的天真嬌憨。

      「裴四小姐這幅畫獨出心裁,切題至准,又意境悠遠,我想很難有人能與之相匹了!」宇泓哲究竟也是見慣美人的,很快就將目光轉了回來,再度望著手中那幅「踏花歸去馬蹄香」的圖,讚賞不已,轉頭道,「綰煙妹妹,皇兄很喜歡這幅畫,不知道你肯不肯割愛,把這幅畫讓於皇兄?我再加送你一斛東珠,如何?」

      這次鬥畫畢竟是她發起的,他想要拿走,也要問問這位皇妹的意見。

      「從未見皇兄這樣讚賞一位女子,看在這點上,我就成全皇兄了!」這對兄妹三言兩句,就定了裴元歌這幅畫的歸屬,誰也沒有想到要問問裴元歌的意思。在這些天潢貴胄的心裡,他們總是最尊榮的,能夠被他們看重索要,本就是對裴元歌的恩賞,裴元歌怎麼可能不答應呢?

      然而,裴元歌卻真的不願意。

      她肯下場作畫,一來是因為裴元華強拉,眾人慫恿,難以推拒;二來是以為只是京城貴族少女尋常鬥畫。如果早知道這場鬥畫的發起人是綰煙公主,所出的畫題是五殿下宇泓哲的詩,說什麼她也不會出這個風頭。對於皇室眾人,在敬畏的同時,她也保持著足夠的戒心,能不打交道,就最好不要打交道。

      何況,宇泓哲未婚,她未嫁,她所做的畫,點的題是宇泓哲的詩作,若再被他收藏,成何體統?

      最最重要的是,這位五殿下似乎對她格外留神,且不說周圍眾人殺人的目光,單說她自己就沒有嫁進皇室的意思。皇室歷來是最陰暗,最詭譎的地方,她沒必要讓自己陷入這場漩渦。但現在,宇泓哲話已經出口,她若強拒,也十分不妥……

      看看周圍的情形,裴元歌考慮著,她要不要假裝跌一跤,趁機把畫撕破算了?

      正想著,一道慵懶而帶著令人沉醉的風情的聲音,從落英園的門口傳來:「這兒怎麼這麼熱鬧?」懶洋洋的聲音停在眾人耳中,似乎有只小蟲子在心底爬呀爬的,勾得人心癢癢。

      只聽這麼一句話,在場的不少女子已經面色緋紅。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一副絕美的畫卷頓時展現在眼前,如夢如幻。

      雕花鏤紋的月亮門邊,宇泓墨雙手抱胸,閒適地斜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瞧著眾人。如墨的黑髮僅用一根紅色絲帶綁起,一身大紅的衣衫烈如火焰。似乎在配合他的出場,突然一陣狂風,捲起隔壁桃源仙境的落英繽紛,呼嘯著襲來,吹得他紅色衣衫烈烈飛舞,在亂花狂舞之中,依然清晰醒目。

      漫天狂亂的飛花中,容顏絕美的他突然綻放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笑意。

      那種美,渾然不似仙著的閒適悠淡,帶著深深的魅惑和引誘,配合那雙含情凝睇的眼眸,渾然是天生的妖孽,讓人無法抗拒地想要沉浸下去,即使萬劫不覆也心甘情願。

      真是妖孽!

      裴元歌有些緊張地朝後稍稍退了一步,這位九殿下,總是給她極強的危險和壓抑的感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雙眼眸在掠過她時,微微地亮了一下,然後嘴角多了一抹笑意,就好像……就好像毒蛇瞄準了獵物,然後藏起陰冷的眼,只露出五彩斑斕的身體,等著獵物上鉤。

      她……應該沒有得罪過這位九殿下吧?

      如果說,宇泓哲出現在落英園時,眾女是驚嘆外加敬畏愛慕的話,宇泓墨這一出場,卻讓眾人直接陷入了呆滯。偌大的院落,在這一瞬間,似乎全然停滯,連呼吸聲也不可聞,只剩下風呼嘯的聲音,以及花瓣落地的細潤聲音,幾乎所有人都震驚在宇泓墨的美貌中,無論是第一次見,還是第無數次見到。

      葉問卿早就聽到聲音時,就呆愣住了,這時候更加難以自控,不自覺地朝著宇泓墨走去,嬌聲道:「九哥哥!」

      伸手想要去攬他的手臂。

      「問卿妹妹好!」宇泓墨微微一笑,柔聲道,卻無視她伸出的手,逕自朝著鬥畫的八角重樓亭慢慢走去。

      宇泓哲咳嗽一聲,很是不滿宇泓墨這樣震驚全場的出場方式。

      這一生咳嗽,也喚醒了綰煙公主的神智,微笑道:「九皇兄,你又來遲了,該罰!」

      「不該罰,你們該謝我才是!」宇泓墨眉眼微舒,似有意似無意地掠過裴元歌,唇角彎彎,「我故意來遲,是為了綰煙妹妹和在場的眾位美人有表現自己美麗的機會,不然……」悠然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眸光澤閃爍,「有我在,只怕眾位都要黯然失色,豈不要怨我一介男子,跟她們爭這風頭?」

      這話說得很有些自戀自負,但在強大的事實面前,眾人啞口無言。

      他這一出場,的確將在場眾人都壓得黯淡無光了。

      以宇泓哲的自負自傲,面對這樣的話,也無可辯駁。

      「對了,方才隱約聽到五皇兄和綰煙妹妹似乎在爭一幅畫,不知道是什麼畫如此驚世駭俗,讓兩人這樣相爭?是綰煙妹妹鬥畫裡出來的作品嗎?」宇泓墨說著,目光悠然環顧,瀲灩出無數的風情,很快凝定在那副白練上,「踏花歸去馬蹄香,這種風流辭藻,像是五皇兄的手筆吧?嗯……踏花歸去馬蹄香,」掃過宇泓哲手中的畫作,目光微微一凝,「五皇兄手裡這幅畫倒是有點意思,不知道是誰所作?」

      綰煙公主嫣然笑道:「是這位裴四小姐所作。!」

      「裴元歌,是你啊!」宇泓墨彎唇一笑,「難道說五皇兄和綰煙妹妹所爭的就是這幅畫?五皇兄,看你拿在手裡捨不得放下的模樣,不知道捨不捨得讓小弟一觀呢?」

      宇泓哲不願失了風度,遞過去道:「九皇弟請看!」

      接過畫卷,宇泓墨雙手展開,走到亭子邊上,臨水而立,細細看著,道:「的確是好畫,難怪五皇兄中意——」正說著,突然「哎呀」一聲,雙手一鬆,畫卷立刻隨風飛走,在空中打了個轉,飄飄然落在亭邊的湖水中,雖然是上好的宣紙,但被碧綠的湖水一浸,顏料和墨蹟都迅速地暈染開來,很快變成一堆紅紫黑各色混雜的墨團,在吸足了水之後,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幅好畫,就此毀於旦夕。

      宇泓墨回頭,表情很無辜:「五皇兄,不好意思,手滑了下,沒拿住!」

      以宇泓墨的武功,在畫落水的一瞬間都能夠重新救起,又怎麼會拿不住區區一卷畫軸?分明是見他喜愛,便故意毀損,藉機挑釁嘲弄他!宇泓哲心中的怒焰「騰」的一下冒了出來,卻不好就此發作,雙眼冷冷地盯著宇泓墨,緩緩道:「這幅畫可是裴四小姐的心血之作,被這樣輕輕毀損,九皇弟不覺得太過了嗎?」

      「這樣啊,」宇泓墨渾不在意地聳聳肩,目光微微一錯,「喂,裴元歌,你覺得我太過了嗎?」

      裴元歌立刻道:「小女不敢。」

      何止沒有覺得他太過,如果他不是男子,現在不是大庭廣眾,她簡直都想抱著他親一口!

      太感謝了,這畫毀得太好了!

      「五皇兄你看,她不覺得我過分。」宇泓墨像是鬆了口氣,悠悠然笑道。

      宇泓哲幾乎要被他這種行徑氣得發瘋,一字一字道:「她只是不敢,不是不覺得你過分!」

      「哦?這麼說,裴元歌你沒把話說清楚啊!那你就再清清楚楚地告訴五皇兄,對於我不小心毀了你的畫,你到底是什麼看法?可以隨便說,有公正無私的五皇兄在這裡,他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不用擔心會被我報復!」宇泓墨故意咬重了「不小心」三個字的音,末了又刻意點出「報復」。

      很顯然,如果裴元歌敢說她介意,絕對會被他報復!

      這種明目張膽的威脅,讓宇泓哲更加想要吐血,怒道:「九皇弟你是皇子,她一介弱女子,怎麼敢說介意?你又何必故作姿態,這樣威脅她?」

      「我說了不小心,五皇兄不信;裴元歌說她不介意,五皇兄也不相信,這可如何是好?」宇泓墨狀似苦惱地道,以手撐頷,很無辜地道,「要不,我畫一幅畫賠給五皇兄?或者,五皇兄把我關入京兆府,大刑伺候?還是五皇兄有更好的建議?」漫不經心的神態,湛然含笑的眼眸,以及微帶嘲弄的眼眸,無不透露出他的心思。

      很顯然,他就是在故意挑釁宇泓哲,而且正努力地火上澆油。

      宇泓哲雙手緊緊握拳,怒氣滿胸。宇綰煙在旁邊看得有些擔心,怕他一時控制不住發作出來,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被他這一拉,宇泓哲也稍微冷靜了下,如果他為了這種小事發作,那好不容易在文官中建立起來的溫文爾雅,溫厚純善的名聲就全毀了,勉強一笑道:「九皇弟說笑了,一幅畫而已,只要裴四小姐不介意,為兄又怎麼會跟你計較?」

      宇泓墨擊掌,狀似慶倖道:「那就好,我知道,裴元歌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這種情況下,裴元歌哪能說「不」,乖乖地點點頭。

      宇泓墨嘴角又彎出一抹笑意,這時候倒是裝的乖巧!就像上次在皇宮見面時,乖巧得跟柳貴妃養的那隻波斯貓似的,毛絨絨的柔順可愛,私底下卻那般張牙舞爪,咬了他一口,跺了他一腳,後來還揍了他一頓,這口氣,今天應該能出出了。接下來,看他怎麼整治這隻利爪利牙的小貓咪!

      當然,對於其實是他先私闖人家的閨房,又偷窺人家浸泡溫泉這個事實,宇泓墨早就選擇性遺忘了。

      眼看主子受窘,跟著宇泓哲一道過來的一位藍衣青年眼珠子轉了轉,看似解圍,實則刁難地道:「九殿下來得正好,剛才大傢伙正在仙境桃源裡吟詩作賦,九殿下不防也來試試?以九殿下的高才,想必能夠技壓群雄,獨佔魁首,我等正準備聆聽九殿下的傑作!」

      誰不知道這位九殿下戰功彪和,文采卻是尋常,從沒聽說他有什麼詩作。

      相反的,五殿下卻是才華橫溢,在文士清流中素有才名,這次鬥詩,又是五殿下獨得魁首。九殿下素日裡囂張放肆,方才連五殿下都折辱了,這次也要讓他嘗嘗丟臉的滋味!藍衣青年不壞好意地道:「九殿下來得晚,有些吃虧,這樣好了,不限題目,不限韻律,不限體裁,讓九殿下恣意發揮,務必寫出最好的詩來!」

      給予他如此大的自由,若寫出的詩詞還是不堪入目,看他以後還如何在文官中立足?

      宇泓哲也終於抓到轉機,微笑著道:「九皇弟名為墨,想必不但精通舞刀弄槍,舞文弄墨也是一把好手。不如趁今日這機會,讓眾人都瞧瞧九皇弟的文采。」

      宇泓墨微笑著看著兩人,哪能不明白他們什麼心思?

      廳內一陣沉默,就在宇泓哲和那藍衣青年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透著一種得意和挑釁時,宇泓墨終於看夠了戲,霍然起身,拿起畫臺上的墨筆,沾足了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筆走龍蛇:「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倚樹哀猿弄雲尖。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比人心,山未險!」筆跡酣暢淋漓,帶著眾所未有的狂放恣肆,劍拔弩張得正如同他這個人。

      這首詞若只有前面幾句,那只是單純地寫景,最多只能算佳作。

      但加上最後一句「比人心,山未險」,前面所有的描寫就都變成了幌子,只為了襯托最後一句點睛之句,一下子將整首詞的意境拔高了一大截,從佳作變為傑作。而「比人心,山未險」這句話,似乎又在諷刺藍衣青年和宇泓哲的險惡用心,情景交融得天衣無縫。

      宇泓哲和藍衣青年一時間都有些面色蒼白。

      見他們這個模樣,宇泓墨終於大笑起來:「翰林院孫學士,我這首詞呢,是為了告訴你,人心險惡超乎你的想像,別傻乎乎的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說我不善詩詞,你們就真以為我不會寫詩詞?白痴!」說著,又縱聲長笑,行跡灑脫地離亭而去,「不必評我這首詞了,我知道,但凡有五皇兄參加的詩會,五皇兄必得魁首,這是規矩,我懂得。所以不會跟五皇兄爭這風頭!哈哈哈哈哈……」

      一身紅衣如火,狂妄恣肆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話中的「白痴」,看似在嘲罵那位孫學士,實則是在罵宇泓哲,尤其最後幾句,「必得魁首」「規矩」云云,似乎是暗指宇泓哲文采尋常,只不過身為五殿下,皇室嫡長子,眾人畏懼逢迎才會推拒他為詩作魁首。宇泓哲只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再也按捺不住,臉色鐵青地離席走人。

      宇泓墨卻是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朝著亭子的方向招招手:「裴元歌,你過來!」

      「我?」裴元歌愣了好一會兒,才疑惑地用手指指著自己道,滿臉詫異。

      「對,就是你,過來!」

      裴元歌下意識地感覺到危險,不但沒向前走,反而後退一步,警戒地道:「九殿下有什麼吩咐?」

      嗯,這幅模樣,就好像是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貓咪。宇泓墨饒有興趣地看著,微笑道:「我的吩咐就是,你,給我,過來!」一句話截成三段,微微拖長的聲音中帶了明顯的不悅和威脅。

      裴元歌無奈,只能冒著眾人的越發鋒銳的目光,慢慢地磨蹭著走了過去。

      溫逸蘭也察覺到不對,雖然也有些害怕宇泓墨,但想到見死不救,未免有失朋友義氣,咬咬牙跟上去,挽住裴元歌的手臂,跟她一道上前,緊張地道:「九殿下有什麼吩咐?是不是想逛園子?我這就安排人領著九殿下四處逛逛,那邊院子裡有假山流水,很僻靜,風景很——」

      「不用了。」宇泓墨很直白地打斷她,很溫和地道,「溫小姐能不能迴避下?我有話想單獨跟她說!」

      「有什麼話——」

      「溫小姐!」宇泓墨再度打斷她,眼眸微眯,透漏出十足的危險氣息。

      溫逸蘭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裴元歌扯了扯她的手,微微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插手了。雖然不知道宇泓墨找她什麼事,不過多半不是好事,而這位九殿下喜怒無常,難以捉摸,溫逸蘭個性直率,天真單純,若惹到了他,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如自己見機行事!

      示意溫逸蘭離開,裴元歌沉靜地道:「九殿下有何吩咐?」

      這會兒工夫又冷靜下來了?宇泓墨越發覺得有趣,低聲道:「這裡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乖乖地聽我的話,有你的好處,不然……」頓了度,卻沒再說下去,想起溫逸蘭剛才指著說有假山流水園子的方向,當即領先走了過去,聽著後面輕盈的腳步聲,嘴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沒走多久,果然看到一處院門入口,進去後假山嶙峋,流水淙淙,十分僻靜。

      宇泓墨滿意地找了個幽靜的地方,在溪水邊撿了塊乾淨的長石坐下,看著乖巧柔順地站在身邊的裴元歌,心情一陣大好,指了指對面的石頭,笑著道:「坐吧!」

      「小女不敢,」裴元歌只想儘快結束此事,「九殿下有話,請儘管說吧!」

      宇泓墨眼角微眯:「我說,坐!」

      隱約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似乎有怒氣發作的前兆,裴元歌不敢再違逆,乖乖地依言坐下。

      見她乖乖聽話,宇泓墨的眼角頓時又揚起,滿意地一笑,雙手抱頭,很是慵懶閒適地逕自躺了下去,聽著旁邊淙淙的流水聲,聞著空氣中花草和泥土的清香,感受著春日暖洋洋的陽光,想到對面還有個摸不著頭腦,對他的沉默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的裴元歌,一隻等待他修理的小貓咪,幾乎要笑出聲來,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不著急,先晾她一會兒,讓她自己猜去吧!

      宇泓墨躺得很舒適,裴元歌坐在他的對面,卻是如坐針氈,這位九殿下總是給她一種很強的壓抑氣場,讓她每次面對他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應對。如果說今天毀了她的畫,是為了向五殿下挑釁,那這會兒叫她過來,又是為了什麼?是因為上次賞花宴的事情,還是這次她又有什麼地方無意中惹怒了這位九殿下?

      因為猜不到原因,也就無從去想應對之策,這種無法控制,無法預料的情形,讓裴元歌有些焦躁。

      偏這位九殿下也不說話,竟這樣沉默著,更讓她心裡沒著落,額頭微微滲出汗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宇泓墨似乎還是沒有開口的跡象,裴元歌越來越焦躁,終於忍不住開口,試探著輕聲道:「九殿下,您到底要跟小女說什麼?」

      對面沒有回聲。

      「九殿下?」裴元歌微微揚高了聲音。

      宇泓墨突然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猛地坐起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他居然睡著了?!雖然說裴元歌不懂武功,沒什麼威脅,但好歹也是個活人在旁邊坐著,自己居然睡著了?!太沒警戒心了吧?!有些惱怒地看了眼裴元歌,問道:「我睡了多久?」

      睡……睡著了?裴元歌一呆,她在這裡左思右想,而九殿下居然睡著了?

      「大約……兩刻鍾左右吧!」

      見她微微透漏出的目瞪口呆的模樣,宇泓墨心情突然又好了,帶著一種惡作劇的心理,道:「哦,那我再睡半個時辰吧!」說著,作勢又要躺下去,等著裴元歌叫他。

      果然——「九殿下,您找小女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裴元歌不想再胡思亂想半個時辰,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九殿下能睡著,那是不是說明,事情並不嚴重呢?

      「哦,這個啊!」終於等到裴元歌發問,宇泓墨轉了轉身,面對著裴元歌坐著,慢吞吞地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就是想試試,我這樣把你帶出來,過一個半個時辰再放你回去,別人會怎麼想?」說著,還似乎很得意地湊到裴元歌跟前,「你猜她們會不會以為,我看上你了,帶你出來談情說愛?或者向你傾訴情衷?尤其是葉問卿,哎,裴元歌,你猜,你待會兒回去,葉問卿會不會把你撕了?」

      波光瀲灩的眸子光彩洋溢,閃爍著惡作劇似的光芒。

      就……就為了這個?!裴元歌驚怒交加,想到自己提心吊膽了半天,回去說不定還要被眾人圍攻,結果就只是因為這位尊貴的九殿下一時心血來潮的玩笑?霍然站起身來,就想轉身離開,但想到宇泓墨喜怒無常的脾氣,又軟了下來,聲音柔和地道:「就然九殿下沒有要事,那小女就先告辭了!」

      見她明明惱怒生氣,卻又強自按捺,宇泓墨終於覺得小小地出了一口氣。

      看她似乎想要走,宇泓墨又慢吞吞地開口了:「裴元歌,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做睚眥的神獸?」

      裴元歌秀眉微蹙,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會提到睚眥。

      「傳說龍生九子,第二子名睚眥,性情兇猛,脾氣暴躁,心胸狹窄,但凡別人有一點得罪它的地方,它都會十倍以報。所以,有個成語就叫『睚眥必報』。」宇泓墨慢條斯理地道,「本殿下雖然排行第九,不是第二,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我欣賞睚眥的脾氣,對不對?你猜猜,你就這樣轉身走了,本殿下會不會惱怒?而以本殿下心胸狹窄的性子,你猜,我以後會不會放過你?」

      都說了自己心胸狹窄,當然會惱怒!又故意以「本殿下」自稱,點明自己皇子的身份,擺明瞭是威脅。

      裴元歌悶悶地想著。

      「你想得沒錯,本殿下就是在威脅。而且,經過剛才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得罪本殿下的後果很嚴重,絕對比得罪葉問卿要可怕得多,裴元歌,我建議你不要嘗試哦!」宇泓墨繼續威嚇,看到裴元歌頗有些不甘願地又坐下來,這才微笑揚眉,柔聲道,「這就對了,元歌乖乖地陪我坐著,等到時間了我就放你回去,嗯?」

      知道這結果無可逆轉,裴元歌反而鎮靜了下來。

      九殿下身為皇子,戰功彪赫,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而看剛才的情形,顯然跟五殿下的關係很緊張。按理說,這種日理萬機的大人物,應該沒有閒情雅緻捉弄她玩,九殿下這樣做……「九殿下,小女斗膽問一句,小女是不是在哪裡冒犯了九殿下?」

      宇泓墨又舒適地躺了下去,隨口道:「是。」

      裴元歌仔細回想,她和這位九殿下交集並不多,只有上次賞花宴,和這次溫府壽宴。賞花宴時她的確耍了心眼,沒有隨柳貴妃到御花園,而且被九殿下看穿了。當時九殿下的確有些惱怒,但後來似乎又氣消了,放她安然離去,應該不會隔了這麼久重算舊賬吧?那麼,是自己剛才有得罪九殿下的地方?

      想來想去,裴元歌仍然找不到緣由,忍不住問道:「小女實在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九殿下,還請九殿下明示。」

      白痴,要是能明示的話,他早就報回來了,還用得著這樣嗎?

      「沒關係,你想不出來可以慢慢想,我不著急!」宇泓墨漫不經心地道,很樂意看裴元歌繼續為此傷腦筋。

      「……」裴元歌無語,以手撐頷,他是整人的那個,當然不著急!

      這一動作,使得袖口內有樣東西被陽光照到,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華。被那光華耀了下眼睛,宇泓墨轉過頭,隱約看到皓如白玉的手腕處,似乎戴著一道紅線,底端綴著一顆琉璃珠,琉璃清透,七彩流轉,十分的美麗。只是被衣袖遮掩著,等閒不容易看到。

      望著那顆琉璃珠,宇泓墨的眼眸忽然幽深起來,有些出神。

      但很快地,他就回過神來,不想被裴元歌看出自己的異樣,轉過頭去,仰臉朝天地躺著。不過這次,不知道是被七彩琉璃珠勾起了心事,還是因為捉弄到了裴元歌心裡比較興奮,他再也沒有睡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宇泓墨終於「大發慈悲」,放裴元歌離開。

      嗯……這個裴元歌不是一向很聰明嗎?這次他倒要看看,她要怎麼應付葉問卿的嫉妒和糾纏。「裴元歌,如果應付不來,可以向本殿下求救,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心情好就幫你了!」毫無誠意的聲音,伴隨著慵懶的笑聲,從裴元歌的背後傳來。

      才剛出院子,迎面就碰上了淡雅如蘭的葉問卿。可惜,她的表情和言辭絲毫也不淡雅。

      「裴元歌,九哥哥叫你過來,跟你說了什麼?你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到底在做什麼?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如果敢有絲毫隱瞞,你今天就別想好好出溫府!」葉問卿妒意十足,面色猙獰地恐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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