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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第一小白臉 - 第187章字體大小: A+
     
    第187章 箭

      兩隻弟弟被丟進馬車。

      凌鳳簫先上了一步,然後護著林疏進馬車。

      林疏身為渡劫期的劍修,日常中接受的卻還是生活不能自理之人的待遇,他一抬眼,就看見那兩兄弟嫉恨的目光。

      自古以來,弟弟都彷彿對姐夫抱有敵意,即使是遠房堂弟蕭瑄也是如此。

      林疏不僅沒有因此感到難過,還感到些許的期待。

      姐姐被姐夫搶走,和姐姐根本就不是姐姐,還是後者帶來的痛苦會大一些。

      馬車轔轔向前,往南,進入涼州地界,繼而上鳳凰山,停在鳳凰山莊的界碑前。

      鳳凰山莊還是那樣巍峨美麗,紅與黑的建築基調,蒼鬱莊重,倒比南夏王都還肅穆幾分。

      凌鳳簫玩著林疏的手指,道:“許久未見寶清幾個了,頗為想念。”

      林疏想起鳳凰山莊那幾個活潑的姑娘來,也感到許久未有她們的消息了。

      她們幾個是鳳凰莊主的親傳弟子,是出身四海的孤女,與凌鳳簫沒有血緣關係,但從小一起長大,更勝血脈親人。

      下馬車,入山門。

      鳳凰山莊大殿前的空地是石質的,通體沉黑色,其上雕刻著朱紅的鳳凰圖騰。

      圖騰裏是一隻鳳凰振翅游於九天,周身纏繞雲霞烈火。據凌鳳簫說,這樣的圖騰遍佈鳳凰山莊的殿中、梁上、牆壁,山莊建築綿延數十裏,每三丈之內必有一個。

      一眼看去,圖騰朱紅的色澤彷彿在流淌,像流動的鮮血或丹砂。

      凌鳳簫微蹙了眉,俯身在圖騰紋路上劃了一下,指尖便沾了紅色的液體。

      他制止蕭瑄與蕭靈陽也想觀察的傻孢子行為,把手指給林疏看。林疏用指尖挑了一點,朱紅的顏色,聞不出是什麼,很古怪,或許是顏料。

      他們帶侍從繼續向前方行進,宮闕巍峨,給人沉沉的壓迫。

      凌鳳簫微蹙了眉,對林疏道,有些不詳預感。

      修仙人的預感,尤其是到了凌鳳簫這種境界,不得不重視。林疏便與他一起列舉在鳳凰山莊內,可能遇到什麼危險。

      北夏暴起攻擊?不可能。

      皇后與凌鳳簫決裂,這倒是有可能的。

      凌鳳簫沉吟一會兒,對林疏道:“若在山莊內,有人欲以羿日神箭攻擊我……”

      羿日神箭現在在皇后的手裏,凌鳳簫這樣說,就是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林疏:“……嗯?”

      “到那時……神箭射來,你……萬不可以下意識去擋。”凌鳳簫道:“我自會保全自身,不會死。”

      林疏想了想,點頭。

      他最近一直在體悟“平生心事”,知道有些時候,護著一個人,或救一個人,會成為本能,成為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即使這舉動會給自身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他不知護凌鳳簫有沒有成為自己的本能,但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不能給凌鳳簫添亂或拖後腿。他得謹記時刻相信凌鳳簫。

      說完了這個,凌鳳簫才似乎稍稍安心了些,他們繼續往前。

      幾個鳳凰山莊的弟子行禮,道了一聲“大小姐”,接引他們——只是林疏瞧著山莊的建築和建築裏的紅衣弟子們,總覺得今日的山莊比他上次來空蕩了許多,弟子也少了許多。

      北夏的老皇帝已近天年,行動不便,又兼有病纏身,不能親自前往,故而是使者捧文書、玉璽前來。

      南北對峙這麼多年,從沒有想過議和投降,歸為一體的時刻,會來得這樣快——正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力量,竟然能左右一場戰爭的成敗。

      與北夏使者見面的地點是山莊中央區域的祭天台,鳳凰莊主已經等候多時,南夏重臣、幾個仙宗的宗主也俱已到位。

      北夏使者的陣容亦是給足了南夏面子,有北夏的股肱大臣,甚至還有原大巫的護法。

      繁複的虛禮過後,宣讀降書。

      林疏的文言文水準不算低,但根據領域的不同有很大的起伏。仙家晦澀典籍,他讀得通,而這些政治文書就一頭霧水了。

      只聽使者讀些甚麼“開示門戶,大義炳然”,甚麼“而否德暗弱,竊貪遺緒,俯仰累紀,未率大教”,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東西,直到“天威既震,人鬼歸能之數,怖駭王師”與“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順以從命”之類的言語,才直觀體會到中心思想。

      他努力聽懂文言,卻見身邊的凌鳳簫挑了挑眉,傳音過來:“寶寶。”

      林疏也面無表情傳音:“嗯?”

      凌鳳簫道:“寶寶,你說……西疆聽從北夏,今日北夏投降,玉璽交接,天下大統,算不算氣運歸一?”

      林疏:“我覺得算。”

      凌鳳簫:“我本已代持南夏御筆,今日再接過北夏傳國玉璽,豈不是要短暫當一遭人皇?”

      林疏:“你恰好可以看看人皇氣運是否會對鳳凰血脈產生影響。”

      凌鳳簫:“也可。”

      投降書冗長無比,北夏官員面對著凌鳳簫,讀得戰戰兢兢。

      然而,誰都不知道,一人可橫擋百萬之師,令人聞之色變的鳳陽殿下,正和只在傳說中出現的,神秘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劍閣閣主用傳音叨叨叨叨叨叨叨叨。

      凌鳳簫說,要強迫蕭靈陽去當皇帝。

      林疏說那蕭瑄呢。

      凌鳳簫覺得蕭瑄不行,不想娶妻,當了皇帝亦沒有用,下一代還是沒有繼承人。

      林疏想了想,蕭靈陽的性取向好像較之蕭瑄正常一些。

      但凌鳳簫說,亦不能讓蕭瑄閑著——給他封一個王,蕭靈陽被皇后撫養長大,在處理前朝事務上有所欠缺,蕭瑄卻時常跟著他爹出入朝堂,正可以幫上忙。

      怎麼樣讓蕭瑄心甘情願給蕭靈陽打下手呢?不能告訴他這是原本就打算好的,要讓他以為,自己不這樣做,就只能去當皇帝了。

      林疏為此人的一肚子壞水所震驚,暗暗腹誹。

      卻沒想到他們現在正在神念傳音,心神所想都會被傳過去。

      凌鳳簫:“???”

      林疏輕咳一聲,移開目光,去看別處。

      可憐那個正宣讀文書的北夏官員還以為是自己哪里說得不對,更加戰戰兢兢了幾分。

      投降書終於念完,接下來是儀式。

      莊嚴的樂曲奏起來,原北夏的丞相在凌鳳簫面前跪下,手捧白玉盤,玉盤中乃是一尊銅璽,上刻游龍。

      登基的儀式上,新帝往往要從德高望重的老臣手中接過傳國玉璽,然後接受百官朝賀,換成投降儀式,也是如此,這一方傳國之璽,代表的卻是一個國家的威權。

      北夏丞相道:“忝據神器,愧矣。”

      鳳陽殿下冷白色的纖纖玉指接過玉盤,簡單的交接動作,沒什麼刻意出奇之處——卻是,江山易主。

      但聽他道:“敢不敬承。”

      話音雖輕,其意卻有千鈞之重。

      光陰似箭,人事如水,江河改道,天下分合,竟在頃刻間。

      百官齊賀。

      祭壇上已擺諸類祭天之品。

      凌鳳簫捧玉盤,林疏在他右側,大國師在左,百官隨側。

      但見一襲紅衣緩步上高臺,面向五色土之祭壇,道:“尚饗,永吉。”

      眾人伏地叩之。

      “尚饗,永吉。”

      他們畢恭畢敬的神色,仰望敬慕的目光,讓林疏覺得,即使凌鳳簫是女身,在這一刻,要繼承大統,也是沒人會反對的。

      叩畢,西方忽傳來一聲清越鳥鳴。

      林疏驚覺,此刻西方漫天的雲霞,光亮無比,照得半邊天空都流轉金紅的色澤。

      忽地,大片的鳥群自西邊山裏飛出。

      不見麻雀、喜鵲、烏鴉之類尋常的禽鳥,都是羽毛鮮豔,體型中等,姿態優美的珍禽,細數來,種類竟有近百種。

      百鳥盤旋至天空,一一種近乎首尾相銜的姿態緩緩飛動,在天上形成一個色澤綺麗的漩渦。

      古人雲百鳥朝鳳,莫非如此?

      人群議論聲起,紛紛說此乃吉兆。

      凌鳳簫亦望著天空,一言不發。

      林疏想,此情此景,此時此刻,若鳳凰再飛來,對著凌鳳簫乖順俯首——那麼不論是蕭韶還是凌鳳簫,不論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立刻就可以宣稱自己是承天景命的帝王,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命不可違,立地登基。

      前提是這人想當。

      林疏想得不錯。

      下一刻,那只尾羽像晚霞一樣豔麗,色澤像朱砂一樣鮮紅的鳳凰殘破,果然帶著飄渺的光暈,自西邊天際徐徐飛出了。

      眾人驚歎。

      唯獨林疏知道,這並非甚麼天兆,而是皇后在鳳凰山莊的某處,吹動了引鳳簫,引來了它。

      凌鳳簫卻面無表情。

      禮官接過了傳國玉璽的玉盤,凌鳳簫則面無表情牽了林疏,欲往祭台下走去。

      態度很明顯,此時與我無關,我不合作。

      那鳳凰果不其然地朝他飛過來了,看似飛的極緩,實則俯衝得極快,幾乎是片刻間,就懸在了凌鳳簫的正上方。

      它的眼睛是黑色的,有些溫潤的光澤,注視著凌鳳簫,愈飛愈低,然後朝他溫馴地低頭,遞出鳥喙。

      林疏能感受到凌鳳簫身體的緊繃。

      凌鳳簫本該伸手撫上鳥喙,接受它的順從,可他卻沒有動,只是與鳳凰冷漠對視。

      鳳凰低低叫了一聲,似乎在催促。

      眾人已經看呆了,連大國師都不能免俗:“這……”

      林疏忽然心神一動。

      他蹙眉,伸手,青冥洞天所化的那枚青銅骰出現在手中,瘋狂亂顫。

      林疏不知這東西抽了什麼風,神念探進去,看見那面因果鏡子在洞天內激烈地左沖右突,撞上牆壁,將青金石的牆面都撞出深深的裂縫,似乎極力想要出去,師兄則飛快追趕,試圖制住它。

      ——這令林疏想起昨夜這鏡子幽幽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幕,心神極其不安,握住青銅骰,看向身側極近處的凌鳳簫,思索是否該告知他此事。

      ——就在這一刻,他心中的不安猛地放大!

      那一刻,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也無以為繼,他心臟停跳一拍後,忽然狂跳起來!

      他瞳孔縮了縮,一股強橫的天地威壓鎖住了自己,令他不能移動半分,而這感覺無限放大,他眼前甚至出現五彩繽紛的雜亂虛影,像是瀕死之時的幻覺!

      遠方,似乎有一道飛光朝自己射來,如白虹之貫日,不可阻擋。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的發生,就在頃刻間。

      他眼前紅影一晃。

      一聲沉悶的聲響。

      五音五色五味,刹那間彷彿都離林疏而去了。

      下一刻,他意識漸漸回籠。

      凌鳳簫站在他前面。

      一個險惡的,蒼白色,彷彿骨質的箭尖,從凌鳳簫左邊背上,穿了出來。

      ——意味著有一枚箭,穿透了凌鳳簫的左胸,心臟的位置。

      是什麼箭?

      自然是……羿日神箭。

      凌鳳簫的身形有些不穩,林疏抱住他,看見一枚細而長的骨質長箭,死死釘在凌鳳簫的左胸上。

      凌鳳簫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左手緩緩握上箭尾。

      林疏在那一刹那忽然窺見了這枚箭背後的險惡用心。

      若它朝著凌鳳簫而去,或許會奏效,或許不會。

      但若是朝著林疏去,凌鳳簫會去擋。

      不是用術法防禦,不是抽刀出鞘與之相擋。

      生死關頭那彈指的一刻,下意識裏,他會擋在林疏的前面。

      不是幻身,不是虛無縹緲的血霧,那一刻,他或許什麼都忘了。只有直覺中一具血肉之軀,可以擋住刀光與劍影。

      林疏手指微微顫著,去試凌鳳簫的脈。

      他們上山時約好的,箭朝著凌鳳簫去,林疏不要去擋。

      卻沒有提及,當這必死之箭朝著林疏而去的時候……凌鳳簫下意識裏,會怎樣?

      全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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