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縹緲的烏雲中忽明忽暗，讓人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高東南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空曠的地，說道:“根據消息，封大軍已經跟雲擎匯合了。估計要不了兩天，他們就會打到京城。”

桂三亮心生怯意:“高將軍，那敵人豈不是有五十五萬人馬?”他們一共才二十萬人馬，不說戰鬥力，隻人數上還不到對方的一半。這種情況下，如何能守得住。

高東南沒回答這話，而是問了鐵奎:“鐵將軍，你看呢?”

鐵奎道:“雲擎乃是常勝將軍，只要是他帶兵士氣就很高。加上人數遠多於我們，這種情況我們根本沒有勝算。”

這是大實話，高東南也沒有反駁，只是說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是準備誓死守衛京城的。

桂三亮沒有接話，他一diǎn都不想死。若不是形勢所逼，他當時絕不會主動請戰。

鐵奎將桂三亮的反應看在眼中。不想死，就有拉入陣營的機會。

站在城牆上，機密事自然不會說了。下城牆的時候，高東南朝著鐵奎跟桂三亮說道:“回家看看，等叛軍打進來，想回也回不了了。”他決定以死守城，同樣也要求鐵奎跟桂三亮以死守城。

回到屋內，高東南的心腹李春說道:“大將軍，你吩咐的事已經做好了。”

高東南diǎn了下頭。

李春有些猶豫地說道:“將軍，真的要將皇宮燒毀嗎?”不知道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建造的宮殿，就這樣燒毀感覺好可惜。

高東南是燕無雙的死忠:“皇上既然吩咐，我們自然要遵旨行事。”至於可不可惜，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李春沒再說話了。

高東南問道:“桂府跟鐵府可有什麽異動?”燕無雙不放心鐵奎，也一樣不放心桂三亮。雖然說桂三亮父母跟妻兒都在遼東，桂三亮應該不至於叛變，但凡事都有萬一，所以，還是謹慎些的為好。

李春搖頭:“沒有什麽異樣。”桂三亮在京城娶了好幾房小妾，生了五個庶子。平日貴府內爭寵爭得厲害，可經了上次的事桂三亮的小妾如今安分得很。

高東南道:“密切注意鐵府跟桂府的動向，特別是鐵府，有什麽異樣一定要跟我回稟。”這是燕無雙特意交代的。

李春diǎndiǎn頭。

肖氏的身體已經養得差不多了，只是為了逃避去遼東才裝病的。這事，連兩個女兒都瞞。主要是事太大，怕女兒年歲小藏不住秘密，那帶來的可就是滅dǐng之災了。

鐵奎還沒進屋，就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走進屋，就見著兩個女兒坐在床邊陪著肖氏說話。母女三人，臉上都笑著笑意。不過姐妹兩人一見著鐵奎，臉上的笑意就沒有了。

如意跟如惠站起來，規規矩矩地給鐵奎行禮:“爹。”對肖氏與對鐵奎，完全是兩個態度。

鐵奎嗯了一聲，朝著她們道:“你們先回自己的屋去，我跟你娘說會話。”因為現在局勢動蕩不安，兩個姑娘也挪到正院來。

“是。”說完兩人不約而同望了一眼肖氏，見肖氏diǎn頭她們才走了出去。

肖氏有些歉疚地說道:“老爺，孩子們不知情誤會老爺，老爺別生氣。”因為之前鐵奎寵愛陸姨娘，讓肖氏跟如意兩姐妹受了不少的委屈。哪怕鐵奎後來態度轉變，姐妹兩人對鐵奎也很疏遠。

鐵奎搖頭，不在意地說道:“這些年也確實委屈了她們。”兩個嫡女經常遭受妾室的刁難，可不委屈。

肖氏以前也怨恨過鐵奎，可自知道真相以後她是又愧疚又心疼:“老爺也是身不由己。

”若不是因為身份的原因，鐵奎不需要做戲給燕無雙看。“不用十日，明王就會帶兵打到京城了。等王爺進了京，我就解脫了。”說這話的時候，鐵奎言語很是輕快。

肖氏很擔心，將之前的話題又重複了一遍:“老爺，一定要公開身份嗎?若是公開身份，燕無雙一定會對你下毒手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老爺，還請你三思。”她隻想鐵奎好好地活著，不想鐵奎因為身份曝光而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鐵奎搖頭道:“等了三十多年，我不想再等了。”就算不公布身份，燕無雙也一樣饒不了他。若被燕無雙暗殺，他又沒公布身份，豈不是很虧。

肖氏說不通鐵奎，眼淚一下來了。

鐵奎幫著她擦眼淚，說道:“別難過，等明王攻下京城，我到時候帶你去鎬城。那裡是明王跟名王妃的天下，燕無雙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那去。”只要平日謹慎些，燕無雙就算想殺他也尋不到機會。

肖氏猶豫了下說道:“老爺，那能不能先不要公布湛兒的身份。”丈夫不聽自己沒辦法，可她不願意兒子置身險境。

鐵奎嗯了一聲道:“燕無雙沒死，我是不會公布湛兒的身份。不過到了鎬城，我會讓你見湛兒的。”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不是兩個女兒，而是肖氏，之前為了防備燕無雙故意寵妾滅妻。為了兒子的安全，讓他們母子沒相處過一日。想想，鐵奎就愧疚得不行。

提到兒子，肖氏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了。日思夜想想了八年，終於快要見到兒子了。

說了這麽半天話，鐵奎終於將這次回來的目的告訴了肖氏:“過兩日京城會更亂，到時候我會派人送你跟孩子走。”

肖氏忙問道:“走?去鎬城嗎?”

鐵奎搖頭:“避到其他地方。隻王爺跟王妃幾個人知道我的身份。一旦城破了，我擔心到時候你們會被波及，所以事先尋了一個住處，到時候搬進去。”既是防備被西北軍誤傷，也是防備燕無雙的人下狠手。那地方是獵鷹安排的，非常安全。

肖氏diǎn頭道:“好。”

又交代了一番，鐵奎才離開。

如意跟如惠進屋，看見肖氏眼眶紅腫。如惠脾氣比較暴躁，見狀氣得不行:“娘，爹又說什麽了?”

肖氏說道:“如惠，你爹說最近外面局勢混亂，要我約束府裡的人不要出去。”

如惠很明顯不相信。若只是說這話，緣何母親會哭。

肖氏歎了一口氣道:“我之前跟你們說過，你爹是有苦衷的。”不待如惠開口詢問，肖氏道:“以後你們就會明白的。”

如惠說話陡然大了:“能有什麽苦衷?若不是他偏心陸氏，小妹就不會死。”妹妹的死，是如惠心中最深的痛。

看著女兒歇斯底裡的樣子，肖氏忍不住說道:“她不是……”話沒說完，就聽見外面丫鬟說鍾善同求見。

肖氏也不欲說下去了。這些事以後再跟女兒解釋。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了。

這日晚上，獵鷹就得了消息說高東南的心腹李春從軍營之中拿走了不少的桐油。至於有何用處，暫時還不清楚。

赤鷹一臉凝重地說道:“這個時候拿走桐油，怕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打夜仗的時候，桐油必不可少。

獵鷹卻是很快看透了這個目的:“高東南怕是想要燒毀宮殿。”

赤鷹說道:“若這樣，老大，我們必須阻止。”這宮殿燒毀了，想要重建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銀錢。且這麽大規模的建築，怕個撒五年是建不好的。

說完，赤鷹苦著臉道:“可要怎麽阻止呢?”高東南現在當權，他只要一聲令下，宮殿就給燒毀了。

獵鷹神色沒有說話，能阻止高東南的隻鐵奎了。再者，鐵奎若是能提前起事，他們也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所以，必須要見鐵奎一面了。

第二天清晨，鍾善同就收到了一封信，約鐵奎在得趙月樓見面。看著印記，鍾善同神色微變，這個風尖浪口獵鷹要見自家老爺，怕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了。

沒片刻猶豫，鍾善同立即進了屋跟肖氏說了這件事:“夫人，要想不惹人懷疑，只能委屈夫人了。”他想讓肖氏裝昏迷，這樣派人通知鐵奎也不會引了高東南跟暗中監視他們的人的懷疑。

肖氏有些猶豫:“鍾管家，你說他們會不會要老爺做危險的事。”裝昏迷沒關系，可她怕對方要丈夫做有性命之危的事。

鍾善同也有此擔心，可他還是開口道:“這事做不做，在老爺。”他們不能為鐵奎做決定的。

肖氏diǎn頭答應了。

昌都縣離京城四百多裡路遠，大軍需要兩到三天時間才能抵達。

站在城牆上，高東南跟鐵奎說道:“最晚明天下午，雲擎就會到了。”

桂三亮跟鐵奎都沒有吭聲。對上雲擎，他們連一分的勝算都沒有。

沉默了下，鐵奎說道:“不知道皇上現在有沒有到盛京?”燕無雙離開京城已經好些天，快馬加鞭應該差不多到了盛京了。

高東南沒半diǎn遲疑地說道:“肯定到了。”

桂三亮剛想開口，就聽見阿紹急速走來朝著鐵奎說道:“老爺，剛家裡派人送消息過來說夫人受到驚嚇暈過去，到現在還沒醒來。”

鐵奎的老婆身體不好，高東南也是知道的。若不然，肖氏這會肯定已經在前往盛京的路上了。

鐵奎面無表情地問道:“昨兒個回去夫人還好好的，這會是怎麽了?”

阿紹都不敢抬頭看鐵奎了:“夫人聽到府裡人碎嘴，以為反王帶兵打到京城外了，受到了驚嚇，就暈死過去了。”

鐵奎冷著臉說道:“請了大夫給夫人診治了沒有?”肖氏的身體情況他最清楚不過了，怕是有什麽緊要的事了。

見阿紹diǎn頭，鐵奎道:“你回去告訴鍾管家說我走不開，府裡的事讓他多費心。”

想著遠在遼東的妻兒，桂三亮見狀有些不忍，說道:“鐵兄，想來尊夫人情況很嚴重，你還是回去一趟吧！”

鐵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搖頭:“現在這樣的情況，哪裡能隨意走開。”

高東南見這才開口道:“回去一趟吧！等叛軍打進來，你想回也回不了了。”

“多謝高將軍。”說完，鐵奎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看著鐵奎急促的步伐，桂三亮笑著道:“傳聞說鐵將軍不喜原配，看來都是誤會了。”桂三亮的妻子是他舅家表妹，夫妻感情很不錯。雖然他喜好美色，但對妻子還是很尊敬的。

若是燕無雙肯定會懷疑，因為太湊巧了。不過換成高東南，就沒想那麽多:“到底是結發之妻。”更何況，肖氏還為鐵奎生了兩個女兒。現在有性命危險，一diǎn不惦念那就太薄情了。鐵奎特別照顧兄弟的家小，又豈會真對自己的結發之妻薄情。

桂三亮忍不住說道:“鐵兄還能見下妻兒，我怕是再見不到他們了。”

高東南也沉默下來了。他的妻兒，也都在盛京。這輩子，是再見不著了。

回到家裡，鐵奎問了鍾善同:“什麽事一定要我回來一趟?”

聽完鍾善同的話， 鐵奎嗯了一聲道:這個時候約見，想必是有非常要緊的事。”

進屋，就看見兩個女兒眼睛哭得紅腫。見到鐵奎，如意先控制不住了，哭著說道:“爹，大夫說娘她……”後面的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如惠也哭得厲害。

鐵奎摸著如意的額頭，輕聲說道:“別怕，你娘她不會有事的。”

張太醫跟樂太醫這些人，全都去了盛京。這次給肖氏看病的，是回春堂的大夫。

大夫說道:“鐵將軍，若是在明早之前沒醒過來，怕是再醒不過來了。”肖氏的脈象時有時無，面色又蒼白無力，看著就像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鐵奎寒著臉道:“若大夫能救我夫人，鐵某定有重謝。”

大夫搖頭道:“老夫人已經盡力了。”能救他肯定救，可肖氏的情況不在他的能力之內。

如意跟如惠兩姐妹聽到這話，放聲大哭。

鐵奎還要去趙月樓，沒有過多的時間留在家裡。望著如意，鐵奎道:“照顧好你娘跟妹妹。”

如意有些害怕，忍不住叫了一聲:“爹，你能不能不要走?”鐵奎在，她還能安心。若鐵奎走了，娘有個意外府裡連個做主的都沒有。

鐵奎並沒有半分猶豫地搖頭:“不行，現在外面在打仗，爹不能留在家裡。如意，若有什麽事，直接吩咐鍾管家。”

如意紅著眼眶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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