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誠連聲音都有些哽咽,狠狠攥了下拳頭
“好,那我們,一起,先好好地把病治了。”
宋初笑了:“好。”
晚上時季亦安打了一通電話給宋初,當時她正坐在臥室外的陽台,初春天氣還料峭,宋初裹了件厚棉服,赤著腳脖子,面前支著畫架,正在畫望出去的夜景。
其實也沒什麽,無非是路燈、樹木、行人罷了,沒有星星。
“在幹什麽?”
“畫畫。”
季亦安能聽到電話裡傳來的隱約的風聲,眼前瞬間浮現出宋初畫畫時的模樣:“別凍著了。”
“穿挺厚的。”宋初笑道。
“在畫什麽?”季亦安倚在一棵樹邊,點了根煙咬在齒間。
“夜景。”宋初說,“可惜,沒有星星,亦安,你那有星星嗎?”
季亦安抬頭看天,因為時差和本身緯度低的關系,他這裡剛剛是日暮時分,大片的火燒元和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像是一團熾熱的火。
他聽著宋初那句“你那有星星嗎”,無端想起了宋初那雙眼。
望過來時就像亙古的銀河,眼尾略窄,漂亮的卷翹弧度,瞳孔清澈像一顆少時唱完的玻璃珠子,笑起來時波光粼粼。
“有。”季亦安想著她的眼眸。
宋初重新調好顏料,根據季亦安的描述重新在那一片漆黑的天上點綴上晶瑩的星辰。原本沉鬱的畫也仿佛瞬間變得晴朗起來。
“明天就去醫院了?”
“嗯。”
“別怕,好好治,別抵觸醫生。”
“嗯,我知道。”宋初放下畫筆,靠著椅背,聲音淡淡的,“你也小心,出任務前告訴我一聲,讓我放心。”
季亦安哼笑一聲:“知道,寶貝兒。”
***
看心理醫生的過程並不好受,他把宋初過去的種種都翻來覆去的詢問,各個時間節點,各個細節,各個早已經潛入她的潛意識誤以為已經忘記了的信息。
等宋初說完已經出了一層汗,連帶著還有些惡心想吐。
最近這段日子她被反覆剖開的頻率太高了。
心理醫生給她倒了杯水:“喝點熱水,現在狀態怎麽樣,還能堅持嗎?”
“沒事。”宋初搖頭,小口喝了口水。
心理醫生把外面等著的宋誠也叫進來。
“怎麽樣醫生,心理問題嚴重嗎?”宋誠忙問。
“挺嚴重的,這個年紀有這樣問題的不多。”心理醫生取出一副細邊眼鏡戴上,“目前的判斷是躁鬱症,抑鬱和躁狂發作的雙相障礙,情緒不穩定性嚴重,會出現抑鬱和躁狂混合發作的特點。”
宋誠站在宋初身後,雙眉緊皺,生怕漏了醫生說的哪一個字。
盡管宋初之前就跟他說了自己有心理問題,可當真正聽到“躁鬱症”時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他的女兒啊,雖然這些年他的確關心不足,可也的的確確是真正愛著護著的女兒。
“我會給你配些藥,每天定時定量的先吃一陣子,會對情緒調控有緩解作用。然後每周過來一次,我再根據實際情況改變藥量。”
“好。”宋初點頭。
兩人一塊兒去藥房取藥。
藥房護士拿過病歷單一看,又抬眼看了眼宋初,說:“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真得努努力好好把病治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宋誠朝她點頭:“是啊,是要好好治病。”
站在後頭的宋初也勾著唇角懶懶的輕笑一聲。
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回到家後,宋初跟宋誠一塊兒吃了中飯。
“昨天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我給她說了你的病,說是要回國來看你一趟。”宋誠說。
宋初微微一愣,她對“媽媽”這個詞實在陌生,父母離婚時她還沒有自己的手機,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媽媽的電話號碼。
可她也不恨那個人,宋初的情感認知問題讓她從前連愛都感覺不到分毫,更何況是恨,她只不過是覺得陌生。
“我也不是什麽真要了性命的病,沒必要這麽麻煩。”宋初淡淡說。
“剛才醫生不是也說了讓你多跟人接觸接觸,你也是好幾年沒跟你媽見面了,回來聚一聚也好。”宋誠說。
宋初也沒了異議:“也好。”
“那後天她回來了我去接機把她接回來。”
吃過飯,宋初把每一類藥都規整,按醫囑各自服下,藥丸順著食道滑下去時的感覺挺奇妙的。
放到幾個月之前,宋初自己都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主動去治病,還真心希望能把病治好了。
大概是吃完藥後的心理作用的關系,宋初覺得自己的心境格外的平靜,像一汪清潭,而非死水,風吹過,泛起層層漣漪。
季亦安沒有聯系她,宋初便也不去打擾。
她抱著元宵進了自己臥室,同它玩了會兒便睡覺去了,元宵也一同睡在她床上,毛茸茸的腦袋蹭了她的手心。
溫熱的觸覺提醒她,這是生命,鮮活的生命,有情感的生命。
再醒來時天還沒黑,正是日暮時分,天空泛著點迷幻的紫,初醒過來時漂亮的仿佛還在夢中。
宋初撈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
從前她常常一睡就是到夜裡七八點鍾,她是個夢中人,也習慣性的沉淪其中,可今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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