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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燕歌行 - 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不速之客字體大小: A+
     
    長安。灞橋。

    寒風漸止,冰雪消融,連日來的嚴寒隱隱有了回暖的跡象。灞水兩岸的柳樹凋盡碧葉,光禿禿的枝條低垂下來,在解凍的河面上留下煙霧般的倒影。

    天近午時,一支風塵仆仆的車隊出現在灞橋前方。近百輛四輪大車前後綿延一裡有余,用兩匹挽馬才能拖動的大車上滿載著絲帛、糧食、酒、鹽、茶……數以百計的精壯民伕或推或拉,厚重的包鐵木輪輾過青石板上的車轍,發出沉悶的轆轆聲。

    身著綠袍的官員似乎怕誤了時辰,一邊頻頻望著天色,一邊連聲催促,車馬滾滾駛向長安城。

    “這些是外郡運送貢品的車隊。瞧見沒有?中間那十幾輛犍牛拉的大車,上面的木箱都貼著封條,車身特別沉——裡面裝的肯定都是錢銖!”

    岸邊的垂柳下系著一條小舟,一名豐穠豔質的大美人兒遠遠望著車隊,水汪汪的美目中幾乎冒出火來,“媽的!要不是人太多,我這會兒就乾它一票!”

    一名身材高挑,風姿纖美的白衣女子在她背後,翻了個好看的白眼,然後撇了撇小嘴。

    另一名女子盤膝坐在船頭,她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天生便帶著幾分媚態的明眸,凝望著河面。

    參差披拂的柳條下,一名美貌的道姑戴著芙蓉冠,冠側兩條朱紅色絲帶垂在胸前,她素手把玩著一柄拂塵,翹起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打趣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哎呦喂,小魚魚,你是沒窮過,不知道本公主的難處。”楊玉環訴苦道:“本公主那點子食邑,夠幹什麽的?平常穿的、用的,哪裡不花錢啊?親戚們求上門來,好意思不理睬嗎?就算打腫臉充胖子也得掏啊。”

    白霓裳忍不住道:“你家親戚不都是皇親國戚嗎?還用得著你接濟?”

    “你懂個屁!唐國這幫皇叔皇兄皇爺爺們,一個賽一個的能生,那點子俸祿哪兒夠用的?平日裡的人情往來,能省得下來嗎?遠的不說,光這些天過年的壓歲錢就掏得我掉眼淚!”

    楊玉環紅著眼睛道:“我那乾爹肯定沒安好心!把我輩分弄這麽高,年年得給一堆小崽子發錢!打六歲起,我就沒掙過壓歲錢!一堆十來歲的小屁孩圍著我一個六歲的奶娃叫姑姑、姑奶奶,轉著圈的要壓歲錢——你敢信?”

    “那你也給?”

    “我那時候不懂事啊!錢花光了才知道掙錢的難處。”楊玉環道:“何況還有些省不下來的開支,比方昨天太后到觀裡上香,接駕的用度,上香的費用,隨從內侍的賞賜,各處打點的花銷……還不都是從本公主的飯錢裡挪出來的?跟你說,我都好幾天沒吃飽了……”

    魚玄機笑道:“怪不得呢,公主殿下都餓瘦了。”

    楊玉環雙手捧面,驚喜地說道:“是吧!是吧!我也覺得這些日子清減些了呢!”

    白霓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接駕的錢還要你來出?大唐素稱殷富,不都是宮裡開支的嗎?”

    “哎喲我去!宮裡給的那幾個錢哪夠啊?跟你們說,光是觀裡布置的燈樹就花了本公主好幾千金銖,加上給宮眷們設的步幛、宴席、車馬費用……太后們來這一趟,上萬金銖都打不住!”

    白霓裳感歎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太奢侈了。”

    “怎麽就奢侈了?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嗎!”楊玉環可不樂意聽這個,她雙手叉腰,嗔道:“這叫體面!本公主的體面就是大唐的體面!本公主的面子就是大唐的面子!本公主丟了面子,大唐的臉還往哪兒擱!為了大唐的體面,本公主奢侈點兒怎麽了?你看不得本公主花錢,就是看不得我大唐的體面!”

    魚玄機笑道:“公主殿下息怒,大師姊只是一時感慨。”

    “公主息怒。”白霓裳也嬌聲嬌氣地說道:“都是小女子的錯。須知天大地大,太真公主的面子最大。”

    見她服軟,楊玉環冷哼一聲,緊接著回過味來,當場就炸了,“你敢說我臉大?拔劍!我要跟你決鬥!”

    魚玄機道:“公主誤會了,大師姊沒這個意思。”

    白霓裳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怎麽著?怕你啊!”

    “好啊,姓白的!今天我們就先做過一場!”楊玉環捋起衣袖,叫道:“刀劍無眼,生死勿論!”

    “比就比!”白霓裳對魚玄機道:“你讓開!讓我跟她做一場!”

    一直靜坐不語的潘金蓮忽然道:“來了!”

    三人齊齊回首,只見水面下,一道灰綠色的影子遊魚般時隱時現。

    潘金蓮右手一招,腰間的鶴侶劍脫鞘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虹影,往冬日下的水面斬去。

    ◇    ◇    ◇宣平坊。程宅。

    厚重的帷幕遮蔽了天光,雖是午時,幽暗的鬥室卻一如深夜。

    伴隨著凌亂而無力的喘息聲,肉體的撞擊聲響像雨點一樣密集,頻率越來越快。只是這番淫靡的聲響中,全無半點旖旎和歡愉,唯有肅殺。

    一具充滿死亡意味的棺木放在室內,棺蓋半開,上面那具赤裸的女體戴著黑色的頭罩,雙臂從大腿內側穿過,摟在腰後,手腕被繩索系在腰下,翹起的雙足同樣用繩索捆住,盤在頸後。那女子目不視物,熟豔的身體被擺成屈辱而無法掙扎的姿勢,私處盡露,敞露的下體此時正被一根粗大的陽具深深楔入。

    充血的淫穴又紅又腫,陰唇外翻,上面細小的褶曲都消失不見,表面腫得發亮。被剝開包皮的陰蒂腫脹著突起,上面被多次穿刺,又塗上淫藥,大大小小的針孔中不時擠出殷紅的血珠。

    作為龍宸的殺手,危月燕經受過常人難以想像的殘酷訓練,但在毫無節製與憐憫的采伐下,也無法承受,從肉體和精神都已崩潰。這一晚,她不知道泄身了多少次,陰精早已枯竭。單純從雙修的角度講,她作為鼎爐的效用幾近於無,即使單方面的掠奪,也提供不了太多真元。

    不過程宗揚並沒有停止交合。一方面是為了煉化生死根中那股詭異的陰寒死氣——畢竟自己身邊的女子雖多,但哪個都舍不得損傷。另一方面,隨著那股詭異的死氣逐漸煉化,釋放出大量極端的暴虐情緒,使他亟需發泄。同時在內心深處,他未嘗沒有報復的痛恨和衝動。

    庭前墳塋累累,墳上新土未乾,舊識化為新鬼,紅粉葬於泥中。此時還去憐憫敵人,未免太奢侈了。

    又一輪采伐之後,早已昏厥過去的女體抽搐著泄出一股稀薄的陰精,原本光潔的肌膚此時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程宗揚心頭暴虐稍解,隨手丟下不省人事的女體,來到帳外,在蒲團上盤膝而坐,引氣歸經,匯入丹田。

    真氣在經脈中艱難地行進著,因為昨晚屢次強行透支潛能,經脈內早已暗傷累累,真氣如同流經沙漠的小溪,一條經脈還沒打通,就消耗殆盡。

    程宗揚不管不顧,竭力催動真氣,打通受創的經脈。傷處不時傳來痛意,時而猶如經脈被撕裂,時而痛如刀絞,不多時,他額頭上便滲出一層冷汗。

    暴烈的九陽與寒冽的太一交織在一起,逐漸變得溫暖而平和,程宗揚忍痛控制著真氣,就像走鋼絲一樣,用極致的耐心和毅力,一點一點修補傷勢。

    在他身側,呂雉望著他眉上的汗珠,紅唇不由抿緊。

    汗珠越來越多,幾乎連在一起,流淌下來。

    呂雉咬了咬牙,從懷裡取出一方絲帕,裹在指上,小心翼翼地點在汗珠上,沒有觸到他的肌膚。

    汗珠晃動一下,被絲帕吸走。先是額頭,然後是頰側、腦後、頸中……

    汗水漸漸消失,他的呼吸也逐漸變得悠長。

    呂雉的視線順著他的眼瞼,一直看到鼻梁、嘴唇、下巴,再到下巴上冒出的胡髭……

    忽然間她玉臉一紅,像受驚的小兔地躲開視線,羞怩地扭過臉。她怎麽也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被他按在浴盆邊時,那些尖硬的胡髭扎在羞處所帶來的觸感。

    還有他熾熱的鼻息……

    令人戰慄到幾乎瘋狂的舌頭……

    良久,程宗揚睜開雙眼,呂雉表情已經恢復冷漠,她雙手按在膝上,跪坐在旁,神情沉靜而內斂。

    程宗揚眉頭蹙緊,那股陰寒的死氣充塞在生死根中,並沒有消融多少,真氣也只是從涓涓細流勉強匯聚成線,離傷勢複原尚遠。

    帷帳內傳來幾聲嘻笑,孫壽與成光正在給那名女殺手清理身體,同時給她塗抹淫藥,補充食水,好讓她能繼續泄出陰精。

    程宗揚眉頭緊鎖,幾乎將一個五級修為的女殺手采補殆盡,那股詭異的死氣也隻化解了少許。按這種效率算下來,即使給自己一打鼎爐都未必夠用。

    別說能不能找來一打五級修為的鼎爐,就算真有,自己難道能把她們都采補到根基盡毀,修為全廢?這也未免太沒人性了。

    程宗揚不禁懷念起卓美人兒,作為自己內宅修為最高的侍婢,又是上等的仙品美穴,有她助自己雙修,化解這股死氣想必會容易許多。可卓美人兒被困在秘境,自己至今還沒摸到開啟的門徑。

    去哪兒找個處女呢?程宗揚不由陷入深思。普通人肯定不行,這股死氣太過邪厲,稍有不慎就會把人害死。呂雉和黛綺絲這會兒不能用,其他跟自己有交情的,比如左彤芝左護法,江湖救急,跟自己打個友誼炮,想必不會拒絕,但左護法的處女歲月不知要追溯到多少年前。

    潘姊兒倒是處女,可她央求過自己,自己怎麽玩都可以,唯獨不能破身。程宗揚暗自忖度,自己真要把她強上了,潘姊兒也多半只能乖乖挺著美穴,讓自己給她開苞。怕就怕這邊還沒養好傷,那邊燕姣然就衝過來,一掌把自己拍死。

    光明觀堂作為一個只收女子的宗門,居然搞出守宮砂這種反動透頂的東西,實在太不女權了!

    紫丫頭想都不用想,她的離魂症還沒弄清楚,自己就算修為全失,也得保住她的完璧之身。

    懊惱之余,程宗揚心裡不禁蹦出個念頭:釋特昧普那魔僧,怎麽就沒個女兒呢?

    張惲在外面小聲道:“主子還在修煉嗎?”

    呂雉道:“剛收功。什麽事?”

    “有位客人來訪,賈先生讓奴才過來問問,主子見是不見?”

    程宗揚不禁納悶,連奉詔而來的鴻臚寺少卿都被老賈堵在外面,什麽客人這麽大的面子,竟然能讓老賈問到自己跟前?

    “誰?”程宗揚開口問道。

    “回主子,說是跟京兆府的獨孤參軍有關。”

    “咣啷”一聲,程宗揚推門而出,“獨孤郎?他出來了?人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張惲道:“那人說知道獨孤參軍的下落,只是沒見到侯爺,不肯開口。”

    程宗揚二話不說,披上衣物,拔腳就往外走。

    主樓的正廳內,賈文和正陪客人說話。

    那名中年人文士打扮,衣冠楚楚,文質彬彬,但碧眼黃發,頜下留著連鬢的濃髯,竟然是在娑梵寺下院見過的那位蒲海雲。

    見程宗揚進來,蒲海雲連忙起身,先長舒了一口氣,隨後欣然揖手,“能親眼見到程侯無恙,蒲某這回可總算放心了。”

    “蒲先生請坐。”程宗揚忍住詢問獨孤謂下落的衝動,一邊招呼,一邊往他身後看去,“這位是?”

    蒲海雲身後立著一名女子,錦衣繡服,衣飾華貴,頭上戴著一幅綴著花邊的黑色絲巾,面罩重紗,連發絲都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眸。

    蒲海雲恭敬地說道:“這是小女。今日之事不敢假手於人,蒲某隻帶著小女奔走。琺圖麥,快來拜見侯爺?”

    那女子上前屈膝福了一福,細聲道:“見過侯爺。”

    看著她的裝扮,程宗揚心頭莫名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隨即笑道:“原來是令嬡,快請起!張惲!將那隻赤金纏臂取來!”

    張惲連忙應下,去收藏物品的庫房取那隻赤金纏臂。

    程宗揚笑道:“一點見面的薄禮,可不要嫌棄。”

    一見面連話都沒問,就直接給了一份重禮,蒲海雲連忙遜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太貴重了。”

    程宗揚笑道:“再貴重也比不上獨孤參軍。”

    “蒲某唐突,”蒲海雲歉然道:“實在是此事關系到蒲某身家性命,沒見到侯爺本人,蒲某不敢輕易吐口。”

    程宗揚點頭道:“蒲先生行事周密,小心是應該的。”

    “實不相瞞,蒲某已經接來獨孤參軍,眼下就在外面車上。”

    蒲海雲說著叫過女兒,讓她去請獨孤參軍進來,一邊道:“蒲某來時還心懷忐忑,唯恐侯爺遇險。以侯爺的身份,便是擦破塊油皮,也是萬金莫贖。”

    蒲海雲慶幸地拍了拍胸口,“眼下親見侯爺安然無恙,在下這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來了。”

    程宗揚含笑聽著,這蒲海雲雖是胡人,但舉止頗為斯文,沒有多少商人的市儈氣。不過該放低姿態的時候,身段也足夠柔軟,上來就猛拍馬屁,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蒲先生客氣了,你我素昧平生,怎會如此抬愛?”

    “蒲某對侯爺仰慕已久,”蒲海雲道:“當日在娑梵寺初會,侯爺英雄氣概了得,蒲某早已心折不已。”

    說話間,蒲海雲的女兒帶著一男一女進來,前面那位一張俊臉帥氣十足,果然是京兆府法曹參軍獨孤謂。

    只不過獨孤郎這會兒可夠狼狽的,蓬頭跣足,衣冠俱無,身上隻裹了條破舊的毯子,佳人落泊,令人望之生憐。

    想來也是,他換了自己的衣物誘敵,被擒之後,那些衣冠都成了罪證,能給條毯子披著,已經是人情了。

    程宗揚上前拉住他的手,“獨孤郎……”

    昨晚一場驚濤駭浪,大夥兒同經生死,此時相見,程宗揚千言萬語都堵在喉頭,半晌才笑道:“人沒事就好。”

    獨孤謂慘然笑道:“侯爺萬安。在下被投入推事院大獄中,幸得這位蒲先生仗義疏財,用重金作保,將在下保了出來。”

    程宗揚長揖一禮,“多謝蒲先生。”

    “不敢當,不敢當!”蒲海雲起身避到一旁,“蒲某世居泉州,深受皇宋天恩,本國正使有事,敢不盡心!”

    程宗揚道:“都說推事院是鬼門關,無論官民,避之唯恐不及,卻不料蒲先生竟能從推事院中贖人出來。”

    “其實還是托了侯爺的福。”蒲海雲感慨道:“侯爺遇襲的消息出來,我們這些商賈憂心如焚,都說侯爺身份貴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生得了?後來聽聞獨孤參軍不顧性命,與侯爺易服,引走刺客,堪稱忠義無雙,蒲某感佩得五體投地。後來得知獨孤參軍被拘在推事院,蒲某鬥膽,打著侯爺的名號前去交涉,好在那位索推事是個極明理的人物,蒲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後以身家性命作保,方才將獨孤參軍保了出來。”

    “原來如此!蒲先生可謂義士!”

    這蒲海雲膽量不小,竟然別出心裁,打著自己的旗號去要人。那個索元禮貪婪成性,想必給他塞了不少好處……

    這邊張惲取了赤金臂釧過來,蒲海雲連連辭謝。

    程宗揚道:“這是給令嬡的一點見面禮,你若是不收,我心裡難安。”

    蒲海雲隻得讓女兒收下,然後再次拜謝,“侯爺賞賜,蒲某不敢推辭。這次在下也帶了件禮物,還請侯爺笑納。”

    禮物?

    程宗揚心頭微動,抬眼往後面看去。

    隨蒲海雲之女進來的還有一名女子,只是她披著帶有兜帽的鬥篷,像影子一樣立在主人身後,安靜異常,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蒲海雲拍了拍手。

    那女子順從地摘下兜帽,分開鬥篷,只見棕褐色的長發波浪般傾泄下來,濃密無比。她臉上蒙著半幅薄紗,雪白的額頭點著一點紅記,那雙明媚的眼睛醒目之極,大得令人驚豔,眼線像是描過一樣又濃又深,瞳孔呈現出琥珀般的迷人光澤,豐滿的紅唇和鼻側的金環在輕紗下隱約可見,只是身量未足,體形纖細,看起來還是一名稚嫩的少女。

    她披著一條織著金邊的鮮紅長裙,華麗的裙裾挽在一側臂間,身姿婀娜。接著鈴聲輕響,那少女身姿搖曳著緩步上前,一手托起臂間的裙裾,從肩頭繞過,一邊走,一邊輕盈地旋轉嬌軀。

    長長的紅裙垂在地上,那少女雙手合什,舉過頭頂,伴隨著悅耳的鈴聲,雙足輕快地踏過,柔美而靈巧的步伐宛如花間的精靈。那條金紅相間的織物從她肩頭滑下,露出白嫩的香肩,然後是粉頸、酥胸、雪白的腰腹和雙腿。

    當少女最後一步邁出,鈴聲停止,只見廳中一亮,一具曼妙的玉體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少女嬌嫩的胴體幾乎不著寸縷,遮面的輕紗下,柔頸修長而又優雅,剛剛發育的胸乳前垂著金黃的流蘇,白皙細嫩的肌膚猶如牛奶,鮮美動人,纖腰間系著一條金鏈,一條白色的薄紗纏在金鏈上,向下掩住羞處。

    那條紅色的長裙掉落在地,卻是一整塊長方形的織物,她腰肢輕柔地扭向一邊,雖然靜立不動,卻有著舞蹈一樣的韻律。那雙潔白的玉腿曲線玲瓏,腳踝掛著金色的鈴鐺,在她雙足和手掌上,都有著朱砂繪製出的繁複花紋。

    “這是蒲某在昭南港外買來的夷女。如今正值豆蔻妙齡,尚是完璧之身。”蒲海雲道:“侯爺昨晚遇襲受驚,在下沒有什麽能效力的,想來想去,只有這名小婢略有姿色,可供巾櫛。一則給侯爺壓驚,二則侯爺出門在外,身邊總得有幾個使喚人。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侯爺笑納。”

    那少女面上蒙著輕紗,看不出表情,但那雙琥珀般的眸子寧靜而又安分,溫馴得如同羊羔。

    程宗揚心旌搖曳,自己剛起意想著找個處女,這就送來一個,而且品質不凡的樣子,真是瞌睡了送來個枕頭。只可惜……

    程宗揚看了面無表情的賈文和一眼,硬著頭皮說道:“蒲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如此佳人,程某受之有愧。”

    “侯爺說的哪裡話!這小婢出自蠻夷,能服侍侯爺這等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可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哈哈哈,天氣冷,趕緊把衣服披上。”程宗揚道:“雖然是婢女,到底是爹生媽養的,看她年紀小小,在家時想必也被家人視若珍寶,可別凍壞了。”

    “是在下冒昧了。”蒲海雲趕緊致歉,一邊打手勢讓那名小夷女披上衣物。

    看著那夷女將長長錦緞披在身上,纏成一條華麗的長裙,程宗揚道:“這是紗麗?挺好看的。”

    “侯爺見聞廣博!”蒲海雲豎起拇指,然後道:“此女出自遠洋異國,父母俱已不在,又無親人在世,如今年紀尚小,卻孤苦無依,還請侯爺垂憐,開恩收留。”

    機靈人啊,硬是把送禮說成求自己發善心,好收養孤女。可惜,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又是這種敏感的時候,鬥然收入內宅,就算自己一萬個願意,老賈他也不答應啊。

    程宗揚肚子裡嗟歎不已,面上倒是淡然大度,“蒲先生太客氣了。單只是送回獨孤參軍,程某已經承情十二分,豈能再受此重禮?程某何德何能,讓蒲先生如此抬愛?”

    “侯爺太過謙了。”蒲海雲懇切地說道:“且不說侯爺是我等宋國商人的主心骨,單是侯爺主持推行的紙鈔,便讓在下這些生意人方便了不知多少,我等行商都將侯爺視為萬家生佛!”

    “哦?你也用過紙鈔?”

    “不瞞侯爺說,小的往天竺做生意,一去便是兩年多,年前在昭南登陸,才知道侯爺發行紙鈔的事。”蒲海雲感歎道:“以往我等萬裡行商,所攜錢銖累贅無比,甚至得堆在艙底充作壓艙石。如今有了紙鈔,一紙便抵千貫,輕巧何止萬倍?單此一項,程侯便功德無量。再則以紙為鈔,首推的就是一個信字,我等商賈最重信譽,侯爺以信義為重,堪為吾等表率。”

    這吹得似乎有點過火,但正撓到程宗揚的癢處。自己一力推行紙鈔,背後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深刻理念和宏大構思,只不過理念太過先進,一直恨無知音能解其意,深感自己的俏媚眼全都作給瞎子看了。

    蒲海雲對紙鈔的理解不過泛泛,但一個信字,正說到自己心坎裡。本來只是看在獨孤謂的面子上略做寒暄,這會兒不由興起,談起了錢銖和遠洋的生意,在蒲海雲的刻意迎合下,倒是頗為投契。

    得知蒲海雲走的便是從泉州到昭南,再到佔城、耽摩的海路,正是祁遠從昭南人口中打聽到的航線,於是又叫來祁遠,細加谘詢。

    趁著祁遠與蒲海雲談論,程宗揚道罪先行離開,然後親自將獨孤謂帶到廂房安置,讓張惲取了自己的衣物給他換上,又送了些酒食過來。

    兩人把盞坐談,既慶幸彼此能在昨晚的圍殺中死裡逃生,又感傷那些死難的兄弟們。但至於幕後的指使者,兩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畢竟獨孤謂身為朝廷命官,說出來只會讓他為難。

    臨了,獨孤謂問起泉玉姬的下落,程宗揚搖了搖頭,心下一陣苦澀。

    泉玉姬不知生死,四處打探也全無結果,這筆帳都不知道該記到誰頭上。

    安頓好獨孤謂,程宗揚回到廳中,蒲海雲又勸說一番,見他堅辭不收,隻好帶上小婢告辭。

    祁遠親自相送,叮囑他不要泄漏程侯的狀況。蒲海雲連聲稱是,對於程侯拒收自己帶來的美婢深表了一番惋惜和遺憾之情,當然也少不了對程侯高風亮節的欽佩之意。

    送走客人,祁遠回到廳中,遠遠便聽到有人叫嚷道:“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我看那家夥就不是個好鳥!”卻是袁天罡在大放厥辭。

    祁遠訝道:“袁爺,你怎麽來了?”

    袁天罡伸手道:“給我錢。”

    程宗揚道:“不是給過你了嗎?”

    “不夠!最少再加五百!”

    “頂多給你五十。”

    袁天罡爽快地說道:“那就五十!誒,我說了是金銖吧?”

    “銅的你要不要!滾!”

    程宗揚讓張惲取了五十銀銖,袁天罡一把搶過錢銖,罵罵咧咧走了。

    程宗揚當然沒指望一百五十銀銖就能搞出高壓電網,不過袁大科學家沒有經費支撐,幾十年混得跟狗一樣,整天裝神棍,浪蕩慣了,不給點壓力,誰知道這龜兒子潛力有多大呢?

    “航路的事怎麽樣?”

    “從泉州南下,到佔城和三佛齊,這段海路是晴州商人們走熟的。從三佛齊去天竺的船隻也不少,只是晴州商人走得不多。”祁遠道:“他話裡話外,沒少打聽我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擔心搶他的生意。”

    程宗揚道:“聽說蒲氏在佔城的生意做得挺大,有些擔心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總覺得他的心思不止這麽一點。”

    獨孤謂是昨晚圍殺現場的關鍵人物,縱使各方都覺得他是個燙手的山芋,丟得越遠越好,也絕不會輕易交給一個外來的商人。就算蒲海雲手眼通天,在推事院中也有路子,也沒人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只靠作保就私下把人給放了。除非有別的緣故,或者他給的保金實在太多……

    祁遠道:“會不會是他打聽到程頭兒在宋國的關系,想趁機攀個高枝?”

    “要是這樣,他這一鋪押得可不小。”程宗揚道:“萬一獨孤謂泄漏點兒涉及宮中的風聲,他這個保人少不得要倒大霉。”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問道:“賈先生,你看呢?”

    “觀其行止,一是打探主公的生死,二是借獨孤參軍與主公搭上關系。但其居心如何,著實難測。”

    “嗯?你這不是分析得挺清楚嗎?怎麽難測了?”

    “屬下有一事不解,”賈文和道:“他為何要帶女兒來?”

    程宗揚皺起眉,蒲海雲的女兒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別說長的什麽模樣,自己連她身段如何都沒看出來。

    祁遠打趣道:“不會是想送給程頭兒當妾吧?”

    “怎麽可能?”程宗揚道:“我這邊生死還都不一定呢,他就這麽上趕著要送女兒?何況人家不是還帶了一個嗎?他要有這心思,用得著專門送一個豔婢來分寵?”

    祁遠點頭道:“倒也是。”

    程宗揚道:“他一個跑遠洋生意的宋國商人,打探我的生死做什麽呢?就因為我是宋國正使?”

    祁遠道:“剛才閑聊時,他說蒲氏世居泉州,在宋國治下,以經商為業,還在市舶司當了個小官,深受宋國皇恩,言辭懇切得很。”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原來還有宋國的官職?”

    賈文和道:“蒲氏用心且不問,其既然有求於主公,不妨使之一二。”

    程宗揚點了點頭,自己在長安勢單力孤,多一分助力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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