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唐宮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黃浦江邊，順發餐廳。　　葉子軒跟何子離相對而坐，沐浴著徐徐吹來的夜風，在服務員的催促之下，發了獎金的葉子軒一口氣點了四菜一湯，還要了兩小瓶冰鎮啤酒，何子離臉上涌現一抹不好意思：“子軒，說好我請你的，怎么變成你請我？”　　“你已經幫了我不少，還破費請我吃飯，讓我怎么好意思？”　　今晚的何子離依然是鄰家女孩裝扮，一件緊身的牛仔褲，一件高領的白色襯衫，但就是這種簡單服飾，卻把她整個身材曲線束了出來，柔順的長間，還露出一絲潔白的肌膚，胸前一枚白色胸針，更是平添一份簡約魅力。　　“有什么不好意思？”　　葉子軒夾起一個烤蝦，動作利索的剝開，放入何子離的瓷白碗里：“咱們是同事，又經歷過患難，你還天天給我買早餐，區區一頓飯何必分得太清？而且我今晚還有事想問你，算是我有求于你，我不請你，像什么話？”　　何子離笑了起來：“你跟前幾天有點不一樣了，我周五請你吃飯，你可是臉皮厚著，還要我多請幾頓，現在卻變了一個人似的。”接著又流露一絲歉意：“子軒，早上的事很對不起，我沒想到舅舅會為幾個錢誣陷你。”　　當葉子軒破掉艷麗女子和葉良辰假裝受傷的設局后，何子離就替葉子軒把蘋果手機還給舅舅，同時鍥而不舍追問他怎會跟前者聯手對付葉子軒，尖嘴男子開始狡辯和撒謊，但最后在何子離要立案的威脅之下吐露了實情。　　艷麗女子找到尖嘴男子，要后者跟他們一起去警局討伐葉子軒，不僅會替他拿回蘋果手機，還會額外給他三萬塊獎勵，尖嘴男子一時貪財，加上葉子軒讓他不爽，最終跟隨他們來警局鬧事，還欲圖借助記者抹黑葉子軒。　　只可惜葉子軒粗暴的瓦解他們算計。　　“我已經狠狠說了舅舅一通，他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何子離目光明亮的看著葉子軒：“他要我跟你說句對不起，改天我帶他過來跟你道歉。”她還輕聲補充一句：“你放心，早上一事，大家都知道是一場鬧劇，目的就是抹黑你誣陷你，調查很快就會結束，你不會有事。”　　葉子軒拿起一瓶啤酒：“算了，別再糾結你舅舅了，他之所以這么做，只不過是心里堵了一口氣，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怪過他，至于傷人劫財的調查，我問心無愧，根本不在乎督察部門是否處罰，真離開警局也無所謂。”　　他給兩人各倒一杯啤酒，笑容很溫暖很陽光：“畢竟兩千月薪的工作不難找。”　　“只是會可惜不能每天見到你。”　　“我又不是大美人，天天見會膩的。”　　何子離臉色微紅，手指把玩胸針：“這間餐廳的食物不錯，排骨和烤蝦都好評如潮，你試一試。”為了躲避葉子軒的目光，也為了掩飾心中的羞澀，她還夾起幾塊椒鹽排骨放到葉子軒的碗里，用食物來轉移剛才的尷尬。　　“對了，你有什么事問我？只要不觸犯規定，我什么都告訴你。”　　“汗，說的我好像很喜歡作奸犯科一樣。”　　葉子軒往嘴里塞入一塊椒鹽排骨，感受著舌尖上的美味：“我聽何姐說，你是本地人，生在華海，長在華海，讀書工作也都在華海，我想要問你，你聽過唐宮沒有？我無意中聽到這字眼，想要上網搜索卻全都屏蔽了。”　　葉子軒其實有很多法子破解，但他感覺龍秋徽一直盯著自己，所以沒有做多余的事，把疑問留在今晚直接問何子離，問題剛剛冒出，正咽下烤蝦的何子離身軀一震，接著就咳嗽起來，手忙腳亂去拿水杯，卻不小心打翻。　　胸針也從衣服掉落，葉子軒伸手撿起，擦拭干凈放在旁邊。　　“不好意思。”　　拍打掉身上水珠的何子離擠出一絲笑意，只是眼中難于掩飾那份震驚，笑容也不太自然，她也沒有把胸針戴回去，顯然唐宮兩個字對她很有沖擊力，葉子軒沒有想到她這么大反應，幫她重新擺好碗筷后，聲音柔和開口：　　“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就不用告訴我，我會用其余法子去了解。”　　“不，不——”　　何子離連連擺手：“我會告訴你唐宮的事，你千萬不要找其余人了解，不然很容易牽涉事非。”　　葉子軒掠過一抹驚訝：“了解唐宮都會牽涉事非？這比政治事件還牛叉啊。”　　“坐過來，我悄悄跟你說。”　　何子離挪了一下位置：“換成其他人，我肯定不會多嘴，但是你，我愿意告訴。”　　葉子軒猶豫了一會：“看來有點風險，要不你還是別說了，免得招惹麻煩。”　　何子離搖搖頭，主動坐到葉子軒的身邊：“還是我來告訴你，這樣，你的風險小一點。”她善解人意的開口：“唐宮，是指華海一個新興家族，它盤踞華海數十年，子弟遍及天下，商界，政界，軍界和黑道都有涉及。”　　她端起啤酒抿入一口：“唐宮主事人唐云天是一個外來戶，但他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他十八歲來華海打拼，十年時間成為華海最大的黑道霸主，隨后洗白成實業家、社會名流與地方領袖，成為當時活躍的風云人物。”　　“唐云天學歷不高，但他有一身過人武藝。”　　何子離把知道的東西全部告訴葉子軒：“謙卑有禮，更有過人的投機沾營本領，與玩弄權術的從容,對各方大佬，社會名流，官方高層，乃至金融工商巨子，無不執禮甚恭，傾力結交，海量的人脈讓他混的風生水起。”　　她嘆息一聲：“十三年前，四十八歲的唐云天當選華海商盟會長，華海名譽市長，還是全國民大委員，具有參與決策華國發展的權力，唐氏集團也在美隆重上市，唐云天一躍成為華國首富，唐宮耀眼，一時無人能比。”　　在葉子軒喝入大半杯啤酒時，何子離又語氣興奮的開口：“很多人都說，當時的唐云天比民國時的杜月笙，袁克文還要輝煌，華海的三教九流都要尊稱他一聲唐爺，就連市長上任也要登門拜訪，華海也因此蓬勃發展。”　　“傳聞唐氏成功上市那一個月，華海房價狂漲四成半，增幅秒殺華國各大城市。”　　葉子軒盯著泛有光澤的胸針，感慨唐云天還真是一個人物，同時尋思唐薛衣跟唐云天什么關系？　　“后來唐宮怎么消失了？”　　葉子軒好奇問道：“還成為禁忌字眼？”　　何子離的眼睛多了一抹迷惘：“聽說他打高爾夫球時得罪了一個京城權貴，開始遭受官方打壓，后來他的兒子唐飛飛醉駕，在華海大橋撞飛一部轎車，上面恰好坐著回瀘探親的軍部高官兒媳和愛孫，車子掉入黃浦江。”　　“雖然駐軍最快速度撈起車輛，高官兒媳經過搶救也活過來，但那六歲孩子再也不見蹤影。”　　她幽幽一嘆：“江水滔滔，尸骨無存。”　　葉子軒夾起一塊雞肉送入嘴里，隨后輕聲問出一句：“唐云天有這么多的政治保護衣，再加上錯綜復雜的人脈關系，他完全擠得進華國前十大佬的行列，這樣的人物，還能被京城權貴打壓，看來后者背景絕對帶紅啊。”　　“得罪紅色背景的權貴，又跟軍部大佬留下血仇......”　　葉子軒既為六歲孩子的夭折感到可惜，又對唐云天的遭遇頗為感慨：“唐宮毀滅在所難免啊。”　　“沒錯！”　　何子離雙手握著酒杯，輕輕抿入一口啤酒：“車禍事件之后，唐宮就開始大事不斷，小事連連，不僅黑道場子遭受到警方嚴厲清洗，就連正規企業也開始被工商調查，官方隨便搞個名頭，就把唐宮大小生意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原本被唐宮壓制的各個黑幫，開始蹦跶出來捅刀子。”　　“在某個夜晚，唐宮遭受到襲擊，差不多兩千人圍攻，全是一等一的黑幫高手。”　　“傳聞東北洪幫，西南青門，沿海龍莊都有參與。”　　“唐云天以一敵百，率領十八鐵衛和八十名唐宮好手，硬生生扛住兩千人蝗蟲般的攻擊。”　　“殺得對手心驚膽戰，也殺得血流成河。”　　“只要當時他的兩員大將及時援至，他就能熬過那次聲勢浩大的危機。”　　“可惜，兩員大將遲遲不見身影，而圍攻的黑幫高手卻來了一批強者，傳聞是京城權貴的衛隊。”　　“這批好手的加入，最終扼殺了唐云天的生機。”　　葉子軒一時無法甄別情況真假，只能就著何子離的描述還原當時情景：“百余人對抗兩千人，能夠死撐兩個小時，殺得對手心驚，唐云天可算是一個人物，他那名兩員大將最后怎樣？是被對手殺了，還是被官方抓了？”　　何子離搖搖頭：“沒有，他們活了下來，還活的很好。”　　“他們就是龍傲天，古大佛。”　　葉子軒一驚：“什么？是他們兩個？”　　何子離眸子閃爍光芒：“他們為什么遲遲沒有支援，為什么能夠事后活下來，還混到今日這輝煌地步，傳聞有很多，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而唐宮這兩字也從華海永遠抹去，不僅不能當眾提起，還成為禁忌字眼。”　　“誰在龍傲天和佛爺面前提起，結果都是沉入黃浦江的下場。”　　“昔日大家都以唐宮結交為榮，事后卻全都撇清關系。”　　何子離紅唇輕啟：“于是十三年過去，沒有多少人記得唐宮了。”接著，她又壓低聲音補充：“子軒，我剛才說的，大部分都是十三年前的市井傳聞，真實性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畢竟我不可能也無法去考證唐宮的事。”　　“你也聽聽就好，不要對此事過于好奇。”　　“事情真相出入或許會很大，但龍佛禁區卻沒有水分。”　　“這是佛爺和龍爺的傷疤，揭起來很容易刺激他們。”　　葉子軒點點頭，喃喃自語：“唐宮這樣禁忌，唐薛衣為何不忘？他是唐云天的什么人？”　　沒有聽到葉子軒言語的何子離淡淡一笑，夾起幾塊番茄送入嘴里，隨后就扯過一張紙巾擦拭嘴角，她前些日子一直沒有胃口吃飯，雖然韓中劍已經被抓，但飯量依然不是很大，所以大半碗食物下去，她便吃得差不多了。　　這時，一碟飯后水果送了上來，十二片橘子擺放整齊，閃爍誘人的光澤。　　何子離下意識伸手，卻被葉子軒一把抓住：“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