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鶴也頓時黯然神傷，抹了一把淚水回頭就走，作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必須殺伐果斷、舍小義存大義，道理誰都明白，但真正執行起來卻真是讓人有種肝膽俱裂的疼痛感。

劉鶴走後不久，蔣浩然飛快地抹乾凈臉上的淚水，命令林瓏拿來一份欽州的區域地圖，攤開在面前的茶几上認真研究起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希望還能為湯恩伯找出一條生路來。

不多時，劉鶴再度轉了回來，在蔣浩然面前站定，卻並不說話，蔣浩然略微抬腿，卻只是盯著茶几前方劉鶴的一雙腿，沉聲道：「老長官怎麼說的？」

劉鶴沉聲道：「湯司令說，你的處置是對的，如果因為他而讓弟兄們增加更多無謂的傷亡，那他在九泉之下都不會安心，所以，他不怪你，但他和青226師、青227師全體將士請求決死一戰。」

「決死一戰？何謂決死一戰？」蔣浩然終於抬起了頭。

劉鶴道：「他們不想被敵人活活困死、餓死，希望能在他們戰鬥力最強、武器彈藥還充足的時候能給予敵人以重創，所以，準備在今天下午向正面之敵發起全線反攻，直至打盡最後一發子彈、戰死到最後一個人。」

蔣浩然虎軀一震，分明被這份決絕震撼到了，良久才喃喃道：「老長官不愧是『抗日鐵漢』，不愧是抗日鐵漢啊……」

其實，湯恩伯在歷史里是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有的人說他軍紀敗壞，所轄部隊素質良莠不齊，為了維持軍費，在水患重災區橫徵暴斂，讓百姓民不聊生，更是留下了「水旱蝗湯」的罵名。

也有人說他出賣恩師陳儀，是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但不管怎麼說，在抗日戰場上他的確是功勛卓巨，著名的南口戰役、台兒庄大捷都是他率部打的，也是少數令島國人忌憚的抗日名將，歷史不應該抹殺他的這些功勞。

而蔣浩然之所以敬重他、重用他，恐怕也是基於此。

言歸正傳，看蔣浩然不說話，劉鶴又道：「總座，你說我們該不該成全他們的壯舉？」

蔣浩然答非所問道：「白崇喜曾經說過：『打陣地戰只有孫連忠，能攻能守的是張自忠，但打彈性最大的運動戰只有湯恩伯，』如果這句評價是中肯的，說不定他們能逃過一劫。」

「啊……」劉鶴當即眼前一亮，疾呼道：「總座，你是不是有救他們的辦法了？」

蔣浩然敲了敲茶几上的地圖道：「也說不上什麼辦法，只能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我剛剛仔細看了一下地圖，在他們身後二十多公里就是十萬大山，既然他們能有決一死戰的決心，說不定就能在後方撕開敵人的包圍圈，只要能進入十萬大山，短時間小鬼子也奈何不了他們，如果能逃過眼前這場危機，他們也許能穿越這片叢林進入到越蘭邊境。」

劉鶴一聽蔣浩然這話，頓時就焉了，十萬大山他當然清楚，東起廣西欽州縣，西至中越邊境，分佈於欽州、防城、上思等地。因山脈連綿，峰巒重疊，點不清，數不盡，故稱十萬大山。山脈呈東北—西南走向，長達100多公里，寬30－40公里，總面積達2600平方公里，這麼大的一個範圍，要藏個一兩萬人理論上來說似乎不是難事。

可問題是，此地距離湯恩伯部目前的大直鎮還有二十多公里，距離雖然不算太遠，但讓他們殺出重圍之後還要在敵人的圍追堵截中狂奔二十多公里，這個難度係數實在是有些大，而且，即便他們進入了叢林，敵人近衛第一師團可是從緬甸過來的，叢林戰是他們的拿手好戲，湯恩伯能逃出他們的圍追堵截嗎？

一看劉鶴的表情，蔣浩然心裡明鏡似的，卻也沒有點破，繼續說道：「突圍的時間定在傍晚六點，在這之前，我可以給他們提供一次強火力的空中支援，盡量給他們轟開一條出路。」

劉鶴依然遲疑著，顯然對蔣浩然的計劃並不看好，幾秒之後道：「張靈虎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河內了，要不命令他們從越蘭邊境進入十萬大山前去接應一下他們？有特戰師的弟兄們在，我們就不怕什麼近衛第一師團了，他們肯定能把部隊帶出來。」

「不行，這個絕對不行，張靈虎必須回保山，有他們在後方我才能安心，而且我警告你，這事一定不能通知張靈虎。」蔣浩然厲聲道。

劉鶴無奈地搖了搖頭，答道：「好吧，我這就給湯司令發電文。」

……

大直鎮，遠五集團軍司令部。

司令官湯恩伯已經換上了作戰服，挺直著腰桿一臉決然地坐在辦公桌前，右手邊的桌子上擺著一支AK47，屋內的參謀將領正忙著銷毀文件，毀壞作戰沙盤和地圖，一切看來，他們已經進入破釜沉舟殺身成仁的準備了。

這時候，參謀長萬建蕃拿著一份電文走了進來，面色陰鬱沉聲道：「司令，總座的電文來了。」

湯恩伯彈射而起，一把抄起桌子上的AK47，單手舉起扛在肩膀上，霸氣側漏地吼叫道：「全體都有，隨老子一起殺個痛快去。」

「慢著司令，總座沒有同意我們決死一戰，而是命令我們突圍。」萬建蕃疾呼道。

「突圍？往哪突？」湯恩伯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們已經被敵人近四萬大軍圍成了鐵桶，如果能突圍的話他哪裡會等到現在。

萬建蕃道：「總座的意思是讓我們往西南方向突圍，進入十萬大山，突圍時間定在下午六點整，他會在這個時間給我們提供一次強大的空中火力支援。」

「地圖！」湯恩伯吼叫一聲，馬上有參謀拿出一張地圖攤開在桌子上，湯恩伯當即拿起放大鏡認真的查看起來。

萬建蕃冷眼旁觀，不陰不陽地說道：「司令，有什麼好忙活的，這個方案我們不是沒有想過，根本行不通，西南方向可是我們回去的必經之路，也是敵人兵力最厚的地方，我們根本突不出去的，再說了，即便進入了十萬大山又能怎麼樣，沒糧草沒救兵，我們憑什麼跟小鬼子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