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衍擦拭了下唇邊的血,陰鶩的眸子瞪着面前的男人,卻始終沒有還手。
周潮安氣不打一處來,他還想教訓溫樂衍,但不是在這個地方。
他直接攥著溫樂衍的領子,將人拖到走廊盡頭。
溫樂衍一把打開他的手,面色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知道你孩子沒了,說吧,要多少賠償。」
周潮安雙拳攥得咯吱作響,他一字一句道:「溫樂衍,那不是我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你說什麼?」
「我說阮姐懷的是你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為了保護你們的孩子,不惜隱瞞,就是怕你傷害到她的孩子。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麼?是你親手殺死了你們的孩子!」
周潮安在說這話時,渾身都充斥着怒意,他就是想讓溫樂衍記住,這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
溫樂衍立即搖頭:「這不可能!」
「孩子是生下后沒多久離開的,他是0型血,不是你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周潮安說着,直接將一份檢驗報告扔在了溫樂衍身上。
溫樂衍看着報告上的字,眼球充血,眸底瞬間被染紅。
他拿着報告的手抽搐不止:「這真是我的孩子?」
周潮安:「我是a型血,阮姐是b型血,我們兩個怎麼會生出o型血的孩子!」
溫樂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報告上的o型血三個字,心臟被刀一下一下剜開,凌遲一樣。他崩潰地捂住心臟,臉頰一熱,這一滴淚燙得他想抽死自己。
「溫樂衍,你根本不配做人!你把阮姐害成這樣,還把你們的孩子置於死地,你這樣的人為何還要活在世上?」
溫樂衍頭痛欲裂,他雙手緊緊地抱着頭,身體失去了重心,無力地靠在牆壁上,無聲地墜落。
周潮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道:「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沒資格再見到阮姐。」
他說完大步離開。
溫樂衍手裏攥著報告,雙膝直直地砸在地上,猩紅的眸望着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
來來往往的人群都盯着這個奇怪的男人。
他穿着工整貴氣的西裝,卻一蹶不振地跪在地上,周身氣質跟這裏格格不入。
路過的小女孩不解道:「媽媽,這個叔叔為什麼要跪在這裏哭?」
女孩媽媽小聲道:「這位叔叔應該是失去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
「失去了重要的人就會哭嗎?」
「嗯,人都是有感情的,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心裏的人,就會感到悲傷和難過,也就會哭了。」
女孩低垂下頭,她忽然掙脫開媽媽的手,小跑着朝溫樂衍走去。
溫樂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周身都裹着一股寒意,讓人不敢接近。
小女孩怯怯地伸出手,她的手心裏躺着一顆糖。
「叔叔,你別傷心了,吃點糖就好了。」
溫樂衍抬眸看向女孩,他陰冷的表情還未褪去,雙眸猩紅充血。
女拆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哭出聲來。
「媽媽,這個叔叔的表情好可怕,他的眼睛好紅好紅。」
「乖,我們不打擾叔叔了,他現在很傷心。」
小女孩臨走時,將那顆糖掉在了地上。
溫樂衍伸手撿起糖,放在手心裏摩挲了下。
他記得,宋阮最怕苦,每次打針吃藥總要吃顆糖。
想到這裏,心口的痛又加深了幾分。
有些事情,哪怕不去刻意回想,也總會在不知不覺間蹦到心坎。仟韆仦哾
回憶有時候就像索命的繩索,能讓內心欠安的人甘願被扼住喉管。
溫樂衍不知道在醫院裏待了多久,直到夜深人靜,病房外再也沒有人影,他才撐著身體,緩緩地起身。
宋阮病房的燈已經關了,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處於一片黑暗中也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溫樂衍站在病房外,準備伸手推開門,伸了又收回來,收回來又再次伸出去。
反反覆復好幾次,他才推開了病房門。
窗帘沒拉,床沿上映照着月光。
女人躺在月光籠罩的床上,面容平靜,雙眸閉着,唯獨眉心的弧度一直沒舒展開,好像在隱忍着什麼。
溫樂衍不敢再去看她,低垂下頭,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軟得好似沒有骨頭,涼得像浸過了寒冰。
溫樂衍連拉着她的手都不敢加深力氣,怕弄醒了她,自己還會被趕走。
這一刻,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是想待在這裏,靜靜地陪她一會。
翌日。
窗外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宋阮的眼睫,她感受不到光亮,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下。
溫樂衍心一緊,趕緊抽回了自己的手。
睡夢中,她隱約覺得有人一直牽着她的手,在她做噩夢的時候輕聲地安撫著。
可病房裏除了她就沒有別人。
許是做夢罷了。
宋阮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與其睜眼感受被無邊黑暗裹挾的寂寥感,倒不如閉上眼假裝睡着。
溫樂衍見她醒來,緊繃的神色鬆緩些許。
他站起身,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來,悄聲地放在了她的床邊。
趁著醫生跟護士還沒來查房前,溫樂衍大步走出了病房。
離開醫院,溫樂衍找到陸廷,神色冷峻地遞給他一張卡:「這裏面有一千萬,你想辦法找最好的醫生,治好宋阮的眼睛。」
陸廷面上的情緒格外複雜:「溫樂衍,你現在是清醒的么?」
「廢話!」溫樂衍冷聲道,「你別跟我廢話,趕緊去給我找最好的醫生!」
陸廷見他擺着這樣一副臭臉,這才鬆了口氣,一把推開他遞來的卡。
「行了,給你自己留點退路吧。若宋阮的眼睛有的治,要不了這麼多錢,要是治不好,要再多的錢也無用。倒是你,別看你這幾天意識清醒,搞不好過兩天就突然發病,你還是趁早去做電擊……」
溫樂衍冷聲打斷他:「宋阮的眼睛好了,我就去做電擊。」
他頓了頓,語氣低沉下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宋阮不想看見他,可只要他有以前的記憶就總會跟她有牽絆。
或許只有忘了,才能徹底了斷心病。
他就再也不會因為情緒失控而去傷害她,折磨她。
她自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解脫。
而他被牽絆至今,早就需要一個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