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妍抿了抿唇:「可是這個夢魘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我總是會夢到以前在宋家的生活。我還是想回去看看,說不定這個心結能消散,你就答應我吧。」
溫樂衍沉默地閉眼。
「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他始終不敢再去那個地方,那熟悉的街道,每一處建築,都承載了太多的回憶。
沉重得幾乎要將他壓垮。
陳婉妍眼底閃爍了下,不情願地點了下頭:「我知道你不願意去的,沒事,我一個人去就好。」
「嗯。」溫樂衍說,「你月份大了就別開車了,讓司機送你。」
陳婉妍唇角微微扯出一絲弧度:「好。」
一個月後,宋阮再次去了醫院。
她的孩子已經接近四個月,有些顯懷。
做了檢查后,醫生說一切正常,她看着b超單上的模糊影像,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她開始期待這個寶寶的降臨。
生活本就是千篇一律的,但如果多了這個寶寶,一切都會變得更圓滿吧。
她也逐漸接受了溫樂衍是孩子父親的現實,無論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要是她的孩子就好,她都會用心去呵護。
檢查完之後,宋阮去了婦科病房。
她提着補品和水果站在病房前,忍不住地猶豫了。
自從上次跟李文芳母子道別後,她便很久沒來看過他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最近過得好不好。
病房門忽然打開了,子林見到宋阮,激動地睜大眼睛,興奮道:「宋阿姨,你來啦!」
宋阮摸了摸他的頭,目光不由得溫柔下來:「嗯,阿姨來看你們了。」
她被子林牽着往病房裏走去。
這是一間私人病房,李文芳剃了光頭,平靜地坐在病床上,她神情枯槁,眼底沒有一絲光。
宋阮眼眶驀然濕潤了,她將水果放到床頭上,低着頭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李文芳許是很久沒看到人了,嗓音格外地啞:「宋小姐,你來看我了?」
宋阮點了點頭:「嗯,我來看你了。」
李文芳暗沉的眼神中終於浮現了一絲光亮:「宋小姐,真是麻煩你了,三天兩頭的接濟我們母子。我一個將死之人,何德何能啊。」
宋阮心頭一哽:「別這麼說,子林還小,你要好好活着,這樣才能看到他長大。」
提起子林,李文芳的神情忽然變得痛苦起來,那種不舍和心疼的情緒夾雜在一起。
作為母親,宋阮能理解這種痛苦的感覺。
李文芳伸出手緊緊地拉住宋阮,幾乎是卑微到了骨子裏,低着頭開口:「宋小姐,我……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只要是我能幫的,一定會幫。」
李文芳緩緩地開口:「我時日不多了,你能不能收養子林?」
「我,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來說很過分,但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子林的爸爸不要他,我的父母也早逝了。我也,我也得了這樣的重病,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我想給他找條後路。」
宋阮看着子林,他正認真地趴在病床邊拉着李文芳的手,他似乎聽懂了什麼,大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宋阮的心就像是被尖銳的刺狠狠地擊中。
她認真考慮了會,說道:「抱歉,收養子林我恐怕做不到。我平常也有工作,忙起來沒有時間照顧他。而我現在懷孕了,以後生產的時候,恐怕也無暇顧及他。但我會給他找好福利院,後期他的生活費和學費,我都會負責到底,這樣可以嗎?」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收養子林的想法,可是一旦想好了就要負責,她目前的確沒有太多的心力去負這個責任。
李文芳聽完這話,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宋阮的手背,她連連點頭,感激道:「太好了,太好了!這樣我死也瞑目了。只是宋小姐,你的恩情我這輩子恐怕報答不了了。」
「子林,你過來。」
李文芳將子林叫過來,嚴肅道:「以後媽媽不在了,宋阿姨就是你最親的人。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等你長大出人頭地了,要好好報答宋阿姨,知道嗎?」
子林還不懂什麼是死,可他卻能感受到媽媽的傷心,哭着搖頭:「媽媽為什麼要離開我!你也要像爸爸一樣拋棄我嗎?」
李文芳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子林哭着不肯鬆手,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宋阮將他抱起來,安撫道:「好了子林,媽媽只是在跟你開玩笑。她不會不要你的。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子林睜大眼睛看她:「真的嗎?」
「當然了。」
宋阮從床頭的袋子裏取出一個禮盒,裏面裝着一個玩具車,她遞給子林:「你看,阿姨還給你帶了玩具,我們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到底是小孩子,看到玩具之後便不哭了,他緊緊地抱着玩具車不肯撒手:「謝謝宋阿姨!我也有禮物要送給宋阿姨。」
子林說着跳了下去,小跑着從柜子裏取出一把巧克力塞到宋阮手裏。
宋阮輕輕一笑:「哪裏來的巧克力?」
「是溫叔叔給我買的!」子林唇角的笑容放大,提起溫叔叔的時候,他很自豪,「他還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
宋阮嘴角的笑意逐漸斂住:「他……又來醫院看你了?」
李文芳道:「宋小姐,溫先生是個好人。這個月他來了兩次醫院,不僅替我交了醫藥費,還給子林買了好多東西。」
宋阮聽到這些沒說什麼。
大概是陳婉妍推了子林,他良心有愧吧。
想到這裏,宋阮從包里拿出一張卡塞到李文芳手裏:「這裏面有十萬塊錢,你先拿着用。還有,那個溫先生不是什麼好人,以後你們離他遠點。」
「宋阿姨,你為什麼要說溫叔叔是壞人啊?」子林懵懂地問道。
宋阮神色黯然她,只是淡淡道:「阿姨不會騙你的,以後要離他遠遠的,知道了嗎?」
子林撇了撇唇角:「知道了。」
宋阮又陪了他們母子一會,直到天黑才回家。
她開着車,將車窗降下,夜風吹到臉頰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