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喉頭似是被堵住了一般，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傢伙的問題。

醫院的長廊后，溫樂衍眸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幕，他青筋凸起的手臂撐在牆面，幾乎要將牆體抓爛，眉頭緊皺地隱忍著情緒。

宋阮這個女人，他還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明明幾次三番地對婉妍下毒手，卻又能護著一個陌生的小孩。

溫樂衍閉了閉眼，聽到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女人跟小孩對話的聲音。

「宋阿姨，媽媽暈倒了，你說爸爸為什麼還不回來看媽媽呢？是不是爸爸真的不要我了，也不要媽媽了？」

「不會的子林。你爸爸只是很忙，他還會回來的，他不會拋棄你和媽媽的。在他回來之前，你跟媽媽要好好生活，知道了嗎？」

「嗯！我爸爸不會拋棄我們的，他一定還會回來的！可是宋阿姨，媽媽不要肚子里的小弟弟了，你說小弟弟會不會難過？」

「子林，其實阿姨也失去過一個小寶寶，阿姨也很痛苦，但這人生中有很多無奈的事情。比如你媽媽不能留下小弟弟，她心裡也會難受，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晚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媽媽在偷偷地哭，她應該是想爸爸跟小弟弟了吧？」

「是啊，她很想很想。」

溫樂衍背脊僵直地怔在原地，他感到眼眶驀然一熱，胸腔好像被細密的針尖刺穿，帶來窒息的痛感。

這種凌遲般的痛苦，似鈍刀割肉一樣，一下又一下挑斷他每一根神經。

「樂衍？」

溫樂衍斂住眸中的情緒，轉過了身。

陳婉妍扶著牆壁走了過來，她氣色很差。

溫樂衍順勢拉住她的手腕，沉聲道：「醫生不是讓你卧床休養嗎？你跑出來做什麼？」

陳婉妍默默地跟著溫樂衍進了病房，她躺上床，一臉憂慮道：「我害怕宋阮……萬一她買通媒體，故意將這件事情鬧大該怎麼辦？」

「你又沒做錯，怕什麼？」

陳婉妍垂下眼睫：「樂衍，你知道的，網上很多東西都能造假。我現在懷孕了，不能受到刺激，我不想看到那些流言蜚語。」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溫樂衍拍了拍她的手，「你別亂想，醫生說你胎像不穩，這段時間哪裡都不許去，卧床休息。」

陳婉妍乖乖點了點頭，借著這個機會，她撒嬌道：「那你陪我好不好？」

「公司最近很忙，我會請人照顧你。」

陳婉妍撇了撇唇，有些不悅，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畢竟溫樂衍已經答應她會壓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每次裝病，溫樂衍都會百般順著她，這招果真屢試不爽。

這還得多虧宋阮，當年將溫樂衍從火災里救出來后便被燒得半死不活，去國外養了一年傷。

而那一年，她日夜陪在溫樂衍跟前，早就贏得了男人的信任。

李文芳醒后，醫生將宋阮叫去了單獨的辦公室。

醫生拿著病歷單，眉頭緊皺，沉沉嘆了口氣。

宋阮見醫生神情凝重，心裡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我朋友，她得的是什麼病？」

「乳腺癌，晚期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打在身上，宋阮喉頭哽住，她不敢相信：「怎麼會……一個月前她還好好的。」

醫生嘆氣道：「乳腺癌前期基本上不會有太明顯的癥狀，後期伴隨著癌細胞的擴散會引起渾身疼痛，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得了病，實際上已經晚期了。」

宋阮心頭刺痛了一瞬。

她想到那個可憐的女人，被丈夫拋棄，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帶著孩子苦熬著生活，可疾病還是沒放過她。

子林還那麼小，被父親拋棄，他又要失去媽媽……

儘管知道癌症晚期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她還是抱著試探的心思問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目前的醫療水平，無法治癒癌症晚期的患者。」

宋阮聲音有些顫抖：「那……她還能活幾年？」

「按照目前癌細胞的擴散速度，多則一年，少則半年。」

宋阮走出醫生辦公室時，腿都是軟的，她扶著牆壁靜靜地站了好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這個殘忍的消息告訴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往病房走去，走到一半看到了子林的身影。

她剛要叫住他，便看著他一路小跑到一個男人的懷中。

「溫叔叔，你下次還會來找我玩嗎？」

溫樂衍摸了下子林的頭，語氣不自覺地溫和下來：「會的。」

子林撇撇唇：「我爸爸也是這麼說的，可是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你會不會也跟他一樣？」

溫樂衍頓了頓:「不會。」

「溫叔叔，你能不能不要跟那個壞阿姨在一起了？」子林忍不住道，「壞阿姨把我推倒，還打了我媽媽，不是個好人。」

「子林！」

宋阮喘著氣跑到子林跟前，一把拉過他的手，將他從溫樂衍懷裡拽出來，嚴肅道：「不是讓你陪在媽媽身邊嗎？為什麼要偷偷跑出來，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壞人？」

子林眨了眨大眼睛：「可是溫叔叔不是壞人啊，他還給我買了好吃的！」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巧克力，塞到宋阮手裡：「宋阿姨，你嘗嘗可甜了，比糖果還要好吃。」

宋阮看著他吃得像小花貓一樣的嘴角，不忍責怪，反手將他緊緊地擁在懷中：「謝謝子林，阿姨不吃，留給你吃。」

「宋阿姨，溫叔叔不壞的。」子林抱著她的大腿，認真說道，「我爸爸從來都不陪我玩，溫叔叔卻陪我玩，他只是被壞阿姨矇騙了。」

宋阮淡淡一笑：「是，子林說得對。那你先去病房裡看看媽媽好不好？」

她沒有反駁子林，畢竟小孩子是最單純的，她不忍打破他心中的美好。

子林乖巧地轉身，對著溫樂衍揮揮手：「溫叔叔，再見！」

溫樂衍也伸出手揮了揮：「嗯，再見。」

宋阮目送著子林進了病房，關上門后，她轉身看著溫樂衍，眸中情緒冷漠疏離：「你來這裡做什麼？」

溫樂衍眉頭緊蹙，她這是什麼態度？

宋阮懶得跟他糾纏，冷聲道：「不管你是抱著什麼心思接近子林，我都警告你離他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