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頎長的身影從警察局門口出來，隔着一段不遠的距離，宋阮聽到他在跟人打着電話。

「再去給我好好查查，鬧事的人怎麼可能是婉妍的弟弟。」

當宋阮聽到這句話時，整個人一愣，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貫穿全身。

難怪那個混混無緣無故地攻擊着她，每次都要對她下死手。

不一會，一名警察走到溫樂衍跟前。

宋阮腳步頓了頓，始終沒勇氣上前。

「溫先生，人我們已經抓到了，等會宋小姐會過來錄筆錄，也算有個交代。」警察說道。

溫樂衍冷聲道：「事情還沒查清前，先不要告訴她犯罪人的真實身份。」

宋阮眼底翻湧著激動的情緒，她用力地咬着唇，直到口腔里瀰漫着一股濃郁的鐵鏽味她才感受到了疼。

多可笑，原來溫樂衍什麼都知道，就算他知道這一切是陳婉妍的主意，也還是無條件地偏袒着她。

別人都要把置她於死地了，他竟還在護著陳婉妍。

溫樂衍似是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皺着眉回頭，當他看到宋阮時，側臉緊繃了一瞬，而後沉下來臉來：「你什麼時候來的？」

宋阮直勾勾地看着他，滿目的嘲諷和悲涼：「在你說不要告訴我真相的時候。」

溫樂衍聲音冷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宋阮渾身發着冷，顫抖著低吼出聲，「我跟陳婉妍的弟弟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他更不知道我會去雲城大學開招聘會，這一切分明是陳婉妍有意為之！事實都擺在你面前了你卻還不相信，還要護著那個女人是嗎？」

「她弟弟幾次三番攻擊我，對我下死手，林瑞澤被他傷得住了院，你卻要警察隱瞞他的真實身份。溫樂衍，你不讓我知道罪犯是陳婉妍的弟弟，就這麼怕我遷怒陳婉妍，找她算賬嗎！」

溫樂衍面目冷漠陰鬱：「就算他是婉妍的弟弟又怎麼樣？警察局裏他已經招了，這件事情跟婉妍無關。」

「呵，好一個無關！」宋阮眼神堅定，透著十足的寒意，「既然他不肯承認，那我就以他殺人未遂，告到他承認為止！」

溫樂衍額角青筋迸起，壓抑著不悅：「宋阮，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陳婉妍他弟弟對我連番攻擊，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溫樂衍低吼了句：「那你不是還沒死嗎！」

宋阮大腦轟一聲，如五雷轟頂般，男人這句涼薄至極的話像魔咒一般纏繞在腦海里。

是啊，她還沒死。

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他才會覺得陳婉妍有錯。

不，她相信，哪怕自己現在真的被陳婉妍害死了，這個男人也只會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死得好。

宋阮只覺得心臟被一刀刀劈開，站在這個男人面前，面對他的冷漠和絕情，她永遠沒辦法心如止水。

在互相傷害這方面，她永遠處於下風。

這個男人總是有千萬種辦法將最尖銳的刀子往她最柔軟的地方戳去。

宋阮深吸了口氣，在心痛到眼淚即將掉下來的前一刻，快速地轉過了身。

她努力平復著情緒，轉身一步步地往外走。

溫樂衍邁著長腿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怎麼，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是擔心我會報復陳婉妍嗎？」宋阮用力地甩開男人的手，視線一片迷濛，死死地看着這個男人。

溫樂衍看着女人眼底的冷淡和絕望，嗓子裏似乎堵了什麼東西，沉重得要命，折騰得人難以安生。

他收回被甩開的手，淡聲地道：「婉妍這麼做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她不會這麼做。」

絕望到極致，心就麻木了。

宋阮忽然笑了，只是這笑容中充斥着苦澀的味道，她搖搖頭：「溫樂衍，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

變成這般不可理喻，面目全非的樣子。

她眼底霧氣濃重：「你但凡能把對她的信任分我一半，我們之間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笑她之前還覺得溫樂衍不信任她，只是性格多疑了些，天生無法相信別人。

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給他找的借口。在面對陳婉妍的時候，哪怕事實跟真相就擺在他面前，他都能一再相信那個女人。

溫樂衍一雙黑眸冰冷孤傲，他死死地盯着宋阮，聲音宛如浸在寒冰里：「當年她不顧一切將我從火里救出來的時候，你在哪？我落魄無人問津的時候，你又在哪？是她救了我，也是她陪我走出低谷。」

「就憑着這一點，你永遠都比不過她！」

男人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決絕堅毅，就這麼直直地砸進宋阮的耳朵里。

一顆心早就千瘡百孔，她伸手撫向紋身下的傷疤，一滴淚劃過眼角。

她抬手擦了擦淚水，平靜地看着溫樂衍：「我有今天這個結局，誰都不怨，但我心中無愧也無悔。溫樂衍，這就是我跟你的區別，縱使我不愛你了，我也不捨得傷害你半分。」

她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如果時間能倒流，命運能重來，自己還會不會奮不顧身地救溫樂衍。她的回答，是會。

溫樂衍眉心驀然皺攏，他聽不懂宋阮到底在說什麼，卻莫名地覺得心慌，心口那塊地方，好像被一隻粗糙的手用力地揉搓著。

隱約間，他好像聽到女人絕望地說——

「溫樂衍，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這一瞬間，他頭疼欲裂。過往所有的回憶如瘋長的野草，千絲萬縷地纏繞着他每一根神經。那些他努力想忘的，刻意隱藏的一幕幕似大火燎原，猛烈地襲來。

他好像看到了少女嘴角掛着燦爛的笑容，滿眼嚮往地對他說：「溫樂衍，等畢業了，你娶我好不好？」

「溫樂衍，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咱們下輩子也要在一起。」

「溫樂衍，我愛你。」

記憶扭轉到現實，溫樂衍眼底一涼，伸出手觸碰了下，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浸濕的指尖。

他眯眸看着遠處，宋阮的背影早就走遠，消失在他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