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過電話敷衍他之後，譚志達劉義壽兩人也動身了，但不過小車開出幾十米，劉義壽就停了車。

  「沒有油了。」

  「出門時沒有加油？」

  「記得是加了的呀。」

  「那是油箱漏啦？」

  下車檢查，油箱沒事。

  劉義壽拍著自己腦袋，想起來出門時真的忘記加油了。

  兩人走回來找老付，看看他家有沒有汽油。

  老付家只有柴油，沒有汽油。

  老付的兒子說他看見月亮堡那邊有汽車，五里路，可以拿個壺去找那師傅要一點。

  這倒是個好主意，但去月亮堡他們不認路，就讓老付的兒子帶領。

  那輛小車停在月亮堡村口，車旁沒有人，走近一點，譚志達拉住劉義壽，掉頭就走。

  站在一棵樹的陰影下，譚志達小聲告訴劉義壽，這輛車他有點熟悉，如果真是那個人開來的，那這汽油借不成了。

  劉義壽說：「為什麼？」

  譚志達說：「這個人不好說話，很難纏，你要是找他借汽油，今天給你十斤，過後你得還五十斤。」

  「哪有這麼貪婪的人？」

  「他就是這麼個人。」

  「你和他打過交道？」

  「豈止，我和他可以說勢不兩立。」

  「那怎麼辦，今晚我是要回去的呀。」

  「打電話給礦上，叫他們送來。」

  「礦上就這一台車，再說礦上也沒汽油，平時都不准存放易燃易爆物品的。」

  劉義壽接著說：「礦上路遠，再怎麼也來不及，不如你打電話回去，叫你們公司的人送來。」

  譚志達看著遠處，說：「遠水不救近火。」

  「那怎麼辦？」

  「有辦法。」

  譚志達把老付家兒子叫到一邊，交代了一番，他說的辦法，就是安排楊家兒子去那台車上偷汽油。

  得到應允，譚志達轉身過來問劉義壽：「你身上有沒有錢？」

  劉義壽摸出一張五十的，一張二十的。

  他全都拿過來，交給老付的兒子，小付接了錢，帶上膠管油桶，去了半小時，帶回來了半桶油。

  譚志達說：「這也太少了。」

  小付說：「那油箱裡油不多，我都聽到呲呲地響，吸著空氣了。」

  劉義壽了解汽車的性能，說：「夠開回去就行了。」

  「你是說這點汽油夠開回去？」

  「下坡時不轟油門，平路上多借一下帶速，就差不多。」

  劉義壽小心翼翼，精打細算，總算開到城郊加油站，加了油，把譚志達送回住處，自己連夜趕回礦上去了。

  這邊老付忙著給大家求情，兒子馬上要參加中考，希望大家諒解，不要因為此事受到影響。

  邢毅明確表態：「他也是別人教唆的，要追究，也是那個人的責任。」他沒有說那兩個人他都認識，只哼哼著，說了一句，「都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人，這種下三濫的事都幹得出來。」

  老付大幅度彎腰，連連給邢毅鞠躬致歉。

  沒有汽油，車動不了，今晚就只得在月亮堡住下，等到明日再想辦法。

  家裡擁擠，就把桌子搬到院子裡來，大家圍坐，喝茶吸菸。談天說地，這村那村的事，這家那家的事，老人身體的事，孩子讀書的事。

  大姨爹就問三姨爹，兩個侄兒讀書的事，要怎麼安排。

  三姨爹說：「還能怎樣安排？等假期一過，就要到村辦小學報名。」

  大姨爹就說：「村辦小學質量不高，學不出啥名堂來。娃娃看起來不憨，讀書的事不要隨便應付。」

  三姨爹說：「當然，能夠到鎮上去讀，那就最好不過，但是鎮上沒有親戚，學校又沒得宿舍。」

  定親的人接住這個話題，說了農村娃娃要改變命運，全靠父母親的眼界，有好多娃娃一點也不比城裡的差，就是因為當父母的目光短淺，考慮不周，當然有的是條件實在太差，無法考慮。」

  「可不是，有句話說，輸在了起跑線上。」

  「我們村裡有一家，那娃娃兒從小就聰明，當爹媽的就聽人建議，就請人人帶路，挑了豬腿，雞和鴨子進城，認了一個本家，那本家厲害，在自來水公司當會計，講好了，把娃兒寄宿在他家，那家人只有一個女兒，就拿他當小弟弟，還幫他補習作業。才半年時間，那娃娃回村里來，在村小學一站，就是第一，沒有哪個可比。」

  「這家人有眼力，找到這麼好的人家。」

  「可不是？他給我們吹牛，說有緣才會遇到貴人。」

  說到這裡只見那大姨爹突然舉手，大聲道：「貴人？對呀，你這一句話，提醒我們了。」轉過臉來，拿了邢毅的茶杯，吩咐家人趕緊來添水，雙手把茶杯地給邢毅。

  邢毅謊忙雙手去接。他說：「我兩個侄兒子是你救起來的，救命恩人，就是貴人。這真是老天安排，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見面不認識，今天又有這個機會，所以我說呀，三姨爹呀，還等什麼假期一過去鎮上？鎮上算啥呀，城裡的貴人就在眼前，你不趕緊相認，還等何時？」

  那三姨爹先是怔了一怔，馬上就醒悟過來：「可不是麼？我這一整天都是糊裡糊塗的，不是我大姨爹這一句話，我大夢還沒有醒過來呢。」轉臉對著邢毅，抱起雙拳，「你的大恩大德他這輩子無法報答，今天就當著我大姨爹，大姨爹的親戚的面，就正式表態，將這兩個兒子都送給你了，讓他們做你的乾兒子，這樣對他們的培養教育，就有了希望了。」

  說著就來到邢毅跟前，搖搖擺擺，膝頭彎曲，就像要給邢毅下跪一樣，嚇得邢毅趕緊雙手兜住他的肘部，把他撐住，慌忙說：「你先坐下，先坐下，有話慢慢講。」

  正好那小兒子跑進來了，他爹就招手道：「你哥呢？快去叫他來，你們一起過來拜乾爹。」

  那小兒子卻舉起一根樹枝，指著遠處說：「你們快看，鬼火，鬼火。」

  後面一群娃娃跟著衝進來，拼命喊：「鬼火來了，鬼火來了。」

  大人們就停止了說話，都抬起頭，順著孩子們只得方向看，遠處的山上，確實有幾處火光在閃爍。

  孩子們還在吶喊著，大姨爹就厲聲制止：「不要亂說，什麼鬼火，那是火堆，人燒的火堆。」

  娃娃們不喊了，有大人道：「那裡好像是野豬窩，平時都沒有人去的地方，這個時候，怎麼點起火來？」

  一時間院子裡靜悄悄，只聽見大聲小氣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