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以有心算無心的遭遇戰,諸葛亮和關平不光占了大便宜,麾下兵馬也比對方多,士卒更比對方悍勇。
當關平率軍從暗處衝出之時,袁術軍士卒雖然吃了一驚,卻並沒有慌亂。
可是那些押運糧草輜重的民夫就不一樣了。
他們被強行徵調而來,軍中本就怨聲載道,如今突然遭遇敵襲,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這些民夫急忙瘋狂亂竄,也顧不得其他了。
所以,這支三四千押運糧草輜重的部隊,其實是被自己人給沖亂了陣型。
等關平率軍殺到之時,袁軍便再無抵抗之力。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亮,這導致夜戰也沒什麼視野方面的困難。
所以關平這個小機靈鬼,第一時間便盯上了敵軍首腦,也就是之前呼喊撤退的青年男子。
「賊子,納命來!」
口中大喝一聲後,關平縱馬飛馳,手中長刀在清冷的月光下越發凌厲。
這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倒是與其父關羽有七分相似。
看某先沖陣斬了敵將再說,至於麾下軍隊,自有阿亮指揮。
「這該死的粗鄙武夫真箇是晦氣!」
那青年男子見關平的目標是自己,頓時眉頭高高皺起,口中低聲喝罵了一聲,隨即快速奔逃離去。
他想走,但關平卻緊追不捨,揮刀縱馬繼續沖了過去。
二人一追一逃,很快遠離了戰場。
而此時的戰場上,大軍在諸葛亮的指揮下,已經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
只是如今尚在敵後,不宜收編俘虜,再加上諸葛亮的目的只是糧草輜重,所以便命大軍以驅逐為主,這一仗倒是勝得極為輕鬆。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之間,袁術軍與萬名民夫全都潰逃而去。
至於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便成了地上的屍體。
戰事已畢,諸葛亮縱馬來到陣前,趙統卻已經帶人將俘獲的糧草輜重清點完畢,並把詳細數據匯報給了諸葛亮。
「將軍,此處糧草共計三十萬石。方才末將審訊俘虜得知,這些糧草本欲送達西平,供敵將呂奉先八萬大軍所用!」
聞言,諸葛亮笑了笑,隨即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竟然是準備送給呂奉先的傳令,只取五萬石糧草,其餘盡數焚毀,動作要快!」
趙統大驚道:「將軍,如此多的糧草,足夠咱們食用一年有餘,如此輕易焚毀,豈非暴殄天物。」
「某何嘗不知糧草珍貴,但是你能全部帶走嗎?」諸葛亮說道,「如今咱們尚在敵後,帶著這些糧食,我軍行進速度將被大大降低。若遇敵軍大軍圍剿,絕無倖免之理,屆時糧草又復歸賊軍,倒不如一把火燒盡免除後患。」
糧食雖好,但對於此時的諸葛亮軍而言,多了便是累贅,倒不如果斷捨棄。
「這末將遵命!」
聽了諸葛亮的解釋後,趙統立刻抱拳道。
「動作快些,此處距離前線僅數十里,最多明日一早,敵軍便能得到消息。在那之前,咱們就得焚毀糧草後撤離。」
「末將明白!」
趙統領命離去後,諸葛亮四下看了看,卻沒用發現關平的蹤跡。令麾下士卒在附近搜尋了一番後,依舊毫無所獲。
「坦之這傢伙,怎地如此莽撞」
黑暗中,火光先是初露端倪,隨後便迅速擴大,直至沖天而起,糧草在熊熊燃燒。
這場大火持續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才徹底熄滅,數十萬石糧草也隨之化為灰盡。
就在諸葛亮燒盡了糧草,準備率軍離去之時,關平卻回來了。
看他風塵僕僕,氣喘吁吁的模樣,想來方才是經歷了一場極為辛苦的追逐戰。
不過他臉上除了疲憊之外,還帶著笑容,手中提著一顆頭顱,正是之前那青年男子的。
「孔明,此番某為首功!」
關平甚至來不及下馬,便將青年男子的頭顱扔了過來。
諸葛亮低頭一看,只見這青年男子臉上凝固著不可置信之色,好似不相信自己會死於粗鄙武夫之手一般。
「首功的確是首功,但你不遵軍令,擅自追擊,卻也得受罰,一百軍棍是少不了的。」
只看了一眼首級之後,諸葛亮便沖關平說道。
關平怪叫道:「不會吧,某追亡逐北,斬賊首而還,你不表功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處罰,某不服!」
諸葛亮眉頭一挑道:「不服戰後可去都察院和軍機府彈劾某,但現在某為主將,你敢不遵軍令?」
「這某認罰,某認罰行了吧!」
關平終究不敢違抗軍令,只得垂頭喪氣道。
諸葛亮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頭顱,開口問道:「你說此人是賊首,但不知是何身份?」
「方才他逃某追,哪裡還顧得上身份,不過他說他叫司馬仲達。」
司馬氏
聽起來,倒像是老師當年處置的河內司馬氏的餘孽。
諸葛亮點了點頭,便沒有再深究此人的身份,隨即率軍快速離去。
雒陽,北邙山。
林朝在一處不知名的野地上負手而立,賈詡緊隨其後。
在二人的面前,有一座低矮的新墳,墳頭野草搖搖晃晃,隨風飄蕩。
正是草長鶯飛二月天,但此刻的北邙山上,卻顯得如此清冷。
二人就這麼神情肅穆得看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至於面前這座新墳,倒是簡陋的可憐,除了墳前有些貢品之外,甚至連個碑都沒有。
風還在吹著,是如此的喧囂,卻又顯得寂寥。
良久之後,林朝緩緩開口道:「這便是李優之墓?」
賈詡沒有回話,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林朝繼續注視著墳墓,腦中卻回想起了當年李儒輔左董卓入京,企圖平滅世家,掌控天下的模樣。
彼時的李儒,是何等的孤傲高冷,胸中更有吞吐萬物之志。
揮斥方遒間,整個天下都在其手中掌控!
而後董卓敗亡,李儒在長安鬱郁十載,最終卻被裝進了這座低矮的墳中。
他生前的一切,彷若南柯一夢,荒誕而離奇,卻又令人嚮往,令人神傷
一念及此,林朝忽然笑了出來,也不知是在笑李儒還是在笑董卓,亦或是笑這世間。
笑了半晌,林朝又發出一聲低沉長遠的嘆息。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
擇雄主,出西涼,兩度弒君終身殤。
半生爭天命,無碑墓中藏」
聽到此處,一生只為謀身的賈詡竟面露悲切之色,眼角也有些晶瑩,口中喃喃低語道:
「優兄」
一首歌謠吟罷,林朝自顧自拿出一壺酒,就在李儒墳前一屁股坐了下來,同時邀請賈詡與自己對坐。
「此處應該是衣冠冢吧。」
賈詡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說道:「優鴆殺先帝後,便在未央宮中飲鴆而亡,屍體就在先帝身旁。長安城內的武百官自然不會放過他的屍首,等某知道時,優早已沒了全屍,某便只能在此給他立個衣冠冢但終究無法立碑。」
以李儒兩度弒殺天子的行徑,自然享受著如董卓一般的國賊待遇。
只是他太過消瘦,身上沒有多少脂肪,無法像董卓一樣被做成天燈,但一個車裂之刑還是免不了的。
對於這種向屍體泄憤的行徑,林朝倒也是沒覺得多難受,畢竟人都已經死了。
雖然是在北邙山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但賈詡依舊沒敢寫上李儒的名字。
一旦被有心人發覺,不僅他死無葬身之地,連林朝都有可能被波及。
初春的風吹弄著林朝的鬢角,髮絲輕輕飛舞的同時,林朝也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但他卻絲毫不顧儀態,仍執著地倒滿了三樽美酒。
「李優雖有惡於天下,但終究也算為這太平盛世出了一份力,和,且讓咱們敬他一杯!」
聞言,賈詡滿色嚴肅的舉起了手中酒樽。
「合該如此!」
祭禮已畢,林朝便站了起來,正了正衣冠,對著眼前低矮的墳墓拱手一禮。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李兄,你先歇著,剩下的事情某替你來完成。」
說罷,林朝又注視新墳良久,才終於轉身離去。
他明白,這雖然是自己第一次來祭拜李儒,但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歸途中,林朝對賈詡道:「和,優可有子嗣後人在世?」
賈詡搖了搖頭道:「此事某亦不知,不過就算有,咱們應該也找不到。而且,優也應該不希望咱們找到。」
「也對,那此事便不必再提。」林朝輕聲一笑道,「不過優替咱們解決了最大的難題,咱們也該加快重塑山河的步伐了。某意,請你走一趟并州。」
「并州」
賈詡沉吟片刻後,有些猶豫道:「如今豫州南陽戰事尚未結束,咱們的大軍仍在征戰中,此時若是再圖其他諸侯,某擔心不能首尾相顧。」
「和多慮了,如今陛下已踐祚稱帝,占據大義名分,天下莫敢不從。再者,這亂世持續的時間也太長了,某不想再等了。」
「那此去并州,當如何行事?」
賈詡問道。
「昔年黑山張燕歸投陛下,某令他仍鎮并州。如今七八年過去,此人麾下當有精兵數萬。待某諭令一封,使你統領張燕麾下大軍身向冀州北部,勸降公孫伯圭。」
賈詡頓時明白了林朝的意圖,開口道:「不錯,如今劉虞已獻上幽州,公孫瓚只有冀北數郡之地,已獨木難支。況且此人乃陛下師兄,應當不至於做個漢賊。
只是,公孫瓚歸降如何,不歸降又該如何?」
「某此舉分兩步走,第一步是勸降公孫瓚,倘若公孫瓚不願降,那就直接開戰便是,這便是某讓你帶著張燕大軍前去的緣由。
倘若公孫瓚願意歸降,那就讓他與張燕合兵一處,大軍西進討伐涼州韓遂!」
自董卓之亂後,涼州就處於一個極度不穩定的狀態,其內軍閥混戰,吏治崩壞。
而這些軍閥中實力最盛者,便是從董卓時期便開始反覆橫跳的韓遂。
如今北疆已定,是時候著手收拾這傢伙了。
還是那句話,願意投降,那就高官厚祿相待,前提是放下手中的權力。
不願投降,那就死!
賈詡點了點頭道:「明白了,某明日便出發北上。」
「此行有些兇險,某讓呂子恪率兩萬大軍隨你前去。萬一不成,也能護你周全。」
賈詡拱手道:「多謝丞相!」
回到雒陽之後,林朝又把郭嘉喚了過來。
這些日子,郭嘉都快閒出鳥來了。
他天性擅長戰陣之道,而不喜桉牘之間,這也是當年他沒有入內府的重要原因。
而今數十萬大軍在外征伐,他郭奉孝卻只能在雒陽閒逛,弄得他好生無趣。
劉備雖然和以前一樣率性隨和,但終究已經登基稱帝,郭嘉也不好整日去皇宮裡蹭飯討酒喝。
喝醉了在大街上裸奔沒事,但是要喝醉了在皇宮裡裸奔,就算劉備不怪罪,以崔琰為首的都察院能噴死他。
崔琰、崔鈞、臧洪這三人都是噴子中的戰鬥機,他郭奉孝自知不敵,自然也就不敢太放肆。
正在百無聊賴之時,郭嘉收到了林朝的傳喚,便趕緊直奔宮中而來。
林朝擔任丞相後,劉備彷效三公府之舊例,在宮中為他預留了一個大殿當成辦公室,就在內閣旁邊,也方便林朝統領百官。
「子初,喚某何事?」
剛走入大殿,郭嘉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
林朝還沒表示,旁邊的魯肅便一聲輕咳。
見狀,郭嘉有些無奈,卻也只得正了正衣冠,對林朝拱手道:「下官拜見丞相!」
「坐下說話吧。」
林朝揮手示意郭嘉落座,然後繼續道:「奉孝,如今南方戰事正處於膠著之態,某準備讓你走一趟。」
「好,某早就想去了,是去哪一路大軍任軍師?」
郭嘉馬上大喜道。
「不,不是讓你去做軍師,而是讓你去南陽。」林朝搖了搖頭,忽然放低了聲音道,「某記得,昔日校事府鳳鳴衛曾在袁術身邊埋了一顆釘子,如今還在嗎?」
聞言,郭嘉的面色也嚴肅了起來,開口道:「當然還在,需要某動用那顆釘子?」
「現在倒是不必,不過袁術也撐不了多久了。你先行前去,真到需要動用的時候,便直接」
說著,林朝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某明白了。」
郭嘉點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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