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就得有人活,林朝總不能一棍子打翻所有世家。
只要他們肯接受世家百姓一體交租的新政,他們的死活對於林朝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甚至其中的有才之人,還是可以任用的。
最典型的,便是昨日在政務堂當場反水,背刺世家的急先鋒陸駿,這傢伙就沒有在發配徙邊的名單上。
究其原因,陸氏是吳郡大族,雖然人丁一直不怎麼興旺,但勢力財富可一點都不次於河內司馬氏,以及太原王氏這種級別的世家。
而現在的吳郡,更是屬於沒人管控的狀態。
陸駿之所有千里迢迢趕來徐州,無非是見劉備擊敗了袁紹、曹操,大有一統天下之勢,所以提前下注。
只是他在郯縣並無關係,為了能夠占據一席之地,便與王允達成了合作。
從利益結構上來說,他壓根沒有必要站在林朝的對立面,只是被裹挾的一員而已。
當然,除了他及時倒戈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長子是陸遜。
出生於光和五年的陸遜,如今正好十歲,僅僅比諸葛亮小了兩歲而已,若悉心培養一番,將來必能能成為徐州集團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世間大多是兒子繼承老爹的遺澤,如今陸駿卻沾了兒子的光,倒也罕見。
除了陸駿之外,還有些和他境遇差不多的人才,林朝也沒有選擇剷除。
比如河東賈氏的賈逵。此番外放賑災,由賈逵負責的郡縣,可謂是把撫民以生這四個字做到了極致,連崔琰都對其讚不絕口。
而根據金牌臥底羊衜傳來的情報,賈逵本人對那些世家並不感冒,之所以選擇依附,只是想藉機躋身徐州政壇,從而建功立業。
既有能耐,又肯辦實事,這種人自然可以留用。
比如太原郭氏的郭縕,潁川杜氏的杜襲,山陽李氏的李乾、李典等人,情況大致與賈逵類似,便也都免去了一死,留下任用。
至於潁川陳氏的陳群,從一開始就是就荀或的人,性質和羊衜類似,都是臥底在世家中的暗棋。
荀或雖然是謙謙君子,但不代表他是傻子,自然從一開始就想好了如何反制。但隨著林朝的計劃一步步施展,這枚暗子也就沒有用上。
至於這些人的處置……
庭院中,以賈逵為首的一眾世家全都默然無語,等待著林朝的判決。
而書房中,林朝正在與田豐、崔琰等人商討著新政之事。
崔琰開口道:「子初,內府今早便下發了政令。但某以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當徐徐圖之。」
「如何徐徐圖之?」
「自然是一郡一郡的推行,先在徐州境內選幾個郡國推行,若有成效,再逐漸擴散至兗州、冀州,最後才是青州。」
聞言,林朝點了點頭。
「師兄此言,倒是老成謀國之言。既如此,那便先在東海、琅琊、下邳三郡推行。負責推行新政之人選,你們可有眉目?」
崔琰答道:「都察院此番以右都御史臧子源為首,再加派十二名侍御史,全程負責監督此事。」
田豐也答道:「戶部人手不多,但也能派出五十名官吏負責此事。」
新政是個大工程,就算是這種陣容,林朝還覺得有些不夠,不過先在三郡之內施行,倒也應該能完成任務。
想著,林朝便看向了旁邊的陳登與辛毗,開口笑道:「元龍,賈文和如今未歸,此番便由你統領順天府,一併促成此事,某會派左治輔助你成事。」
「遵命!」
陳登和辛毗連忙拱手應道。
說著林朝站了起來,沖眾人笑道:「至於具體事務,除了戶部與都察院之外,門外的那些人,倒是不妨當做一柄利刃。」
聞言,田豐不禁笑罵道:「林子初,你倒是陰損得緊!」
林朝攤手道:「元皓可莫要胡言亂語,某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子義,你去告訴外面那些人,想要活命,便去各地給某推行新政。若做得好,不僅前番之事一筆勾銷,今後更能得到重用!」
「唯!」
太史慈趕緊抱拳道。
等太史慈走後,林朝做了個總結:「諸位若無異議,此事就這麼定了吧。」
聞言,眾人都點了點頭。
讓外面的世家當炮灰,得罪人的事情他們來干,戶部官吏負責登記在冊,都察院負責監督,順天府負責鼓動百姓,引導民心。
最後,對於那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世家豪族,錦衣衛也能混進百姓中,負責帶頭衝鋒。
這一套組合拳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必然能將反對新政者打如萬劫不復之地。
就在林朝等人敲定細節的同時,院中的世家終於等來了書房中的審判。
聽懂了林朝的意思之後,一眾世家頓時鬆了口氣。
林子初讓他們下手干黑活,就等於讓他們納個投名狀。至於最後能否成功洗白,還要看這次活幹得怎麼樣。
無論如何,性命總算是保住了。
「謹遵長史之命!」
院中眾人拱手應道。
又是一陣商談之後,見林朝也沒有請他們留下吃飯的意思,眾人便陸續散去,只有陳登留了下來。
見左右無人後,陳登這才開口笑道:「長史,前番您所言學宮之事,下官已有了眉目。」
聞言,林朝頓時來了興趣:「哦,元龍速速說來。」
林朝的招生計劃,底線是兩萬人,前番陳登尋訪四州,最終也只弄來了一萬學子,特別是女學生竟連一百個也沒有,對此林朝大為不滿,命令他繼續招收。
「長史,眼下學宮還缺一萬學子,但如今城內外足有八九萬流民,下官以為,這其中是否可以招收一些……」
「不錯,元龍此言大善!」
林朝目光一亮,臉上浮現了一絲喜色。
自己怎麼忘了這茬!
城內外的流民中,可是有著眾多的生源。
而且這些流民出身底層,完全可以放心的培養,他們對徐州的歸屬感極強,將來任用起來也能放心不少。
至於缺的那一千名女學生,也可以從這批流民裡面挑選。
「好,明日某便派人去百姓中招收學子,如若成功,元龍可為此次建設學宮之首功!」
眼看讓人頭疼的生源問題得到解決,林朝自然不吝嗇對陳登的溢美之詞。
陳登謙虛道:「此乃長史明斷,下官不敢居功!」
「不必如此客套,某向來賞罰分明。這份功勞先給你記著,等玄德公歸來大封群臣時,某必然替你請功!」
陳登趕緊拱手道:「多謝長史提攜!」
……
泰山郡,奉高縣。
泰山的海拔其實並不算高,只有一千五百米多一點,比之華夏大地上的許多名山都矮了不少。
但在這個時代,泰山在世人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更是有著精神層面的意涵,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山!
而泰山封禪之禮,自遠古時期便一直有傳說留存。
昔年孔子曾登泰山,孜孜追尋古之帝王封禪的痕跡,只可惜未有所獲,於是傳說就終究只是傳說。
而真正給泰山賦予了最高神聖意義的事件,還要數秦始皇二十八年的封禪泰山。
始皇帝統一天下後,自認功蓋三皇五帝,便取三皇之皇,五帝之帝,創造出了皇帝這個至高無上的稱呼,並一直流傳至兩漢。
以始皇帝之氣勢,聽聞泰山乃天下第一山後,又豈能不登臨絕頂?
所以嬴政便在在位第二十八年之時,舉行了一次泰山封禪。
可泰山封禪的傳說由來以久,禮儀也就愈加繁多。
秦朝以法家治國,對禮儀方面不怎麼懂。於是始皇帝大手一揮,便召集了近百位飽讀經書的儒家博士,來負責封禪泰山的禮儀細節。
可孔子死後,儒分為八。
這八脈傳人眾說紛紜,各有道理,並不能討論出一套統一且值得其他人信服的禮節。
始皇帝被這群人吵吵煩了之後,又是大手一揮,讓他們都閉嘴。
朕受命於天,又何必聽你們這些腐儒之言!
於是,始皇帝不納儒家之言,自己創造出了一個封禪泰山的規格。
儒家一看,頓時急了。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不按套路出牌吧!
可秦法森嚴,他們不敢明著反對,便只能在私下議論。
好巧不巧的是,秦始皇的這次封禪並不順利,在登山的時候突遇暴雨。
也就是說,整場封禪的禮儀並沒能如期舉行。
然後儒家就有話說了,大概意思就是秦始皇的德行不夠,禮儀不恭,所以泰山拒絕了他的封禪。
當然,這些嘴賤的人後來也付出了代價,並引出了後續焚書坑儒等一系列的事件……
後來漢朝建立,漢武帝又舉行了一次封禪。
朕身為天子,自然要站在泰山頂上這個離天最近的地方!
這次封禪可謂非常成功,也是意義最重大的一次。
此後數百年間,漢人便一直將泰山封禪視為最高規格的祭祀,並且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非有功之帝王,不可封禪!
劉備如今只是太尉而已,自然也沒有封禪的資格。在郭嘉的忽悠下登上泰山後,便進行了一番祭祀。
禮儀完畢後,劉備負手而立,望著腳下的蒼茫雲海,一時間胸中竟爆發出了一股豪情。
只聽他感嘆道:「昔年孔子等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今日,某總算明白了當年先賢的心境。」
腳下的風景不同,人的心胸自然也就變得不同。
聽到劉備感慨,郭嘉剛要搭話,卻忽然看到劉備臉上滿是自矜的笑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竟滿懷期待。
快,快誇我!
無奈,郭嘉只得拱手道:「主公博學多才,嘉佩服!」
「哈哈哈哈……」
劉備顯擺的欲望終於得到了滿足,不禁仰天大笑,同時大袖一揮道:「這也沒什麼,某這些日子一直在用功讀書,偶有所感而已,奉孝不必如此。」
郭嘉只得再拱手道:「主公如此好學,實乃徐州之幸,大漢之幸!」
賈文和那狗東西去哪了,趕緊來救場啊,某快受不了了!
主公,您這無恥的嘴臉,不會也是受他林子初影響吧。
「某不過觀其大略而已,當不得奉孝如此誇讚……」
劉備又一擺手謙虛道,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
盡情裝逼的時光總是過得快,郭嘉又附和了幾聲之後,劉備的心情更加舒暢了,當場從腰間解下隨身攜帶的美酒,邀請郭嘉一起喝了起來。
這下郭嘉也開心了,當場就喝了一大口,作為對自己違心拍了半天馬屁的補償。
至於賈詡何在……畢竟總要有人幹活吧。
早在登山之前,郭嘉便和賈詡商議了一番。
為了取信於劉備,林朝埋下去的那塊石碑,絕對不能由二人引導著劉備本人發現。
最好選一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絕對不可能說謊之人,然後在偶然間發現了這塊石碑,如此劉備才會深信不疑。
那誰來充當這個老實人?
自然非典韋莫屬。
所以祭祀完畢之後,郭嘉便勾引劉備來到崖邊觀看雲海。至於典韋,此時還在令人收拾祭祀的首尾呢。
畢竟一群人總要吃喝拉撒,由此產生的垃圾典韋本打算置之不理,可賈詡卻搖了搖頭,專門走上來沖典韋嚴肅道:
「典將軍,泰山之巔是何等神聖之地,主公在此祭祀天地,又是何等壯舉。倘若咱們將這些污穢腌臢之物遺落於此,時間一久,便腐爛生臭,如此便是在玷污泰山,恐上蒼震怒。」
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典韋雖然聽不懂,但絲毫不影響他大受震撼,尤其是『恐上蒼震怒』這句話,更是讓典韋惶恐不已。
「那該如何處置,還請先生教我。」典韋趕緊抱拳請教道。
賈詡捻了捻鬍鬚笑道:「此事倒也簡單,挖個坑埋了就是。」
「先生此言大善!」
典韋頓時恍然大悟,當場便令手下挖礦,準備掩埋垃圾。
可沒挖多久,一個士卒便感覺鏟到了一樁硬物,繼而便是一陣金石相撞之音傳出。
「將軍,下有硬物!」
這裡畢竟是泰山之巔,士卒不敢擅動,便馬上稟告典韋。
典韋當然也聽到了這陣聲響,但同樣不敢輕舉妄動,在徵求了賈詡的意見後,便命人繼續小心開挖,想看看地下的硬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而此時,郭嘉也掐算好了時間,將劉備忽悠了回來。
了解了情況之後,劉備頓時也有些好奇,當即站在旁邊觀看士卒繼續挖東西。
士卒們小心翼翼的,沿著方才傳出聲響的位置繼續開挖。
不多時,便有一塊斑駁的石碑映入了眾人的眼帘,上面隱約有字跡浮現。
見此,劉備神色勐地一變!
郭嘉見狀,馬上大喊道:「小心開挖,莫要損傷了石碑。」
士卒們繼續挖,沒多久便將完整的石碑挖了出來。
只是看到這石碑之後,劉備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更加凝重。
但見石碑上赫然刻著幾句讖言:
燕趙之中,五行之側;
棟樑之臣,攻伐必克;
挽天忠義,千秋氣魄;
東臨三水,中有一德;
三興漢家,國祚延澤;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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