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棗城外。
「呸!」
郭嘉咬了一口李子,在口中停留的數息時間後,便急忙吐了出來,同時整張臉扭曲了成了苦瓜形狀。
「有些酸?」
林朝笑著問道。
郭嘉將手中剩下的半顆李子扔在地上,憤憤說道:「何止是酸,簡直是苦。」
從鄴城南下的路上,路過了一片李子林。時值盛夏,郭嘉便嚷嚷著採摘些李子來解渴,結果卻自食惡果。
林朝不再理會他,而是將目光放到了前方,那一片殘破的滿地狼藉,隨著時間流逝而愈發破敗不堪。
去歲討董時,關東諸侯曾在酸棗會盟,直到會盟的後半階段,來的諸侯太多,酸棗城中待不了,便只好在城外安營扎帳。
如今一載時光過去,禍亂天下的董卓早已屍骨無存,天子西遷長安,而原本互為盟友的眾諸侯也開始互相攻伐。
確切的說,是徐州主動攻伐他們……
眼前殘留的安營紮寨的痕跡,便是他們曾經同仇敵愾的印記,可惜如今也愈發隨時光而遠去,只剩昨日時光的零星碎片,變得無法追尋琢磨。
雖說時移世易,但總會有那麼些事情,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答案和真相。
比如董卓當初是單純的想效仿霍光、伊尹、還是有僭位簒逆的野心。
比如當初何進在關鍵時候沒能下狠心誅殺十常侍,到底是不是因為他常年殺豬,所以腦子被豬同化了,才導致自己被反殺。
再比如當年靈帝之死……
想到這裡,林朝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盛夏的日光下,林朝的心卻有些冷。
到底是自己親手改變了這一些,還是這一切改變了自己?
林朝不知道,不清楚,甚至弄不明白,便只能任由夏風吹動他的鬢角,同時也吹走眼中那一抹迷茫與疑惑。
歷經千折百難,初心仍在否?
擁有著靈活道德底線的林長史,此刻卻難得陷入了網抑雲時間。
可郭嘉卻沒心情關注這些,他將手中的苦李扔掉之後,又從張郃手中討了兩顆桃子,此刻正啃得開心。
七月盛夏,李子雖苦,但桃子卻真正熟了,鮮美多汁。
「子初,咱們來酸棗幹什麼?」郭嘉邊吃邊問道。
林朝手中摺扇揮揮,攤手笑道:「某不是說嗎,來見張濟。」
聞言,郭嘉忍不住翻個白眼。
某知道你來見張濟,可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見張濟?
「某讓張濟從長安帶來一樣東西。」林朝解釋道,「算算時間,他差不多也該到了。」
郭嘉啃完了一顆桃子,繼續問道:「是何物件?」
「到時你就知道了。」
「切,裝神弄鬼!」
「你說對了,林某此生最擅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兩人正鬥嘴間,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一支騎兵,看上去約有三千人左右。
「監軍小心!」
張郃這個護衛還是稱職的,看見這支騎兵的第一時間,便擋在了林朝身前戒備著。
「不必驚慌,應該是張濟到了。」
林朝擺手笑道。
隨著這支騎兵越來越近,眾人這才看清楚,這三千人清一色西涼遍地的打扮,為首者正是一載未見的張濟。
張濟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林朝,臉上當即神情一變,趕緊一夾馬腹,快速沖了過來。
直到林朝身前數十步左右的距離,張濟才一揮手,示意大軍停止前進,然後飛快下馬,單人一路小跑到林朝面前,單膝跪地。
「末將參見長史!」
本來雙方書信約定在酸棗見面,張濟的速度不可謂不快,但還是慢了林朝一步。
慢了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只是張濟生性謹慎,生怕林朝怪罪,當下便行了個大禮,以表示自己的恭順。
林朝上前將張濟扶了起來,開口笑道:「某與將軍同殿為臣,如何敢受將軍如此大禮,此有違人臣之道,還請將軍莫要折煞了某。」
別擔心,我一直把你看做自己人,所以你也不用表現得太卑微。
聞言,張濟這才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道:「長史這是哪裡話,末將只是敬重長史為人,並無他意!」
林朝拉著張濟的手笑道:「走,將軍且隨某入城,城中早已備好了酒宴,今日定要與將軍一醉方休!」
「遵命!」
接下來,便是美好的吃席時光。
雖說張濟依舊拘謹,然架不住林朝熱情相邀,還有郭嘉在旁不停勸酒,還是喝了不少,最後成功醉倒。
林朝命張郃將張濟送去休息後,便叫上了郭嘉,兩人一同來到了林朝的臥室。
只不過此時林朝手中,多了一個盒子。
「這是何物?」
以郭嘉的聰慧,早就明白了張濟此來便是送這件東西,心中便產生了好奇。
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需要張濟親自率軍來送。
「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林朝也不賣關子,直接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
郭嘉接過後便迫不及待打開,完全沒注意到林朝嘴角閃過一絲異樣的笑容。
盒子打開後,裡面卻是一份天子詔書。
可郭嘉看到之後,立即面露震驚之色,飛快拿出來看了一眼裡面的內容後,當場嚇得連手中的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林子初,你這是何意,為何害某!」
看完之後,郭嘉恨不得摳出自己的眼珠子,或者刪除腦中的記憶。
自己也是犯賤,為何非要一觀究竟,這下又上了他林子初的賊船!
一想起裡面可能存在的內容,郭嘉只想剁了自己的手。
林朝倒是笑得很開心,撿起掉落在地的盒子後,對郭嘉開口道:「奉孝此言差矣,是你自己非要看的,與某何干。」
「唉!」
郭嘉悲嘆一聲,臉上滿是愁苦之色。上賊船的感覺,總是那麼的令人難受。
這的確是一份詔書,或者說它並非一份普通的詔書,而是天子聖旨種類裡面的策書。
漢代天子旨意分為四種,策書,制書,詔書,戒書。
戒書相當於申飭,是天子給那些有過錯,但不至於罷官的官員所下的聖旨。
制書相當於頒布律法,行政管理的文書,具有廣而告之的屬性。
而最常見的詔書,便是針對某個人,或者朝堂日常政務的命令。
至於最後的策書,則是用的最少,規格卻最高的聖旨。
因為它是用來冊封高級官員的文書,諸如任命三公、大將軍、甚至是諸侯王、皇后嬪妃時,才能用到的聖旨。
而此刻郭嘉手中,便是一道真正的策書!
方才郭嘉打開之後,竟發現裡面只有開頭格式和天子印璽,內容竟然是空的,顯然是林朝準備自行填寫。
但就算沒有內容,郭嘉也頓時明白了林朝的打算。
此時此刻,張濟帶來了這麼一封策書,是留給誰用的,已經不用多說。
所以郭嘉才會氣急敗壞,因為這必然不是劉備的意思,絕對是林朝提前擅作主張。
郭嘉一貫只為軍謀,從不願摻和這種謀於密室的勾當,只可惜這次還是栽在了林朝手中。
看了這封策書後,便不存在抽身的可能了。
到了這時候,郭嘉如何不明白林朝是故意把自己牽扯進來,不禁苦笑道:「子初,你的想法雖好,只是為何一定要某參與其中?」
為什麼把你牽扯進來?
林朝望著不情不願的郭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誰讓你是徐州的交際花,而且還有社交牛逼症,這種事不找你找誰?
「奉孝,今歲年初之時,某曾登上泰山,並且在上面留了塊石碑……」
林朝忽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伸出手指,沾了點茶水開始在桌子上寫了起來。
這句話說完的時候,林朝也已經寫完。
郭嘉伸頭觀望,只見林朝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蕭!
見此,郭嘉面色又是一陣巨變,無比駭然的指著林朝。
「子初,你……唉……」
心中種種猜想,口中千言萬語,在林朝深邃的目光下,最後卻化作一聲長嘆。
林子初,你倒是好算計。
「明白了?」林朝笑著問道。
「明白了。」
郭嘉點了點頭。
「有些事,某不方便出面。待此戰結束後,由你提議請玄德公登臨泰山,最後聯絡眾人一同上表。」
林朝笑道:「總之,這件事要辦得漂亮,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明白。」
郭嘉點了點頭。
「別擔心,若你不善此道,倒是可以拉別人下水為你謀劃。」林朝笑道,「比如……賈文和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聞言,原本滿臉愁苦的郭嘉,卻忽然眼前一亮。
賈文和,此番某上了賊船,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題外話------
這個蕭是什麼意思?
有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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