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萬年,一句話就是一輩子。
到了這一刻,元寶看著何芸涵,微弱的燈光下,絮絮叨叨的言語間,她感覺自己已經跟老何走了一生的路。
監控室那邊。
蕭佑、蕭風繾滿臉的淚,蕭總哭的鼻涕都出來了,sophia也是雙眼紅紅看著屏幕。
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痴情的人。
這可不是平常情侶們掛在嘴邊的天長地久,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從遇到芸涵之後,元寶經歷了太多太多超乎常人能夠承受的事情,可是她呢?並沒有逃,全都扛了下來了。
sophia:「我去看看,剛才看到何總好像動了。」她按了手裡的按鈕,又把團隊給叫了出來。
這是蕭佑欽點的團隊,全都是精英,這一段時間其他的不負責,就負責何總一個人。
一晚上的忙碌。
饒是這些見慣了生死的醫生們湊在一起會商的時候也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燒退下去了,病人的整體情況也平穩了很多。
sophia:「現在何總基本已經脫離危險,還要再監控四十八小時,院長說了,就讓那孩子在裡面吧。」
她身邊一個金髮的男醫生感嘆,「amazing!這是不是就是中國人的一句話,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叫、叫什麼來著???」
他看著sophia,sophia低著頭,輕聲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愛,很可怕。
讓人哭,讓人痛苦,讓人生不如死。
可愛又很偉大,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奇蹟。
重症病房裡。
元寶終於在大家的勸說中,肯躺下休息一會兒了,何芸涵已經醒了,卻還是動不了。
元寶躺在她床的對面,笑著看著她,淚光盈盈。何芸涵的目光有些直,怔怔的望著她,有一種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亦或是另一個空間的迷惑。
她以為她死了。
可是她又活了,而眼前的那個人,正是在黑暗中不停的呼喚她的元寶。
高燒到最後,何芸涵感覺骨頭都在疼,身上的傷口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開撕扯,痛苦著煎熬著,她想要放棄,也許放棄了就不這麼痛了。朦朧中,雲漾又來了,她伸出手,對著姐姐笑:「姐,走吧,跟我走不要再去理這些痛苦,去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天堂。」
何芸涵是想走的,可是她的耳邊……一直有那孩子的聲音,她知道自己這一走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身體是不痛了,一直被黑暗夢魘折磨的靈魂也解脫了,可是……元寶呢?
她捨不得。
天都亮了。
蕭佑捧著自己的方便麵桶,盯著屏幕吸溜了一口:「這倆人是不是傻了,這有什麼好看的?看一晚上了?」
sophia有點強迫症一樣在那洗手,「蕭總,請您吃飯之後,帶走您的一切垃圾,還有我這裡監控室,非醫務人員不能進入。」
蕭佑抬了抬眼,「那可不行,我得看著,要是再有點什麼事兒,我稚嫩的小心靈可受不了。」
sophia沉默了片刻,「我給你做點飯吧,你也別總吃這些了,堂堂總裁別病我這兒。」
蕭總從認識之出就一直是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已經習慣了,可還是有些感動,這樣的朋友,何總能夠擁有也是值得了。
蕭佑美滋滋的站在sophia身後看著她切菜,那手不愧是拿手術刀的,纖細如蔥白,比馮晏的就差一點點,「哎,老s,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手特別好看?」
sophia一個哆嗦,她轉身怒視蕭總:「這是醫院,請蕭總自重,不要隨便開車!」
蕭佑:………………
我靠………………
她怎麼就開車了?
「風繾呢?」sophia把煎好的牛排盛到盤裡,她做了風繾那份,蕭佑嘆了口氣,「我出去看看。」
月光將周圍的一切纏繞,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蕭佑找了一圈,在樓下的牆角看到了蹲在那的一個人。
蕭佑不確定,站得遠遠的。
媽呀……
這大半夜的,這醫院牆角頓一個長頭髮的女人,不會是鬼吧。
這黑燈瞎火的,她也看不清衣服,沒辦法,蕭佑拿出手機調出手電照了照,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風繾?」
蕭風繾一扭頭,滿臉的淚痕。
蕭佑:「你幹什麼呢?」
蕭風繾搖了搖頭,「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蕭佑的眼睛轉了轉,嘆了口氣,走上前,拉起來了她:「別在這兒,去天台吧,那能看見夜景,好一點。」
這天台當初是老蕭總親自設計的,她當時的理念就是醫院麼,免不了生離死別,總得有一個地方讓人能吹吹冷風放肆宣洩一下的地方。
蕭佑弄了一杯咖啡,自己捂著手,「哎,差不多了行了啊,人都好了,你又哭啥?」
蕭風繾的眼睛紅彤彤的,她坐在天台上,手裡夾著一顆煙。
還是第一次看見風繾這樣光明正大的抽菸,蕭佑突然覺得這姐倆都有點迷,以前認識的她們好像不是她們一樣。
「蕭總,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和妹妹經歷了很多。」這是風繾第一次跟蕭總說家裡的話,她吐了一口煙,「特別難特別痛苦的時候,我試過自虐,甚至不想要再活下去。」
蕭佑的心像是被大手攥住了。
她知道風繾和風瑜小時候很可憐,甚至一度差點被分開。
蕭風繾看著天,幽幽的:「可無論再苦,自己再痛,我都沒捨得讓元寶吃一點苦,但凡是我能得到的,我都第一時間給她。」
蕭佑低下了頭。
蕭風繾:「我也知道,孩子大了不由人,她有了自己的感情。但是……蕭總,我看她這樣,我真的很心疼呢。」
淡淡的煙霧繚繞,風繾的眼神有些迷離,「可是換位想一想,如果阿秦這樣,我怕是還沒有她堅強。我就在想,元寶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偷偷長大了,還是之前,她就默默的承受了許多,是我不知道的。」
蕭佑是一個從小到大被愛撫摸著長大的孩子,她可以面對商場的無情,面對複雜的社會,殘酷的現實,可對於這樣的經歷,除了聆聽,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病房裡。
元寶坐起來,聽sophia跟她說一些理療上的注意事項,又說了說其他,「基本上已經脫離危險了,一般的肝移植手術二十多天就能出院了,鑑於何總的情況,她應該會多住一些日子。」
sophia說這些話,其實是想讓元寶安排她自己的行程,她知道元寶還是個學生。
元寶看了看何芸涵,何芸涵自從醒來就一直沒有說話,但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她知道,她不想讓她離開。
元寶也沒有很快的走。
她問清楚了sophia,如果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沒有什麼問題,何芸涵應該就可以在人的攙扶下開始慢慢的走路了。
人的恢復能力是非常強大的,更何況,現在她們母女平安,何芸涵的心更應該放寬了。
護理病人是非常辛苦的差事。
蕭佑給何芸涵找了一個貼心的護工。
可是護工沒幹兩天就來找蕭總告狀了,「這……蕭總,這並不是我工作不盡心,我是護工啊,日常的幫助何總很正常,可是除了打飯清理清理房間,其他的那蕭風瑜不讓。」
蕭佑想了想,「什麼其他的?」
護工:「像是擦身子,給病人清潔身體啊,還有……balbalbal……」
蕭佑揮了揮手,煩躁的:「不讓就不讓唄,讓你幹啥你就幹啥。」
可不是不讓麼?
就風瑜那醋勁兒,怎麼可能讓何芸涵動她。
不僅僅是蕭總,就連風繾都微妙的發現,明明何芸涵已經醒了,可是元寶卻一直沒什麼笑容,對她反而比之前更加的冷漠了。
元寶每天起得很早,她知道何芸涵好潔,每天給她擦拭身體,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活,扶著她的身體既要吃力又得把握那寸勁兒,每天清理完一次之後,元寶都會一身的大汗,也不顧芸涵漲紅的臉,她自己再悶著聲去洗澡。
中途,何芸涵看著她欲言又止,風瑜都偏過頭拒絕交流。
就好像……
倆人真的不是情侶,而是普通朋友。
第四天的時候。
何芸涵已經能坐起來自己吃飯了,基本可以自理了。
何媽已經可以下地走了,她在女兒的病床前坐了坐,元寶給她弄了梨汁兒,「阿姨,您喝。」
年輕的底子還在,何媽的恢復情況要比何芸涵還好,她接過去,眼睛看著元寶:「元寶,你學校那邊……」
元寶點了點頭,「過兩天,袁玉姐姐來接我,我就回去了。」
正靠著床的何芸涵身子一僵。
何媽捧著碗,看了看元寶又看了看女兒,沒敢多說。
之前,女兒做了什麼她最清楚,現在她沒有任何立場請求元寶留下來。
何芸涵看著元寶,緩緩的低下了頭。
她知道,元寶是在等,等她可以自理,等她能夠安排一切之後再離開。
沉默了一會兒,何媽看著元寶,輕聲說:「元寶,是阿姨不對。」
蕭風瑜搖了搖頭,她對上何媽的眼睛:「阿姨,你一定不要瞎想,天地之間,一拜父母恩,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一定會這樣做。」
說白了,她的離開跟何媽沒有任何關係。
說完這話的第二天下午,元寶正在搗鼓蔬菜汁兒,袁玉就咋咋呼呼的走了進來,她手裡抱著一大捧鮮花,右手還夾著個豬崽子玩偶,「呼,總算放我進來了,這些聖皇的人,一個個都用鼻子看人,我這美麗高貴富饒的女人能是壞人嗎?怎麼著都不讓我進。」
元寶的手停住了,何芸涵看見她,心一下子涼了。
袁玉:「哎,芸涵,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鬼嗎?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歡迎我?虧我來之前跟娜娜打聽你喜歡什麼,特意給你買了一個豬崽玩偶。」她扭頭看了看對面椅子上擺的那個,「不比你這個好看?」
在身後跟進來的風繾扶了扶額,她這位姐姐,真的是……大傻子稱號不是白得的。
袁玉走過去,把她那個小豬擺在了一邊,看了看何芸涵:「嗯,氣色不錯,看來我們元寶手藝挺好,沒少做好吃的。」
元寶看著她翻了個白眼,「姐,你能不能少說幾句?人家何總休息呢。」
何總……
風繾也是愣了愣,袁玉看著元寶:「啥?你叫芸涵啥?」
蕭風瑜一本正經的看著床上的何芸涵,淡淡的:「何總,不是麼?姐,機票你買了嗎?」
袁玉有點反應不過來,「哦,買……買了……」
元寶點了點頭,「嗯,我很累,你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說完,人不帶一絲停留的就出門了,袁玉滿臉的不可思議,她扭頭看著風繾:「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蕭風繾看了看何芸涵,「我也不知道。」
何芸涵目光放空,呆呆的看著前方,這幾天刀口已經沒那麼疼了,可現如今,她的心更痛。
可又能怪誰?
她……
元寶去了休息室,蕭佑正在裡面玩遊戲,手裡還捏著蛋撻,看見她進來只是抬了抬眼,以為元寶是來找什麼東西。
可一會兒,她感覺不對勁兒了,蕭佑轉身驚訝的看著元寶。
這都快……冬天了……
雖然醫院有中央空調很暖,但她也不至於穿裙子吧???
還有……她什麼時候帶了一條這麼……這麼騷氣的裙子啊???
蕭風瑜很認真的把裙子整理好,把頭髮散下來,認真的坐在梳妝檯前給自己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她弄完後,起身抿了抿唇看著蕭佑,「怎麼樣,蕭總?」
蕭佑震驚的看著她,雖然沒回答,但眼裡那驚艷的光芒就足夠了。
這段時間來,遊走在生死邊緣,蕭風瑜已經很久沒這麼認真的打扮過自己了,她化了妝,紫色的眼影平添了一份性感,這裙子還是特別顯身材的那種,真的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
「你這是……有什麼活動嗎?」蕭佑想不通,這個時候,元寶能接什麼活動?看她這樣,唇彩代言嗎???
元寶冷冷一笑,「沒有。」
但是卻更加的重要。
我的天啊。
蕭總醉了。
這種高冷帶著一絲魅惑的笑,是小元寶能有的?
在她心裡,元寶一直是個孩子,可這樣一打扮起來……看著讓人蠢蠢欲動啊。
元寶出門之前,她看了看蕭總,「蕭總,這段時間真的謝謝你,如果以後有需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佑被說的牙疼,「行了,你別犯病了,說那些幹什麼,倒是你幹嘛去啊?穿的這麼花花。」
元寶沒回答,笑著走了。
她這一路上走在病房,可受到了不少人的注視。
小時候,元寶就知道自己很漂亮,她和姐姐都是美人,可是風繾美的內斂沉靜,她則是妖嬈外放。
進了病房,風繾已經去辦理離開的手續了,袁玉還坐在床邊,看著芸涵,「你和元寶怎麼了?我都沒有看到她這樣發脾氣過呢。」
何芸涵沉默。
袁玉抿了抿唇,「你也不挽留一下?哎,之前你倆不還心肝寶貝難捨難分呢麼?」
元寶推門走了進來,「我倆分手了,姐,你說話注意點。」
袁玉根本就不相信。
分手?怎麼可能啊???傻子才信!
何芸涵看著元寶,目光很快的在她身上掃了一番,元寶提溜著還不肯離開的袁玉衣領子,「走吧,別再說什麼心肝寶貝這樣讓人誤解的話了,何總的肝兒都切了,哪兒還有什麼寶貝。」
元寶說完對上何芸涵的目光,微微一笑:「對吧,何總,咱們早就分手了。」
這話像是粽子,噎在了何芸涵的喉嚨里,不上不下。
「作為朋友,照顧何總這麼久也差不多了,畢竟我還得回去過自己的生活。」元寶看了看手機,嘆息:「敏敏找我都找瘋了,快走吧姐,回去弄弄課程,後天學院還有一個單身聯誼會呢。」
袁玉張著嘴,傻了一樣看了看何芸涵,又看了看元寶。
元寶沒多停留,轉身就走,只是離開前,把袁玉帶來的豬崽給拿走了,出了門就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袁玉遲疑的問:「真……走啊?哎,你扔我豬幹嘛?」
元寶點頭,看了看手機,「嗯,這個點差不多了。」
當然要走。
何芸涵不是一直想要跟她分手麼?想要推開她麼?
現在,她就讓她嘗一嘗,分開的滋味,讓她感受一下被通知的痛苦。
從醫院出來,元寶坐在車裡,目光發直的看著前方,一直沉默著。袁玉知道她心裡不好受,把車開到了湖邊,停了下來,心疼死了,「元寶,別總憋著,難過你就哭吧。」
難過你就哭吧……
元寶看了看袁玉,又轉身看了看前面湛藍的湖泊,她低下頭,不再堅忍,把這一段時間的痛苦煎熬害怕惶恐擔心全都發泄了出來,放聲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 元寶:一輩子那麼長,我會一點點教她什麼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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