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醫院裡。
蕭佑坐在何媽的病床邊,她手裡拿了兩個粉色的氣球,用力的吹著。
何媽:……
氣球吹好,蕭佑的手特別巧,她來回摺疊了幾下,做了一個惟妙惟肖的氣球兔子出來,「看,阿姨,我厲不厲害!」
何媽笑了,她的氣色不是很好,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化療,身心都有些疲憊。
她看著蕭佑。
她有些羨慕這份天真,同時,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內心隱隱的疼。
似乎,在她的記憶里,芸涵從來沒有像蕭佑這樣放鬆過,她都是出於一種緊繃的狀態。
最開始,是她和前夫逐漸破裂的感情,後來是雲漾,現在又是她。
「唉唉唉,阿姨,別難過啊。」蕭佑趕緊安慰,「咱手術的日子都定了,我問醫生了,你們倆現在的狀況保持的都不錯,**不離十啊。」
何媽沉默了片刻,她看著蕭佑:「元寶那……」
剛開始,風瑜還給她打電話,到了後來,那孩子好像也知道了什麼,不再堅持,只是偶爾的會給她發個信息問候,可越是這樣懂事就越會讓人心疼。
蕭佑放下氣球,開始削蘋果,「她是個聰明的孩子,早就察覺到了,你們想要瞞著怕是也沒那麼簡單,其實阿姨,我一直不明白,芸涵到底為什麼要瞞著啊?倆人一起面對不好嗎?」
如果是她。
蕭佑想了想,她要是病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馮晏,然後哭的嚶嚶嚶,蒙著被子什麼都不干,就等著她伺候。
何媽語氣晦澀,「芸涵她曾經也不是這樣的,當年,我和你叔叔吵架,他一次次摔門而去,她摟著雲漾說沒事的,都會過去,她會保護妹妹。後來,雲漾抑鬱症嚴重了,她也說沒事的,她會治好她。可後來,無論芸涵怎麼哀求怎麼不舍,我和他爸爸的婚姻破裂了,雲漾也走了。」她看著蕭佑:「小佑,這一切我都只是和你說說,但是很多經歷真的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家庭破散,深愛的人離開,撕心裂肺的痛。
這世上,從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不過都是將心比心。
真正經歷過的人,又怎麼能說的那麼瀟灑?
過不去的。
尤其是心尖兒上的人離開。
哪怕是時間流逝,那傷口被掩埋,可偶爾的一個瞬間,走到熟悉的角落,哪怕是聽到倆人曾經聽過的歌,吃到她最愛的飯,風吹開疤痕,扯開那層皮之後,曾經的傷口又會鮮血淋淋。
情深不壽,大抵如此。
何媽低下了頭,「芸涵經歷過,所以,她不想讓元寶走一遍她走過的路,那也許會更痛。」
尤其是在看到她和老王的時候,芸涵怕是更加觸動心裡的那根弦吧。
再深的情,久了也就磨沒了,總有新的人取代。
可如果失去,那就是一輩子的念念不忘刻骨銘心。
蕭佑眼睛有些酸澀,不想把氣氛弄得這麼悲傷,她站起身往外看了看,「呀,下雨了。」
沒一會兒的時間,芸涵就回來了,她的身子淋得透透的,渾身泛著涼氣。
蕭佑:「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何媽也是坐起身子,翕動了下唇。
何芸涵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事的,我知道現在不能生病。」
蕭佑:……
她真是又氣又疼。
不能生病?芸涵到底把她自己放在了哪個位置?
淅瀝瀝的秋雨攪的人心亂。
蕭風瑜在宿舍里搗鼓著,蘇敏翹著二郎腿在旁邊看:「你這是啥?好香啊,給我吃一口。」這幾天,元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愛笑了,心事重重,讓她心疼又特別不適應。
元寶一巴掌拍掉她伸過來的手,「這是我熬了一天的養生湯,這個口味的,芸涵最愛吃。」
蘇敏頓了一下,「你還想著她呢?」
元寶認真的攪著鍋,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差不多了,我一會兒給送過去。」
蘇敏又看了看元寶桌子邊的《對抗癌症》的書,她嘆了口氣,「元寶,其實……我知道你忘不了何老師,但有時候吧……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她無奈的笑笑,「明天晚上有個party,溪惜和洛顏都去,會有很多新面孔,對,咱大二有個學姐,氣質什麼的特高冷,你——」
話還沒說完,元寶放好她的保溫盒,打了一把雨傘,跟沒聽見一般走了出去。
從屋裡看雨不是很大,外面看就有些細綿了。
元寶到了聖皇的時候,蕭佑正在會議室里給馮晏打電話,她今天有點傷感,「馮部,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馮晏:「有話說有屁放。」
蕭佑撇嘴,「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絕症,你該怎麼辦?」
馮晏:「你這樣沒心沒肺,一天天吃喝玩樂看小姑娘的人得不了絕症,這個問題不存在。」
蕭佑:「……你這人真是沒情調,那要是假設換過來呢?」
馮晏沉默了一會兒,「蕭佑,不要有這樣的假設。」
光是想想,她就難以克制的心痛。
掛斷電話,蕭佑出了一回神,看到元寶進來,她一個激靈,趕緊坐好,拿著本擺出一副忙碌的樣子。
元寶看了看她,「蕭總,我不是來逼你問話的,別緊張。」
要是能問,她早就問出來了。
蕭佑看著她,「這雨這麼大,你往外跑什麼啊?」
元寶沒吭聲,把保溫盒拿了出來,「我給芸涵煲了湯,你給她就說是你弄的。」
蕭佑看了看燙,又看了看元寶,「我哪兒會煲湯啊……」
元寶:「那就說是公司大廚弄得,行嗎?蕭總?」
這聲音,這眼神,蕭佑是拒絕不了的,她其實內心很複雜,心疼芸涵又心疼元寶。
這有時候,心裡背了秘密,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兒。
元寶沒多說,她的時間很緊,還要回去應付很多事兒,她看了一眼蕭佑,「蕭總,這段時間,謝謝你呢。」
這話說的蕭佑心刺疼,她以為元寶都要恨死她了,這孩子真的是……太懂事了。
蕭佑站起身,看著元寶,想說什麼,唇翕動了一下,卻沒有出口。
元寶像是能看透她,「我回去了,學校還有事兒。」
要出國,除了護照,還有很多手續要辦,不僅她自己要左右忙碌,有些事兒,還有去求幾個姐姐才能達到。
眼看著元寶匆匆忙忙的來,匆匆忙忙的去,只為這一碗湯羹,蕭佑久久的凝神,過了片刻,她起身對著身邊的linda囑咐:「給我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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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芸涵從醫院回來到家,她按照老樣子,吃了一碗麵條。
她現在的飯菜都是專門定製的,可以讓她在保證營養的同時,增加一些分量。
裡面多是雞鴨魚肉高蛋白類肉製品。
剛開始,她不適應,吃了又吐,夜裡,胃也會疼。
輾轉反側痛苦難忍之際,她總會想起元寶的懷抱,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安全。
後來,熬著熬著,她也忍了過來。
蕭佑過來的時候,她正準備洗澡,這一段時間,除了媽媽和蕭總,似乎這個世界再沒有什麼跟她有關聯的人了。
她是感激蕭佑的,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訴說這份情誼。
蕭佑看著她,「還沒洗澡呢?別感冒了,藥我都讓linda給你放柜子里了,回頭有需要你自己去拿,喏,這個給你。」
何芸涵看了看,「我吃過了。」
蕭佑硬是塞給她,「拿著吧,我先走了。」
吹了個口哨,她轉身往樓下走,何芸涵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保溫盒。
她抱著盒子走進屋,坐在沙發上,打開了盒子。
是她愛喝的素羹,上面還冒著裊裊的熱氣。
何芸涵拿著勺子嘗了一口,咬了咬唇,眼圈紅了。
元寶……
下雨天,人總是會多愁善感。
何芸涵洗完澡,抱著她的豬崽愣了一會兒神,她輕輕的嗅著它身上的味道,想要留住那份眷戀。
出國的日子已經定了。
她開始收拾行李,大件的都帶不走,只是一些生活用品。
大概整理了半個小時。
何芸涵發現了一個黑色的信封,她看了看,上面畫了一個小豬的笑臉,是元寶遺落在這裡的。
她的手輕輕的摩挲著那小豬頭,猶豫了片刻,把信封轉了過去,上面有字。
——寫給十年後的自己。
窗外的雨還在下。
何芸涵的手略帶些顫抖的打開了信封,她還記得,之前元寶曾經跟她說過,現在的年輕人,流行給十年後的自己寫信,通常是幾個問題,看看是否達到了。
元寶的字跡比較瀟灑,不拘一格,自成一派。
——寫給十年後的宇宙第一大美女大性感妞子元寶的十個問題。
一,奶奶身體還好嗎?姐姐呢?還是妻管嚴嗎?老何呢?你們還是那樣恩愛嗎?
二,老何的身體怎麼樣?是不是在你日日夜夜的滋潤下,已經望去一切煩惱啦?人到中年的你們一天幾次啊?她還是那樣放不開麼?你們……有沒有多種嘗試啊?你的技術長進了嗎?
三,畢業後的你幹嘛了?你們還在娛樂圈麼?有沒有像是想像中的一樣,隱居山林,過上只有你我的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四,你有沒有成熟一些啊,不再為那些小煩惱惹老何生氣?
五,你的超市開起來了嗎?老何成為老闆娘了嗎?她是不是特別佩服你啊?
………………
十,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問題,十年後的老何到底有多美啊?你是不是非常感激十年前的我的義無反顧的愛啊?
何芸涵的手緊緊的捏著信,一字一句都是淚。
十年後的元寶,所有的問題都跟她有關。
何芸涵仿佛能看見元寶在寫這些問題時那幸福的笑容,那隱隱的期待。
消沉的心又開始跳躍。
堅持住,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再看看她,看著她笑。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解釋一下,這個文寫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很多討論。
有的讀者很可愛,說一點重的話害怕葉子生氣,沒事的,我已經過了青春期了。
有時候,看你們的評論,我也會想到很多東西,有些話,感覺比小說要精闢,有些話,則是這整個文的縮影。
ps:葉子絕對不是拍馬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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