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何芸涵看著一手揪著她衣襟已經睡得小豬一般的蕭風瑜，淡淡的笑了。

  還真是孩子心性。

  前一秒鐘還在悲傷難過，眨眼間就睡著了，還一副滿足開心的模樣，真是搞不懂。

  她低頭看著蕭風瑜的臉。

  的確是個美人胚子。

  她還小。

  雖然在圈子裡這麼久了，但在大家心中還都是個孩子，可是……

  何芸涵忍不住想起了浴巾滑落瞬間那一片風景，她的臉紅了紅。

  嗯，元寶以後的戲路一定會很寬，現在公司對她的定位還是陽光燦爛的少女，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身材一定不會被辜負的。

  已經許久都沒有這樣和別人睡在一起了。

  記憶中，何芸涵還是很小的時候跟媽媽在一個被窩睡過，那時候爸媽還很相愛，家裡的氣氛非常融洽，爸爸的事業剛剛起步，每天都很忙碌，媽媽不抱怨不責備，每天做好飯菜等著他回家。等爸爸回來後，會給她和媽媽的額頭上一人一個吻。有時候，她鬧小孩子脾氣，非嚷嚷著跟爸媽睡，媽媽就會把她抱在懷裡，那份溫度，那份味道……

  何芸涵幽幽的嘆了口氣。

  現在有的，恐怕也只有回憶了。

  蕭風瑜嘟囔了一句，臉在被子上蹭了蹭，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腰。

  一瞬間的僵硬，何芸涵看著蕭風瑜，蕭風瑜睡得很香，甚至還半張著嘴要流口水的模樣。

  終究是沒忍心把她推開。

  夜晚漫長。

  何芸涵本來以為自己會徹夜不眠的，可是近乎奇蹟的，後半夜她居然睡著了。

  這種不依靠藥物進入睡眠的感覺對於她來說太奢侈了。

  蕭風瑜先起來的，她看著身邊的何芸涵也是愣了愣。

  她居然……居然讓自己摟著睡了一晚上？？？

  何芸涵睡眠很輕，在蕭風瑜起來俯身看她的那一刻就醒了，避免尷尬，她沒有動。

  蕭風瑜的目光近乎貪婪的在何芸涵的臉上流連，她該是很累吧，雖然睡著了，但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真的好美啊……不知怎麼了，心底湧起一股暖暖的電流，隨著而升的保護呵護欲是從來沒有過的，從小到大，蕭風瑜都是被幾個姐姐照顧的主兒，仿佛什麼事兒都不用她操心。

  而如今，她遇到了一個人，讓她想要傾盡一切去關懷去照顧，那種情緒太強烈了，強到幾乎要衝破她的胸口。

  蕭風瑜盯著何芸涵看了好半天，輕聲說：「我會做到的。」

  說完，她躡手躡腳的起身去洗漱了，怕吵醒何芸涵。

  蕭風瑜隱約聽k導說何芸涵那邊好像有點事兒，然後米蘇老師也有特別重要的頒獎典禮要參加，所以今天的拍攝任務特別重，要把兩天的內容壓縮進去，然後大家連夜坐車轉飛機。

  最近，都是導演組安排人做飯，為了照顧幾個年輕人的口味，早飯一般都是高甜高油的，蕭風瑜看何芸涵這幾天都沒怎麼吃，她琢磨著做點清爽的給她吃。

  清晨的空氣特別好，蕭風瑜去地里挖了幾個地瓜。

  回到家，用大鍋蒸熟之後，她剝了皮，搗碎，攪成麵糊，加上一丁點蜂蜜和麵粉揉成團，下油炸熟，她特意用控油紙控了控油，金黃的小丸子出鍋了。

  她又在隔壁買了很多樹莓，全部壓碎，放在大鍋里，用小火慢慢的熬製。

  這個非常考驗耐心和火候，稍不注意就容易熬糊了。

  等何芸涵洗漱完畢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吃飯，全都在誇獎蕭風瑜的手藝，蕭風瑜坐在裡面心不在焉的，看到她出來那一刻，元寶一下子站了起來，眼裡閃著光：「何老師來了？快來嘗嘗。」

  樹莓醬很好吃。

  濃而不膩。

  沾上小饅頭吃，可口又管飽。

  黃金小丸子也是一口咬下去，牙齒陷入其中，嘴裡瀰漫著香氣。

  蕭風瑜期待的盯著何芸涵看，何芸涵安靜的咀嚼了片刻，對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一瞬間，蕭風瑜像是得到了表揚的孩子，笑的花朵一樣。

  k導笑眯眯的：「看看，時間過得多快，剛進組的時候，我記得小元寶還怕咱們何老師呢。」

  米蘇挑了挑眉：「敢情元寶你這飯是給何老師做的啊？」

  她這是有意在逗蕭風瑜，想著她還不像是別人一樣，害羞的說：「也是給米蘇老師做的。」

  誰知道蕭風瑜低下頭，那小表情，帶著些甜蜜和開心的，「嗯，就是給她做的。」

  大家：……

  何芸涵雖然是低著頭，但嘴角的淺笑誰都看得出來。

  這一天的確很奔波。

  大家也沒了玩的心態。

  要麼在地里種地，要麼是在田間嬉戲，幾個人還把親手摘得水果放在集市上去賣。

  林溪惜和洛顏都是臉皮薄，這時候就指望蕭風瑜和蘇敏了。

  蘇敏最直接，她穿了一身紅色的裙子，揮著手：「來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看一看啊，新鮮的水果啦~」

  蕭風瑜嘆了口氣，「敏敏，你收斂一點，我是個正經商人。」

  蘇敏：「姐沒讓你給我拿個手絹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你也不看看，在我的努力下，生意多好。」

  她本來人就長得嫵媚，桃花眼，不這樣嬌氣的說話都勾引人，更不用說這個了。

  最後一個鏡頭以倆人鬥嘴結束。

  回去的路上，行程特別的趕，何芸涵的表情一直很嚴肅。

  聖皇那邊出了點問題，好像還和她有關。

  這是蕭風瑜隱隱得知的，她為她著急，同時心裡升起一股落寞感。

  下一次的拍攝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這段時間，她們是不是就要見不到面了？

  經過一日一夜的奔波，總算上了飛機。

  蕭風瑜和何芸涵坐在一起，看著她熬紅的雙眼，蕭風瑜跟著心疼，她偷偷發了個信息出去，看到回信之後，她的心稍微放下了。

  何芸涵還是習慣了一切事兒都自己扛的樣子，雖然事情很急，但她卻什麼都不說，安靜的就好像普通的遊客。

  到了地方。

  下了飛機，蕭風瑜幫著她把行李送上了車。

  關上車門的那一刻，何芸涵看著她：「好好休息，謝謝。」

  蕭風瑜盯著她的眼睛：「你也是。」

  何芸涵點了點頭，她深深的看了蕭風瑜一眼，坐上車絕塵而去。

  她的確很著急。

  馬不停蹄的到了公司，何芸涵雖然很疲憊，但還是第一時間處理手頭的事兒。

  這個點天才蒙蒙亮。

  娜娜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芸涵，你真的不用休息一下麼？」

  何芸涵搖了搖頭，她看著手裡的報告，「是那邊麼？」

  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這節骨眼娜娜也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她點了點頭：「老爺子的確……的確有轉移股份的意向。」

  「呵。」何芸涵冷笑，「就只是意向麼？」

  娜娜是何芸涵的左膀右臂，又像是一種親人的存在，可如今看到她這繃緊的樣子也是大氣不敢出。

  忙碌了一整天，她到處走訪，後來又見了聖皇的蕭總，一直到晚上七點半，何芸涵才回到了家裡。

  剛到家門口，還沒進去，就傳來何媽的吼聲，「你要不要臉？？？你外面那些賤女人我已經睜一隻閉一隻眼了，現在女兒的東西你也要來奪麼？」

  推開門。

  客廳里，烏煙瘴氣。

  何爸西裝革履的穿戴整齊，他低著頭，眉頭緊鎖。

  何媽也是穿著光鮮亮麗，脖頸上帶著璀璨的大珍珠項鍊，但眉毛卻皺成了川字，一臉的凌厲。

  何爸一直不說話，倆人聽到聲音一起抬頭，看到何芸涵那一刻，何媽是一臉的驚喜，何爸則是慘澹灰白。

  「芸涵，你可算回來了，這個老不要臉做了什麼你知道嗎？？？」何媽一把抓住何芸涵的胳膊：「他的良心讓狗吃了，當年白手起家是誰陪她過的苦日子，現在倒好了，外面那些小的沒錢養了，想著動股份了，你說他還要不要臉？」

  何爸低著頭，眉頭緊鎖。

  何芸涵拍了拍媽媽的手，她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看了何爸一會兒，一言不發。

  何爸內心備受煎熬。

  這些年，他做了什麼，這個女兒比誰都清楚，趁著她不再的時候他做的這些手腳，她怕是也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何芸涵輕聲問：「爸爸，你想好了麼？這真的你想要的麼？」

  沒有等到以為的責罵，這樣的話卻更讓何爸心痛，他抬起了頭：「芸涵……」

  何家在聖皇一共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中，百分中十在何芸涵手裡，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分別在何爸何媽手裡。這些年，全部由何雲涵掌管。

  何爸翕動了一下乾澀的唇。

  何芸涵淡淡的：「爸，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開口，這些年來，這件事兒一直橫在我們父女之間，一次說開了也好。」

  何爸坐直了，他的聲音沙啞：「你提前做了準備……」

  何芸涵：「是，我是提前做了準備，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會有今天的結果。」

  父女之間，要用這樣一種談判的口吻來講話，是多麼的諷刺淒涼。

  何芸涵：「於理，我是不會有絲毫的退讓，於情——」

  「不能，芸涵，你不能再對他抱有希望了！」何媽有些急了，何芸涵輕輕的嘆了口氣，反問：「媽媽，一直以來對爸爸抱希望的是誰？」

  是誰一次次的收到傷害，又一次次的說要離開，卻始終糾纏在一起的？

  這個時候，她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這場拉鋸戰一直持續到深夜。

  最終，何爸低著頭在股份分割協議上簽了字。

  何芸涵坐在一邊，何媽則是目光呆滯，一動也不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們一家，終於也走到了這一步不是麼？

  何家的事兒在聖皇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前前後後，這個事兒得忙了有一個星期。

  這期間，蕭風瑜聽到了一些風聲，卻都只是隻言片語。

  她想過很多次過來看看，卻怕何芸涵本來就忙的焦頭爛額，她再火上澆油。

  終於，等了兩個星期後，蕭風瑜受不住了，趁著袁玉去聖皇找蕭總的空擋，她纏著跟著過去了。

  袁玉驚訝的看著她手裡拎著的袋子，「你見老師還送禮？」

  送禮？

  這是她親手煲的湯好嗎？

  蕭風瑜翻了個白眼，她感覺自己現在跟袁玉的智商已經走在了兩條不同的道路上了。

  袁玉去找蕭總，蕭風瑜抽空溜走了，她這是第一次來何芸涵的辦公室，娜娜看到她很驚訝，同時帶著一絲開心的：「元寶，你來了，是要見見芸涵麼？」

  她很擔心，最近何芸涵繃得很緊，以前也有過這樣忙碌的情況，但也只是身體上的，不參雜任何其他，而現在這是親情赤/裸/裸的背叛。

  「你來得正好。」娜娜的心情也是灰暗無比，「這事兒啊，一直到今天才弄完，你去看看她吧。」

  早上，何爸和何媽簽了離婚協議書。

  倆人牽扯了三十多年的感情，就這麼結束了。

  娜娜帶著蕭風瑜進辦公室的時候，何芸涵正抱著胳膊看著窗外，背影很單薄。

  娜娜衝著蕭風瑜使了個眼神就退了出去。

  蕭風瑜的腳步很輕，何芸涵聽見了，聲音冷淡：「不是讓你出去麼？」

  她以為是娜娜。

  蕭風瑜低聲說：「是我。」

  身子不可察覺的一顫，何芸涵緩緩的轉過身來，看到她那一刻，蕭風瑜的心狠狠的攢成一團。

  何芸涵的臉上淚痕未乾，她看到是蕭風瑜，偏開了目光：「你怎麼來了？」

  蕭風瑜心亂了，卻也知道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心中的痛，「袁玉姐姐今天來這兒有事兒，我正好新發明了一種煲湯，帶過來想讓你嘗嘗。」

  她不去看何芸涵，低著頭把保溫杯拿了出來，打開。

  一時間，滿室梨子的味道。

  何芸涵看著她。

  蕭風瑜：「這個季節喝這個正好，降火。」她給何芸涵倒了一杯：「這個杯子是新的，我消過毒了。」

  淡黃色的梨水清香誘人，飄著淡淡的梨香。

  蕭風瑜端了起來，她看著何芸涵溫柔的笑：「嘗一嘗麼？」

  何芸涵的眼睛直盯著她看，那樣的目光，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蕭風瑜形容不出來。

  難過、悲傷、糾結……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沒有接，卻也沒有拒絕。

  蕭風瑜安靜的等待，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芸涵的聲音幽幽：「風瑜，你是喜歡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