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祭台光芒的亮起,一臉冷漠的咒藍和滿臉凝重的巴耶緩緩消失在第一層之中。
當兩者的視角轉換,天空變得愈發昏暗了,血色的大地宛如被鮮血浸泡,紅的刺目。
咒藍一言不發的感應了一下,邁步,引力與他交換位置,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從容,似乎感受不到那些注視的目光。
巴耶下意識的跟著,只是當他也被那些目光掃過的瞬間,他那似乎已經腐朽的心臟猛的跳動了一下,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兄弟,兄弟,我們來第七層幹嘛?會死的啊!」
巴耶看著遠離的咒藍,追上的同時低聲問道。
周圍目光給的壓力太大,就算是邪神也有些戰戰兢兢,甚至腳步都刻意了很多,生怕一個姿勢不對就莫名其妙被宰了。
反觀第一次進來的咒藍就異常的從容,甚至能從這似乎是遊玩的腳步中感受到一絲優雅。
無數能碾壓他們的目光都被無視,他只是前進著,口中淡然的說道:「不想跟著就回去。」
巴耶目光不敢亂飄,低頭默默的跟著咒藍的腳步,他也不知道怎麼了,比起直接死亡損失自己的底蘊,他還是願意賭一把。
至於話多,雖然不會真正的死亡,但還沒有麻木的他卻非常的緊張。
生靈嘛,一緊張就想干點什麼,或是喝水,或是找個人聊天分散注意力。
隨著兩人的快速前進,巴耶再次咽了口口水,這個方向他怎麼能不熟悉。
只是他實在想不到,他們兩個遺棄之淵的黑戶怎麼敢去找新人NPC探索者的。
要是被發現了,會不會被一巴掌拍死?
畢竟一進來就找探索者推演是規矩,誰不遵從誰死的規矩。
巴耶小心翼翼的跟在咒藍身後,只是下一刻,咒藍停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當下一次瞬移要開始的時候,一面無形的牆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沒有任何意外,直接撞在了引力牆上,往後倒去。
「你」
巴耶的話還沒說完,頓時就閉嘴了,他麻利的起身,並拍了拍灰塵,然後露出一個笑容看向前面的一個農家小院。
那裡一位粗布麻衣的老者正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這邊,正是遺棄之淵最有名的探索者。
巴耶不知道咒藍的想法,只能賠笑,這可是大佬啊。
「找我何事?」
探索者很顯然心情不太好,或許是這個疊代打破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不管怎麼樣,他確實接受了來自疊代的供養。
「不讓我們進去聊聊麼?」咒藍語氣平靜,宛如對待常人一樣,絲毫沒有在意對面的身份和實力。
這種算是傲慢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卻表現得突兀,反而感覺非常的正常,好像他們本來就是平等的一樣。
探索者沉默了,他思索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他揮手,小院外矮小的木門打開:「請進。」
咒藍微微頷首,並沒有看巴耶,而是直接走了進去。
而巴耶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進,索性他也沒有什麼架子乾脆臉帶笑容的跟著進去。
當大門關閉的時候,那並不大的石桌旁已經多了兩個凳子,並且緲緲茶香升起,伴隨著那現在就有點枯敗的樹木,一時間竟然有種鄉村風景、歲月靜好的感覺。
咒藍平靜的坐下,而巴耶顯得有些拘謹,但始終沒有太過不堪。
「喝茶,兩位我沒見過,是何時進入遺棄之淵的?」探索者喝了一口茶,語氣柔和的問道,就像村里喝茶的老頭見到小輩似的。
「兩千萬年後。」咒藍也是平靜,他拿起茶杯,沒有任何猶豫的也喝了一口。
感受著茶水入喉,咒藍體內的魔力在迅速增長,仿佛這一口就能抵得上他百年的魔力積攢。
只是他說的輕巧,探索者端茶的手臂卻微微一顫。
一時間這個小院裡陷入了寂靜,只有那誘人的茶香伴隨著宛如熱氣般的能量緩緩向上飄散著。
良久,探索者再次喝了口茶,他有些喃喃著:「這次也失敗了麼?」
他沒有問咒藍說的是真是假,甚至沒有用自己的實力強行搜索兩人的記憶,只是他說了,他也信了。
一切看上去理所應當?
他問完苦笑了一聲:「呵,早就是明牌的東西,我還有什麼期待呢?」
他自言自語般的說完,看向咒藍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一些:「有希望麼?」
探索者還是沒有問有關未來的事情,他知道既然咒藍能找到這裡,那就代表了,兩千萬年後的遺棄之淵還在,這兩千萬年來的疊代全部滅亡。
有時候,只需要一句話,能給出的信息是非常多的,多到需要細細品味,甚至每次回想起來都有新的收穫。
「不知道,這對我來說,不過黃粱一夢罷了。」咒藍依舊淡然搖頭,並輕輕喝了一口茶水。
小院中已有枯萎跡象的血色大樹微微顫抖了一下,一片樹葉無風掉落,緩緩飄進探索者的茶杯里,宛如在安慰這個看著孤獨的老者。
只是,探索者在咒藍說出這句話後就頓住了,當那片樹葉在茶水中盪起淡淡漣漪,他才恢復了自己的氣息,他喃喃著:「是啊黃粱一夢」
他看起來有些落寞,低頭看著茶杯,茶水的熱氣直衝眼睛,模糊了他的視線。
沉默再次蔓延,這次要更久,久到本來就不敢動的巴耶心裡的不安蔓延至全身。
久到咒藍一口口將茶杯里的水飲盡,久到昏暗的天空似乎愈發暗沉。
終於,當探索者手中的茶杯不在生出熱氣,他才抬起頭:「找我何事?」
和開場白一樣的字句,甚至連語氣都一樣,但卻讓人聽出,這次他是認真的,非常非常的認真。
「蒂漫給我,送我們出去。」咒藍想繼續喝茶,可茶已盡,他把玩著這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石頭杯子,語氣儒雅且隨和。
仿佛在說今晚吃什麼一樣。
而巴耶的身體卻是狠狠一顫,因為他知道,探索者很注重承諾,剛才巨龍的談話他也聽見了,這一護就是兩千萬年。
這兩千萬年裡,蒂漫沒有受到任何一絲傷害,甚至一點委屈都沒有受過。
雖然探索者大多數時間都在這個小院裡思考,但他的餘光卻一直都在蒂漫身上。
因為那是巨龍拿自己的生命和整個疊代換的,這是恩情。
巴耶甚至在想要不要和這個儒雅的瘋子拉開距離,免得被打死的時候波及到自己。
只是探索者沒有如同他預料般的憤怒,反而異常平靜的說道:「換一個。」
探索者依舊什麼都沒問,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說明的,特別是他們這種活了甚至上億年的生靈,所說真假在他們心裡有自己的判斷。
咒藍平靜的看著探索者,而探索者也一樣看著咒藍。
兩者此時的目光極為相似,平靜、淡漠、不容置疑,仿佛高天之上的神明,俯視著世間的滄海桑田。
巴耶吞了口口水,身子不自覺的縮了縮,仿佛想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吞口水的動靜,在這極致安靜的環境下還是太過明顯。
讓兩尊神明的目光有了波動,咒藍平靜道:「那就實力,哪怕暫時的。」
探索者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那原本已經消失的霧氣在緩緩出現,他喝了一口茶,語氣變回了宛如農家老頭般柔和:「可以。」
他的話音剛落,血色的大樹微微顫抖了一下,大量樹葉飄落,宛如秋天的楓葉林,讓人沉醉。
只是這些葉子掉落的卻極有分寸,它們緩緩的迭在一起,並在沒有任何力量的情況下開始壓縮。
緩緩的,血色的葉子形成了一顆小小的珠子,而掉落的樹葉在這顆珠子成型的瞬間,停止了掉落,甚至在半空中的葉子也停了下來,仿佛時間倒流一樣,快速回到了樹上。
「七層。」探索者喝了一口茶,說道。
咕嘟~
又是咽口水的聲音,巴耶看了看還是淡然的咒藍,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個和他實力差不多的惡魔,完全沒有情緒這種東西,不然他憑什麼?
當然,巴耶的胡思亂想沒有人理會,咒藍微微頷首,藏在腹部的兩隻小手探出,輕輕將那血色珠子收起。
而咒藍的大手也放下了手中的石杯,雖然知道這裡只是夢境,但他還是說道:「這是我的路,算是答謝。」
探索者看向石杯,他臉上的溫和閃過一瞬間的驚訝,他拿起那小巧的石杯,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雕刻的極為有規律。
有些符文明明互相有衝突,但在這個排列上卻詭異的形成了互補,一時間探索者看得有些入迷了。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符文疊代的生靈,其中一個叫瓦羅蘭的疊代更是讓他印象深刻,但那裡的符文是天生的符文,與現在這人造符文很是不同。
各有各的優點,但天生符文上限在天,而這個符文的上限在人!
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咒藍,而這個人的上限他暫時看不明白。
「我很喜歡。」探索者點頭,語氣很溫和,從他沒有放下杯子的手就能看清楚。
「送我們出去吧。」咒藍平靜道,他不想浪費手中珠子的力量,這或許會很有用也說不一定呢?
「父親,母親,你們在哪?不要丟下漫漫嗚嗚嗚」
探索者還沒說話,那小巧的茅草屋中就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聲響,很容易就能想到,那個沉睡的小女孩醒了。
吱呀~
木屋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位身穿粉色公主裙,小小的懷裡抱著一扇金色拱門的小蘿莉出現在門後。
從她一抽一抽的小鼻子,和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很難相信,這會是讓整個遺棄之淵都特別頭疼的魔女。
小蘿莉見三個陌生人看著自己,其中一道的眼神還淡漠得讓她心慌,她不由的縮了縮身子,握住了一個水晶吊墜,不安的看著三人。
「小蒂漫別害怕,你可以叫我探索者,是你父親讓我照顧你的,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探索者看著蒂漫的目光異常柔和,就好像農村裡的爺爺看著自己孫女一樣,給人一種特別和藹的感覺。
加上那一身非常乾淨的粗布麻衣,很難讓人在他身上生出厭惡感。
「那探索者爺爺,我我父親什麼時候來接我?」蒂漫小聲的問道。
她雖然憋住眼淚,但小鼻子還是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委屈極了。
「你手中那個龍門可以幫你找到龍族的守護者,等被你父親認可的守護者出現了,那你就會明白一切的。」探索者沒有正面回答蒂漫的問題,只是柔和的說著。
「守守護者?」蒂漫繼續抽噎:「是不是,只只要漫漫找到了守護者,就就能見到父親和母親了?」
她的大眼睛裡滿是期盼,那麼精緻的小女孩,甚至能把人的心都給看化了,什麼都會依著她的意思來。
探索者猶豫了一下,還是溫和卻艱難的說道:「是的。」
他從來沒有騙過人,也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底線,但在這個疊代,兩個底線都被破了。
只是他不後悔,那么小的孩子,真相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是太過的殘忍,等她長大一些,在遺棄之淵中自然會得到答案。
「嗯,謝謝探索者爺爺,漫漫會乖乖的。」蒂漫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帶著希望,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以表決心。
咒藍的目光變得深邃無比,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
好像很多事情都得到了解釋,只是這些解釋好像又不重要了。
為什麼聖主能活著走出這個院落,欺詐者真的騙得了這個老者麼?將遺棄之淵搞亂的計劃確定不是在他的默許下麼?
一切好像那麼自然,但又過於簡單了,至少在咒藍的觀感下,這個老者他無法欺騙。
西木和聖主能欺騙過自己,但絕對欺騙不了這個老者。
或許因為他是龍,也或許這本就是他的計劃。
這時,探索者的目光轉了過來,其中的溫和減少了些許,宛如普通朋友般說道:「現在送你們出去。」
咒藍頷首:「麻煩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