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另外兩個哥哥姐姐也來了，他們的態度都是禮貌而客氣的。一家人沒有起衝突，但是誰也沒說什麼貼心的話。

歐陽留在家裡吃飯，他很自然地站在父親身邊，彰顯他長子的身份。謝靖明顯看到別人對他翻白眼，那些白眼好像在說——他又不管家裡的事，有什麼資格站在父親身邊？

但歐陽站在父親身邊紋絲不動，對那些眼神也毫不在意。別人想接替他的位置，讓他休息一會兒，他便溫柔地說道：「我平時不在家裡，都是你們照顧父親。我難得在家裡待一晚上，今晚就由我來照顧父親吧。」

別人便不好說什麼了。

就好像……歐陽在父親身邊多站一分鐘，他的銀行賬戶就會蹭蹭蹭多出一百萬。他會跟父親說甜言蜜語，還是會說兄弟姐妹的壞話？

唉，這個優秀的長子一回來，真是讓人煩躁！

在飯桌上，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又不好說出來，所以這頓飯吃得很沉悶。謝靖有點兒懷念在儒林街的家了，逢年過節，家裡總是很熱鬧的。

「Alline……」姚太太說道：「吃完飯，給大家來一首鋼琴彈唱吧！」

歐陽慧皺起了眉頭，但是很順從地說道：「好。」

剛來家裡的姐姐笑道：「不會還是那首《鈴兒響叮噹》吧？」

……

歐陽慧一臉尷尬。

「Alline都快上高中了吧？不能一直唱小孩的歌啊！"

這位剛來家裡的姐姐果真犀利，讓姚太太和歐陽慧都下不來台。歐陽俊主動給親妹妹解圍，說道：「妹妹沒有時間練琴，還是我來拉一首小提琴吧！」

歐陽俊拉的曲子，謝靖從來都沒有聽過，只覺得他拉得挺好的。一曲終了，他用力鼓掌。可是其他人都看他，好像在嫌棄他的聒噪。

謝靖便尷尬地撓頭。

要是在謝家，姐姐唱完歌，大家都會叫好，都會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他們幾個兄弟姐妹尬聊，完全把謝靖排除在外。歐陽幾次把話題引到謝靖身上，可是其他人都沒有興趣。

過了一會兒，歐陽陪著父親回了房間，謝靖跟幾個哥哥姐姐沒什麼好說的，也準備回房間了。他在樓梯上，聽到那個剛來的姐姐輕佻的笑聲：「爸爸把這個私生子帶回來，是為了給我們壓力？爸爸是在告訴我們，他也有可能分到財產？」

一個背影輕蔑地笑了笑：「搞笑呢？這個小孩的存在除了敗壞家族名聲，還會有什麼用？爸又不傻，怎麼可能給他錢？」

他們的聲音不高不低，謝靖正好能聽得清。

忍，一定要忍。不能讓這些人得逞。而且，謝靖打定主意，一定要分一大筆錢。

在路過爸爸房間時，謝靖故意引吭高歌「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在歐陽家，沒人唱過這麼鏗鏘有力的歌。

謝靖的歌聲，成功引起了父親的注意。歐陽金又招了招手，讓謝靖到自己的房間里。他跟歐陽說道：「你休息去吧。我跟你小弟有話要說。」

「好。」

謝靖關上了門，歐陽金說道：「你剛才唱的是什麼歌？」

「《好漢歌》啊！你沒聽過？」

「很有名嗎？」

「有名？家喻戶曉好不好！」謝靖難得用上了成語：「在我們那裡，沒有一個人不會唱！就連女孩子都會唱。」

歐陽金說道：「你嗓子挺好的，很嘹亮，像你的媽媽。」

「唔……」

「你媽媽唱歌沒有太多技巧，嗓音很清亮，很有辨識度，是個天賦型的歌手。不管我有什麼煩惱，只要聽你媽媽唱歌，心情就會好起來。」

謝靖不敢說自己不會唱歌。他對唱歌毫無興趣，白白浪費了媽媽的基因。

「你會唱歌嗎？」

父親冷不丁地發問，謝靖一激靈，說道：「我會唱的不多。」

「隨便哼幾句。」歐陽金很疲倦：「我頭疼得厲害。」

歐陽金大概是神智不清醒了，他以前從謝靖媽媽的歌聲里尋求安慰，他以為謝靖跟他媽媽一樣？

謝靖很緊張，但是他不怯場，隨便唱了起來：「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夜夜想起媽媽的話呀，閃閃的淚光魯冰花。」

歐陽金猛然睜開眼睛，謝靖差點兒失聲，更不敢唱了。

「你媽媽很喜歡這首歌，果然，你也會唱。」

謝靖稀里糊塗地點了點頭。他哪兒敢說，這是跟姐姐學的，不是跟媽媽學的。姐姐經常在家裡唱這首歌，他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

姐姐還說，這首歌是寫小孩想念媽媽的，她小時候一唱就哭。想到這裡，謝靖毫不遲疑，立刻擠出了兩滴眼淚。

歐陽金問他為什麼哭，他隱忍而又堅強地咬住了嘴唇，眼淚卻越流越洶湧。

歐陽金吃力地說道：「難不成，你也想你的媽媽了？」

「不，想媽媽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了，我的眼淚都流幹了。」謝靖哭得雙眼通紅，無比委屈：「我只是可憐我的媽媽。姚太太每天換項鏈，可是我媽媽……嗚嗚嗚嗚……」

歐陽金笑道：「你媽媽的珠寶也不少。她活著的時候，我沒有虧待她。她的遺物，你可以拿走。」

謝靖的哭泣停住了幾秒。一想戲還沒有演完，他便繼續哭泣：「謝謝你……我媽媽只有一張照片，我想看看她的遺物……」

歐陽金卻迷迷瞪瞪，好像快要睡著了。

謝靖心生一計，說道：「我再為您唱一首英文歌吧！雖然我不會英語，但是我姐姐教過我英文歌！」

謝靖唱的正是謝穎教的那首《昨日重現》。謝靖完全不懂歌詞什麼意思，他只是死記硬背。但是，他懷念起了和哥哥姐姐在小院里打鬧嬉戲的時光，歌聲里充滿了懷念。

歐陽金突然開口：「你提前了解過我的喜好？」

「啊？我上哪兒了解？我都沒跟你說過幾句話。」

「那你怎麼知道這首歌？這是我最喜歡的英文歌。」

謝靖吞了口唾沫。看來，果然沒有白學的東西。有些知識，總會在不經意間幫他大忙。

謝靖解釋道：「我就會這一首英文歌，是小穎姐姐教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她！」

歐陽金微微嘆氣，看著天花板，說道：「你唱歌唱到我心坎里去了，說吧，要我怎麼獎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