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三到初七，謝宏軒的診所每天只開半天。這個時間段，他的主要顧客就是周可行。

周可行年紀不大，但是頸椎和腰椎都不好，那是飛行員的職業病，隨著年紀增長，那些毛病會越來越重。在周可行回家之前，周明理就跟謝宏軒約好了，請他幫兒子做做推拿，減緩他的癥狀。

謝宏軒滿口答應。

周可行的笑容傻愣愣的，一臉憨厚，第一次見他的人，很難相信他是一個聰明果敢的戰鬥機飛行員。可是過了年之後，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謝宏軒以為他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可要是真有什麼事的話，周明理不會瞞著謝家人。難道，是在過節的時候，周可行又思念自己的大哥了？

周可行搖了搖頭。

謝宏軒又試探著問道：「那……你是失戀了？」

「戀愛都沒開始，也就不算失戀了。」周可行苦惱地搓著頭髮：「別的事情努力就可以做到，可是談戀愛這件事，要怎麼努力才行啊？」

對年近古稀的謝宏軒來說，「戀愛」是個嚴重超綱的話題。他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在他年輕的時候，媒婆給他介紹了一個模樣俊、手藝好的姑娘，他很喜歡。碰巧那個姑娘也很喜歡他，他倆就結婚了。就這樣，他倆過了大半輩子。

這輩子，謝宏軒就沒有體會過為情所困的感覺。他只能緩解周可行身體上的疼痛，至於他心裡的傷痛，謝宏軒愛莫能助。

「可行，你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你？」

「她不喜歡我？那她為什麼還去廣州看我？我難得休假出來一趟，我們一起逛街，說說笑笑，特別開心。我去北京學習幾天，她特意從外地跑回來見我。要是她不喜歡我，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宏軒轉了轉眼珠子，故意裝做懵懂的樣子：「哦哦，原來你喜歡的姑娘在北京啊。你跟她一個天南，一個地北，要在一起不容易啊！」

「只要想在一起，距離不是問題。我跟她說，要是決心跟我結婚，那我想辦法調到北京去。她說，還是她去廣州找工作更容易一些。我們都聊到這些了，她會不喜歡我？」

「……你倆已經聊到結婚了？」

周可行歪著頭想了想，好像只有他自己提過結婚。「反正，我這輩子就想跟她結婚。我跟她聊結婚，她不排斥。」

「那你遇到了一個好姑娘。為了你，她心甘情願去那麼遠的地方。」

早在休假開始之前，好姑娘就跟他約好了，這個假期回到家鄉，他們要一起去港城看海滑雪，享受久別重逢的浪漫。周可行給好姑娘買了厚厚的滑雪手套，跟老同學打聽好了港城的美食店，他滿心期待地跟好姑娘開開心心地玩一場，他興緻勃勃地做著各種準備，可是好姑娘並沒有回來。

周可行等到大年初一，沒有等到好姑娘來他家裡拜年，只有她的弟弟來了。周可行失落地問道：「你姐姐呢？」

好姑娘的弟弟同樣失落：「我姐說是要出國了，沒有回來。」

周可行給好姑娘打了好幾個電話，她的電話都在關機。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他倆沒有吵過架，甚至連一點不愉快都沒有。可是好姑娘為什麼一聲不吭地不理他了呢？

就這樣，這個久違的團圓年，周可行過得索然無味，無精打采。

謝宏軒用力按著周可行的肩背，從風池穴按到肩井穴，他的力道很大，一般人早就嗷嗷叫了，周可行卻像是個木偶一般，一點感覺都沒有。

謝宏軒決定繼續演戲：「年前汪玉春生病了。」

「嗯，我爸媽去看過，給了浩川一千塊錢。汪叔叔真是的，對浩川一點都不好，可關鍵時刻只能依靠浩川。」

「唔……」謝宏軒說道：「謝沖的爸爸也給了八百塊錢，要是不動手術，這些錢也夠了；要是動手術的話，恐怕浩川還得湊錢。」

周可行想不明白。好姑娘是不好意思再開口跟自己借錢了嗎？還是有其他難以言說的苦衷？

「靖怡和浩川的命太苦了，真希望以後不要有那麼多磨難了。」謝宏軒感慨地說道：「我看著他倆長大，很心疼他們。他們倆那麼努力，又那麼懂事，確實值得更好的人生啊！」

有人推門進來了。

周可行滿懷期待地沖著門口望去，進來的確實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但並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姑娘。

周可行立刻把衣服給拉了下來，遮住了結實的肌肉。他慌忙從治療床上坐了起來，生怕女孩看到自己光著上身的樣子。

可是他古銅色的皮膚、亮晶晶的肌肉，還是被女孩盡收眼底，她的眼睛瞬間亮到誇張。

謝宏軒說道：「姑娘，這裡還沒有正式開門呢，這是我家鄰居，我特意為他開的門。現在護士沒上班，我這裡的藥材也不全。」

「噢，原來是這樣啊！」女孩說道：「我在南方工作，過年回到家，聽說這家中醫館很有名，就想來拜訪一下。」

「我的專長是骨科，對於婦科病，我確實不夠擅長。你可以去中醫院找錢銀花……」

「大夫，您誤會了，我不是來看婦科的，我是頸椎不好，在大醫院看過，時好時壞，所以想來您這裡看看。」

「哦……」謝宏軒示意她坐下，不知不覺就開始問診：「你年紀不大，頸椎怎麼會出問題啊？」

「我是老師，經常伏案工作，批改學生的作業，一改就是一兩個小時。時間久了，頸椎就不舒服了。」

「要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拿點兒中藥吃，得堅持做推拿和牽引。最重要的是，你平時得好好保養，做好保暖，不能受涼。」

「哦……」女孩看似在聽著，但是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周可行身上。哪怕周可行已經穿好了外套，她依然在為他壯碩的身材著迷。

謝宏軒說道：「我這裡確實沒有葯，你要是拿葯，得去別的醫院拿。需不需要我給你開方子？」

「哦……」

周可行跟謝宏軒揮手告別，並邀請他晚上到自己家吃飯。女孩壓根就沒有聽謝宏軒的話，周可行走到哪兒，她的目光就跟在哪兒。周可行走了，她也告辭了。

謝宏軒收拾著診所，笑道：「哪裡是看病，明明是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