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月亮，回到寢室，已經熄燈了。華裕琳和汪靜怡都沒來得及洗漱。

華裕琳踢了踢上鋪，說道：「靜怡，要不要去衛生間？今晚熬通宵寫完，好不好？」

汪靜怡還沒有回答，黑暗裏面突然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寫什麼？申請保送的材料嗎？」

另一個女生也在黑暗裏面坐了起來：「不會吧？沒記錯的話，明天就交了，靜怡，你還沒寫完？」

汪靜怡輕聲答道：「寫了幾次，都不滿意。裕琳給了我很多建議，我打算重寫。」

一個女孩打開了手電筒，說道：「別去衛生間了，怪冷的，味道也不好，我有手電筒，你就在宿舍裏面寫吧！」

汪靜怡急忙拒絕了：「不行不行，你們還要休息呢！我不能打擾你們。」

「嗨，都到這個時候了，休息什麼呀？」最後一個女生也坐了起來，說道：「你先寫，寫完了大家幫你參謀，那樣肯定會更加完美。」

華裕琳興奮地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把帘子掛上，宿管阿姨就看不到我們的燈光了。」

汪靜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垂下頭，低聲啜泣起來。

她曾片面地以為女生都是小心眼的，女生間的氛圍是充滿了爾虞我詐的，更何況，她們都是競爭對手。但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所有室友都站在她這邊，幫她出謀劃策，希望她取得成功。

張娟說道：「靜怡，平時都是你幫我們解題，這次換我們來幫你了。」

劉珊珊也說道：「就是，靜怡，你是一中有史以來最有希望保送北大的，我們都在見證歷史。如果你真保送成功了，我們都有功勞。」

還有其他幾個女生，七嘴八舌地說道：「苟富貴，勿相忘。」

汪靜怡哭了。自己何德何能，能遇見這樣一群美好的室友？

華裕琳說道：「靜怡，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點寫！我這裏有張小桌子，你趴在桌子上寫，更舒服一些。」

汪靜怡哽咽著點點頭，跳下床，說道：「你們先休息，我馬上就寫。」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門簾上映出了幾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華裕琳急忙「噓」了一下，說道：「大家都安靜，是宿管阿姨來了！」

宿管阿姨平時抓紀律抓得很嚴格，熄燈之後，就算遇到了上廁所的女生，她們也要盤問一番。所以，在阿姨們面前，女生們一定要保持絕對的安靜。

宿管阿姨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眾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汪靜怡更是把手電筒捂得死死的，生怕被阿姨收走。幾個人都快窒息了，還好，宿管阿姨沒有敲門，也沒有說什麼，慢慢離開了。

呼……

女生們幾乎全都癱軟在床上。要是被抓住了，扣了分，那就少不了挨班主任一頓批評。汪靜怡對室友們充滿了愧疚，小聲說道：「要不，我還是等半夜去衛生間寫吧！」

「不要！」女生們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快寫吧，別浪費時間。」

宿管阿姨又回來了。她在門口聽了聽，似乎發現女生們的秘密。但是她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汪靜怡對着那個背影，小聲道：「阿姨，謝謝你了。」

幾個女生全都聚集在下鋪，她們一齊給汪靜怡加油：「我們全都支持你，靜怡，你安心寫！」

汪靜怡握着筆，內心掀起了層層波瀾。她都得到這麼多支持了，如果還不能保送，那她會對不起很多人。

明明有好幾個人注視着自己，汪靜怡卻能沉下心來，文思泉湧，一筆一劃，認真地寫。室友們等得無聊，借用其他手電筒看起了書。

華裕琳見怪不怪，這個小城市的孩子們，就是這樣爭分奪秒，將休息的時間壓縮到極限，才能爭取到去外面上大學的機會。

張娟指著汪靜怡，悄聲說道：「說實在的，剛開始我是不服氣的，我覺得只要我夠努力，總有一次，我會超過汪靜怡的。但是，第一次目睹她學習之後，我就泄氣了。她真的太認真，太專註了，除了學習之外，什麼事都打擾不了她。所以，我心服口服，我應該是考不過她了。」

華裕琳說道：「她的確是我見到的最專註的人了，如果她這樣的考不上北大，那還有誰考得上？」

她們小聲議論，汪靜怡幾乎什麼都聽不見，只顧奮筆疾書。

劉珊珊說道：「我的成績考北大是沒什麼希望了，能考上一個普通一本，我就滿足了。」

張娟說道：「我剛開始把北師大當成目標，但是我太高估我的能力了，能考咱們省內最好的師範大學，我也就沒有遺憾了。」

華裕琳好奇地聽着，也為室友們感到委屈——她們已經很努力了，可她們依然沒有太多機會。她愣愣地問道：「那考上大學之後，你們想做什麼呢？」

眾人卡殼，每個人的目標好像都不怎麼清晰，除了做老師，當公務員之外，她們也想不出更好的出路。華裕琳自我解嘲：「我都沒想明白自己以後的職業，倒替你們操心。」

有女生髮問：「裕琳，如果不考大學，你以後想做什麼呢？」

「我？」華裕琳有些迷茫，說道：「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流浪。去非洲，或者拉丁美洲，寫遊記，拍很多照片。」

一個女生問道：「可這樣能養活你自己嗎——啊，對不起，我這個問題是不是太膚淺了？」

「不，生存問題，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所以我特別感謝我的媽媽，她非常努力，至少能讓我幾年之內衣食無憂，讓我有充分的時間去考慮自立的問題。」

「你命真好。」張娟羨慕地說道：「你可以當攝影師，也可以當作家，但是我們都不敢想，我們最先要做的，就是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

「所以說，你們比我厲害多了。」華裕琳真誠地說道：「你們都是靠自己，而我只會依靠我媽媽。」

一個女生又問道：「裕琳，等我們高中畢業，你馬上就去流浪嗎？」

「啊？倒也不着急。」華裕琳說道：「我也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花我媽媽的錢，我得先攢點兒錢。去飯店端盤子，或者去廠里打工，嘗到生活的酸甜苦辣，我才能懂點兒事。」

「我寫完了。」快到十二點了，汪靜怡伸了一個懶腰，說道：「你們一定要提出寶貴的意見，請你們……一定要幫我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