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最終還是留在了東海實小，代價是領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做了檢討，承諾以後絕不打架鬥毆，不再抽煙，要做一個遵守校規校紀的好學生。否則，他會自行離開學校，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做檢討的時候，汪浩川一直昂著頭，他很久都沒這樣揚眉吐氣過了。謝沖和華天龍也爽翻了天，但是一回到教室，他倆又擔心起來——俗話說，狗改不了吃×，高飛會就此收手，再也不欺負汪浩川了嗎？

汪浩川說道：「反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還能怎麼樣呢？只能等等看，我相信謝老師。」

謝慶雲做出了很多努力。她不勉強高飛學習，但是她讓高飛一周讀兩本書，把讀後感發給她。高飛雖然不情願，但為了留在學校里，只能委曲求全，心不甘情不願地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

不僅如此，謝慶雲還輪流讓學生們當班幹部，別人完成十分，高飛只完成三四分，謝慶雲就會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他。

高飛抬不起頭來，知道他做的事並不值得表揚，當眾表揚對他來講反而是一種負擔。謝慶雲反問道：「從被當眾批評，到當眾表揚，你不覺得自己很棒嗎？」

得了吧！高飛才不覺得自己有多棒。

讓一個學生發生轉變是非常難的，高飛偶爾還會逃課，跟以前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對謝沖等人不友好，讓謝慶雲心力交瘁。也有人勸她放棄高飛，要她把精力放在其他同學身上，多培養幾個尖子生。但是謝慶雲說道：「因為高飛是差生，就不值得老師付出了，是嗎？」

勸她的人啞口無言，都說她太過理想主義，以後別後悔。

從三年級之後，高飛基本上就處於沒有老師管教的狀態，只有謝慶雲持續關注他，這讓他既感動，也有些無所適從。

他聽說，在另一個班級，一個男生欺負了老師的孩子，那個老師天天跟學生家長死磕，甚至去了好幾趟教育局，終於把那個男生都開除了。相比之下，高飛好幾次找謝沖麻煩，但是謝慶雲非但沒有驅趕他，還不厭其煩地教育他。高飛覺得，自己應該感激謝老師吧？

他的狐朋狗友告訴他，謝老師就是假惺惺地做做樣子，博一個好名聲，實際上哪兒有那麼高尚的人啊？

高飛差一點兒就被他們洗腦了，還好他保留了一點判斷力——要是謝老師真的圖個好名聲，人前做做樣子就可以了，沒必要在人後還對他那麼有耐心。

於是，高飛總算學乖了一點，就像他自己反省的那樣，不打架，不抽煙，每天安靜地待在學校里。這樣的自己頗有些彆扭，他一時接受不了。不過，這樣同學們不討厭他，老師不找他麻煩，家長也安心了，除了狐朋狗友們經常嘲笑他，日子沒有什麼不好的。

期末考試很快就來臨了，汪浩川答完卷子，抬起頭，就能看到外面的皚皚白雪。考完試，就能回家和謝穎一起堆雪人了。想起那個畫面，汪浩川就忍不住笑了。

謝沖酸溜溜地說，謝穎最信任的人是汪浩川，而不是他這個當哥哥的。汪浩川沒有太多言語上的表達，但他在心裡很感激謝穎。在所有人都懷疑他的時候，只有謝穎堅定不移地站在他身邊。這讓他感覺溫暖而又踏實。

很多時候，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他在冰冷的世界里艱難跋涉，風雪撲面而來，他看不清方向，茫然而又無措，但是一回頭，他就能看到那個滿臉笑容的小女孩，她笑一笑，風雪便戛然而止，他的世界一片明亮。

高飛收斂了很多，但是只要在學校里，謝沖幾乎寸步不離開汪浩川，他不想讓好朋友再次受到傷害，每天放學，他們三人雷打不動地一起回家。謝穎對此很是欣慰，有哥哥和華天龍在旁邊，汪浩川就不會孤單了。

他們一起回到了儒林街，小虎隊的歌回蕩在衚衕口，華天龍立刻歡呼起來：「一定是我姐回來了！」

果真，華裕琳從窗戶里探出腦袋來，熱情地跟孩子們打了招呼：「小朋友們，你們好啊！」

汪浩川滿懷期待地問道：「裕琳姐，我姐回來了嗎？」

「嗯，我倆一起回來的，你快回家吧！你姐姐給你買了很多好吃的。」

汪浩川拔腿就往家裡跑，跟姐姐撞了個滿懷。回到家后，汪靜怡她才得知了弟弟的遭遇。姐弟二人重逢之後，她仔細端詳弟弟的臉龐，還好，臉上看不出傷痕了。

汪靜怡愧疚，自責，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弟弟。「浩川，我真想快點兒長大，上一所很好的大學，或者賺很多錢，就沒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胆地欺負你了。」

「不要緊，姐姐。」汪浩川很懂事地說道：「你是女孩子，我應該保護你。你自己在外面上學不容易，這些事情我自己能解決。你身體不好，睡不著覺，但不管什麼事都得靠自己，你都那麼強，我就得比你更強。」

汪浩川才十一歲，他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了。他很心疼姐姐，問道：「姐，你現在睡眠怎麼樣？好些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失眠？」

「我聽見爸媽的對話了。」汪浩川說道：「你在高一的時候給他們寫過信，讓他們去學校一趟，跟老師商量，給你換一個安靜一點兒的寢室。但是……爸媽說，這封信，就當沒有收到過。要是你那麼難，那就退學吧，不念了。前幾天，那封信被媽媽收拾了出來，還沒扔，就被我看到了。」

汪靜怡只能苦澀地笑：「那都是多久以前事了？我現在的睡眠好多了，真的，我不騙你。你裕琳姐姐幫了我很多，我現在每天至少能睡五六個小時。」

「那就好。剛開始，我還以為爸媽說得是對的，一個人困極了，應該倒頭就睡著了，沒想到你遭了那麼多的罪。」

「能睡一個好覺，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事了。」汪靜怡說道：「只有無憂無慮，萬事順遂，才能睡好覺啊！經歷了特別嚴重的失眠症，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每天都能睡一個好覺。只有睡好了，才代表我度過了真正愉快的一天。」

汪浩川憨憨地笑了：「那以後，我也把這個當成我的願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