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看見車上的何尚生,假意露出驚愕之色。
「老規矩,把送你到警局,就是我贏。」何尚生還覥著臉子挑釁,我都替他覺得臊得慌。
「想做的事都已經做了。」張先生淡淡地道。
「我可不是,如果今天我不能送你到警局,我這輩子都會有點遺憾。」何尚生道。
「有點遺憾你才會記得我。」張先生道。
「放心吧,我不會忘記你的。」何尚生看着對方,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神采。
小開湊到我耳邊道:「老大,我怎麼覺得這倆人有點基情四射的感覺。」
我點頭,表示同感。
張先生微笑着掀開二人之間的一塊布,露出炸彈模樣的裝置。
「幹什麼,又來這一招?」何尚生臉上掛着嘲笑。
「是真的。」張先生道。「不信?不信你自己按。」
何尚生果然不信邪。
那疑似炸彈上的計時器開始倒數。
「這次不是來真的吧?」何尚生眼中露出一絲慌亂。
「是你按的。」張先生像是在說電梯上的按鈕般雲淡風輕。「怎麼死,什麼時候死,對我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死在警局。」
張先生說完一口血噴的前擋風玻璃上星星點點。
何尚生看着旁邊亦敵亦友的張先生,最終還是踩下了剎車。
黃啟法從對講機聽到車上有炸彈的那刻起,就一直跟我們保持着相當安全的距離。
現在見我們停車,更是立即叫停了所有人。
何尚生開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不知為何,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
「張先生,現在沒人跟着。可以走了。」我悄悄地道。
他沒有回應我,靠在副駕駛上的身子卻越來越低。
「老大,他會不會真的……」小開小聲道。
我也升起不詳的預感。
我伸手輕輕地戳了他脖子一下,他居然就那樣倒在了座位上。
小開雙眼裏已經滿是淚水。我的眼睛也有些發酸。
「張先生,別鬧了。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我用手搖晃着他的身體。
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老大……」小開有些哽咽。
不行,必須立刻走。否則一會兒倒計時停止,警察們肯定會包圍這輛車。到時候後座上再憑空冒出倆人來,就真的得被拉去做研究工作了。
我輕輕地挪到駕駛位,猛地踩下油門,寶馬一聲怒吼就載着我們竄了出去。
在兩邊警察看來,畫面一定十分詭異。九九年那時還沒有上映變形金剛,但眼前這一幕卻讓他們切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作無人駕駛。
就在這時,阿福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老大,隱身三秒后失效,但模仿卡還能維持五分鐘。」阿福道。
小開聽見后馬上平躺在後座,而我則把身子壓低,倒數3、2、1。然後像剛從副駕上起身似的,端坐在駕駛位。
敞篷寶馬的性能被我發揮到了極致,等黃啟法那幫警察們發現上當,我們早已消失在路的盡頭。
「老大,先去醫院吧。」小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道。
「不……不要去醫院。」副駕上一個微弱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張先生費力地睜開了雙眼。
「張先生,你沒……你覺得怎麼樣現在?」小開驚喜道。
「像醫生說的,我體內出血,隨時會死。」張先生努力想讓嘴角上揚,但劇烈的疼痛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那你想去哪裏?」我問。
「去山頂,那裏有間白色的教堂。」他話說的很慢。
我的車速基本上沒有低於八十,大概二十分鐘后,終於到了他口中的白色教堂。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我抱着他穿過一片薰衣草地一直進到教堂裏面。
當我剛把他放到長條桌上的時候,一個老外牧師從側門走了出來。
他嗚哩哇啦地說了一堆英文,張先生簡單地回了幾句。
我只聽懂「朋友」和「時間到了」兩個詞。
「張先生說他的後事由牧師料理,最終骨灰會送回英國,葬在他父親的墓旁。」小開替我翻譯道。
「陸先生,還有這位小姐。」張先生道,他的神采似乎恢復了些。
「你可以叫我凱瑟琳。」小開道。
「陸先生,凱瑟琳,謝謝你們,我可以不留遺憾地去了,希望天堂會給我留一扇窗。」他說。
「我們知道你內心是一個好人,你一定可以上天堂的。」小開握上了他的手。
「陸先生,我最後還有兩個願望,原本是想自己完成的,但……拜託你幫我完成吧。」他似乎知道我不會拒絕,接着道:「第一,後備箱的兩千萬,幫我捐給兒童癌症基金會,以你或者凱瑟琳的名義都可以。第二,那塊藍寶石我有一塊複製品,請幫我交給一個叫作梁婉婷的小姐。而真的那塊就送給凱瑟琳吧。」
「為什麼不把真的送給梁小姐。」小開問。
「真的送給她只會給她帶來麻煩。」他說着從西裝兜里掏出顆一模一樣的藍寶石交給我。「而,我看得出來,你是有足夠能力保護凱瑟琳和那塊藍寶石的。」
「我答應你。不過那兩千萬還是以何尚生的名義捐出去吧。我和凱瑟琳在這邊沒有身份。」我說的是實情。以何尚生的名義捐款是劇情安排,而我跟小開確實在這裏沒有身份。假如電影世界跟現實的時間軸相通,那此時的我才剛上小學,而小開則還沒出生。
「你們是偷渡過來的嗎?」我的那句沒有身份,讓張先生產生了誤解。
「嗯……是。」我不打算跟他解釋了,太亂。「你放心,兩件事我都答應你,這是個承諾。」
「謝謝。」張先生用盡全力沖我倆笑了笑。「咱們就此告別吧。」
小開還想說些什麼,我拽住了她。
出了教堂,小開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的了。
我扶着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傻孩子,這不過是部電影,差不多就行了。」
「老大,我感覺他對我們來說就像朋友,你怎麼能這麼說……」小開說着抬頭,當看見我眼中的閃爍時,忽然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