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毛手裏拿着幾個木頭碗，因為剛在寒風裏走了一路，臉被凍得通紅，尤其是耳朵，紅得發紫，似乎一碰就要掉下來似的。

但是璇毛一聽武大有事和自己說，立刻就竄進了廚房，把碗當下之後就回到了櫃枱前。

璇毛一邊吸著鼻涕一邊搓着手說道：「武大哥，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明天咱們就要準備上新菜了，收拾桌子和上菜會更辛苦，我打算每個月給你加10先令，你看成不成。」武老闆非常厚道地給璇毛漲了工資，接着又把火鍋的事情大致地說了出來。

「這沒得說的，我一定好好乾，對得起您給我的工資。」璇毛把自己乾癟的胸膛拍得「噗噗」響。

「光他一個人也不夠吧，火鍋不比炒菜，要準備的食材就很多，他要收拾桌子又要端菜，恐怕也做不了洗菜、買菜的事情吧。」潘娘還是有點擔心地說道。

「所以咱們還得再雇一個人，人我都想好了，就是北街的那個剃頭鋪子裏那個老婆子，能把那個小小的剃頭鋪子收拾得那麼乾淨，一看就是一個能幹的人，我打算去和老楊頭說一說，讓她來給咱們幫忙。」武老闆說道。

「你說的是楊嬸啊，那就不用你去了，我明天就去跟她說，他們家也是夠苦命的，兒子兒媳幾年前都得白喉死掉了，還留了一個小孫子，要不然運氣好，來到了約克縣，遲早得死在魁北克的。」潘娘一邊說臉上一邊就多了一絲愁雲，談到老楊頭的遭遇難免會想起自己的悲慘遭遇。

「誰說不是呢，所以我也想幫他們一把。」

「當家的，沒想到你還有這份善心呢。」

「那你也太小看你的男人了，大家都是在外漂泊的華人，不得互相幫襯著嗎？」

「行行行，武大善人，等哪天咱們賺了錢，我親自用體己的私房錢給你立一塊匾。」

「那我可等著。」

「大哥大姐，啥是匾呀，能吃嗎？」璇毛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還以為又是什麼新奇的吃食。

「去去去，你就知道吃，在這談正事呢。」

……

外面的風很大，但是這小小的飯鋪里卻洋溢着一種溫暖的氣息。

第二天的天氣更冷了，而且還颳起了大風。

但是武老闆和潘娘一大早就起來了，他們沒有住在店裏，而是在一條偏僻的側街上租了一個棟二層公寓。

這種公寓說是有兩層，但是佔地面積很小，用料也很省，一層的實用面積也才30平米，所以說到底就是一套一廳一室的房子。除了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之外，沒有太多的可取之處。

在偏僻的側街上，建有成片的這種二層公寓，都是第一建築公司的傑作，是專門用來租給新城區的新移民的。

這些房子的出資方是約克縣行政中心，所以收租方是約克縣行政中心，而第一建築公司只收取修建房子的費用。

之所以選擇這種二層公寓作為住宅的樣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第一建築公司手裏的建築材料強度不夠，暫時無法逐漸高層建築。

一棟二層每個月的租金是1英鎊，算不上貴，但是也絕對談不上便宜。

所以能租上這種新式建築的，都是在新城區混得比較好，比如說就像武老闆夫妻這樣的人。

夫妻二人今天不打算開門做生意，而是打算分頭去準備做火鍋的事情。

武老闆去找鐵鍋鐵爐和魚丸的進貨渠道，而潘娘則要去找楊嬸。

夫妻二人在公寓門口分了手之後，就各自去辦自己的事情了。

潘姐裹着厚厚的衣服，夾着一個藍布包袱，靠着路邊的快步地往前走，大概走了半個小時，終於來到了老楊頭開的這家剃頭鋪子。

剃頭鋪子的利潤不高，但是勝在沒有任何的成本，有手藝的話，只要買上一把剪刀就能幹起來了，花不了幾個錢。

而且客源固定，賺不了大錢，也餓不死人。

老楊頭已經五十多歲了，重體力活已經幹不了了，心氣兒也散得差不多了，所以能夠靠這個剃頭鋪子維持住生活，他們已經很滿意了。

當潘娘來到剃頭鋪子的時候，看到鋪子已經開門了。

老楊頭正蹲在門檻上呼哧呼哧地喝着稀飯，楊嬸則拿着一塊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著門口的那塊招牌。

「喲，嬸子大伯，那麼早就開門做生意了呀。」潘娘脆生生地問道。

「是潘娘呀，你怎麼有空過來了，外面冷快進來坐。」

楊嬸和老楊頭一邊招呼著一邊把潘娘迎進了鋪子裏。

潘娘走過老楊頭身邊時，特意看了一眼他的碗，裏面是一大碗黃澄澄的棒子粥，清可見底，面上只飄着幾根鹹菜，潘娘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整個剃頭鋪大概只有20平，被一塊帘子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剪頭髮的地方，另一部分是住家的地方，即使加上閣樓，祖孫三人也住得緊巴巴的。

楊嬸很熱情，又是給潘娘拿凳子又是找碗倒熱水的。

因為來的是女卷，所以老楊頭打了一個招呼之後，就繼續躲在門口喝他的棒子粥了。

「嬸子，您別忙活了，我坐一會兒就走，你也過來坐，我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說。」

楊嬸這才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了潘娘的對面。

潘娘看了看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的一切，由衷地說道：「您也太能幹了，把家裏收拾得那麼利索。」

「咱們已經夠窮了，就只能把家收拾得乾淨一些咯。」

「看您說的，咱們的日子不是越來越好了嘛。」潘娘接着說道，「咦，你家狗子呢？」

「去城裏的學校上學去了。」楊嬸年過五旬，雖然衣服上有不少布丁，但是卻把自己拾掇得非常乾淨。

「怎麼，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去呀。」潘娘有些驚訝地說道。

「那可不，除了周末兩天之外，一天都不能缺，更何況學校里都燒着爐子，比家裏暖和多了，而且還管一頓午飯和一頓點心，能省不少錢呢。」

楊嬸絮絮叨叨地說着，言語間對去上學這件事情非常滿意，說得也不錯，不用交錢，還能管飯，穩賺不賠的事情，誰不開心呢？

「說的也是，哪天等狗子把書讀完，說不定就能去行政大樓里工作了，到時候你們老兩口就跟着享福了。」

雖然是奉承的話，但是對於吃了無數苦頭的老楊頭和楊嬸來說，已經是一塊糖了，兩個人聽了都笑得合不攏嘴。

「您看我這張嘴，一說起來就沒個完，差點又把正事兒給忘了。」潘娘說完這句話，就把話頭引到了正事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