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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霧正徐徐消散，兩個一高一低的人影踏著霧氣而來。

  葉志勛向來習慣早起，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兩位侄子已然走到跟前。

  「阿祁、小雲，你們這麼早就去挑水？」

  賀祁擔著擔子，兩頭各掛了容量巨大的水桶，「是啊，早點幹完就沒事了。」

  「誒呦——」一個踉蹌。

  葉志勛接過賀雲手裡的大木桶，他這四十好幾的男人都提得吃力，小雲才幾歲？竟然一路穩穩噹噹！

  「舅舅，還是我來吧。」賀雲皺眉道，水都灑出來了……

  葉志勛臉紅脖子粗地前行著，「沒、沒事！」

  近期賀家的人口暴增，以前一個水缸就夠他們用了，而現在的用水量直接增多了一倍，當然要多挑一些備著才行。

  要是家裡的井還能用，當然不必如此麻煩。可惜早年賀家遭人嫉妒，好好的水井被封死，久而久之便這樣廢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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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滿了兩個比小孩還高的大水缸，賀祁又馬不停蹄忙活著餵雞。

  賀雲拿著掃帚打掃院內，葉志勛有些尷尬地杵在原地。

  「舅舅，早點馬上就好，您去裡邊歇會兒吧。」賀祁道。

  葉志勛：「哎，好勒！」

  這麼多年不見，幾個孩子都長大了！當年還穿在開襠褲的賀雲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賀祁更是不用說，打小就老練深沉，如今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領導氣質。

  還好這個家有賀祁撐著啊……

  想想這麼些年了，他這個當舅舅竟然連一次也沒來看過他們！

  此刻葉志勛心裡就跟打翻的調料瓶一樣五味雜陳。

  香甜軟糯的糯米飯配著肉沫炒豇豆，酸辣爽口，很是醒神。

  「舅舅，雞蛋煮好了，您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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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雲端著大碗，裡邊放了好幾個冒著煙的熟蛋。

  「我吃飽了，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跟你妹妹多吃點。」

  末了葉志勛從衣服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一分錢，「吶小雲，拿去買糖吃。」

  賀雲沒有接，葉志勛著急地攥住他的小手，「聽話！這是舅舅的一點心意。」

  紙幣放進了賀雲攤開的手裡。

  看著小孩手心的繭子竟然比自己還要多，葉志勛心裡更不是滋味兒了，他真應該早點來s省的！他實在是有愧於這些可憐的侄子侄女。

  「喲，早餐這麼豐盛呢？」一道陰陽怪氣的聲調。

  「雙鳳，起了就趕快吃吧，貝貝呢？我去叫她。」

  謝雙鳳扭著老腰坐下，旁邊的賀雲賀桑正安靜的吃飯。

  「不會叫人啊！兩個小犢子玩意兒……」她翻了個白眼從鍋里盛了滿滿一碗糯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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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桑明顯瑟縮了一下，腦袋遂埋得更低，賀雲寒著臉輕輕安撫妹妹。

  盤子裡的肉菜被謝雙鳳扒拉走一半，可她吃著吃著還不滿足，又把目光投向了那碗雞蛋。

  數了數還剩三個，拿兩個給她和女兒，還多出一個……謝雙鳳動作自然地藏了兩顆蛋在兜里。

  當她還想伸手的時候，一雙筷子阻斷了她。

  賀雲收回筷子：「這是我嫂子的，一人吃一個，足夠了。」

  謝雙鳳的臉皮燙燙的，那是被抓包後的心虛，而且教訓她的還是個小屁孩！

  「哼，不就是個破雞蛋嘛，還不是用你們舅舅的錢買的！」

  林杏兒正巧在這個時候過來，「怎麼了謝阿姨，是吃的不合口味嗎？」

  「哼，我去看看我女兒。」

  謝雙鳳尷尬離席，她可不想讓林杏兒發現她占這種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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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你的。」

  「嗯，謝謝小雲。」

  林杏兒默默給兩個孩子沖了兩杯奶粉。

  葉志勛的確給了一筆錢，不算多，那是他一路抽空打零工掙來的。

  他老婆女兒給賀家添了麻煩，況且這麼多年他都沒管過自己的親侄子們，表示心意是應該的。而這點兒錢是他目前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只有這樣他心裡才會好受一點。

  出於保護的目的，賀祁收下了那十幾塊。

  而謝雙鳳死死揪住這一點不放，從昨晚一直鬧到了今天早上。

  葉貝貝房間，她人到現在還待在床上。

  因為葉志勛說今天必須回去，可她不想回葉家，她要待在胡家村爭取得到表哥的垂青！

  「貝貝，你先吃點兒東西吧，趁還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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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雙鳳端著碗筷慈祥道，而本該屬於葉貝貝的雞蛋被她穩穩揣在兜里。

  葉志勛在一旁坐著，「是啊，趕緊吃點，吃完了我們好啟程。」

  「我不走！要走你們走！」

  葉貝貝依然倔強，寡淡的眉眼因為氣色不好而稍顯病態。

  「我說你這丫頭咋就這麼不聽話呢！」葉志勛放下包袱有些焦急的說。

  再這麼耽擱下去，不知道還得給人家添多少麻煩……

  「行了行了你少說幾句，讓我這個當媽的好好跟她談談，你先出去。」

  葉志勛擺擺手，無奈離開。

  賀祁今日特意推掉了外邊的事，家裡這麼熱鬧，他怕媳婦兒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修長的手指快速翻飛，一個小巧結實的簸箕完工。而他腳邊已經攢了八九個相同的小簸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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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林杏兒牽著賀桑出來，滿眼驚嘆。

  「行啊小賀同志！你的手也太巧了吧！」

  雖然知道賀祁很厲害，可每次見到他編出的東西她還是會被驚艷。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而地主家的孩子不光要早當家，還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抗揍耐餓，在外邊對敵人狠、對自己更要狠！

  自律嚴謹，勤奮刻苦，這些珍貴的品質早已融入了賀祁的骨血。

  他自己覺得很普通的事卻被媳婦兒這樣當面誇讚，二十好幾的漢子著實有些繃不住了。

  「小雲，你過來繼續。」

  「哦好。」

  男人耳根子熱辣辣的，急忙逃離現場。

  後院天井，葉志勛落寞地靠著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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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

  「阿祁，你來了呀……」

  面前的中年男人滿臉風霜，和記憶中那個俊逸溫柔的舅舅有很大出入。賀祁清楚記得曾經舅舅是如何抱著他玩騎大馬，又是如何教他撥弄算盤的……

  可惜往日的美好早已煙消雲散，就如賀葉兩家的現狀一般。

  「你把這個家照顧得很好，湘湘她泉下有知也會替你們感到開心的。」

  賀祁母親名為葉湘，想到早逝的親妹妹，葉志勛更是心緒苦澀。

  如果當初他能阻止家裡人……也許結果會不一樣吧？

  在嚴打地主階級的時期，葉老太爺選擇明哲保身，堅決跟賀家斷絕關係。

  而他作為長子，卻軟弱無能，什麼話也說不上。

  後來賀家垮了，剛開始葉家還沒事，可沒過多久老太爺夫妻倆就被人舉報，緊接著葉家還是落了個家財散盡骨肉分離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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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志勛感慨道：看來一切皆有定數，強求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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