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有客人來了嗎？」陳碧英回問一句。

她看向桌上的飯菜，想着有客人來了再切塊臘肉。

她擦了擦手，往屋外走去，正打算看看是誰來了。

林福生，林興華，林澤一進屋，就看到他們的老伴，媽媽，奶奶神情激動地向他們走來。

陳碧英見到門口的三人，愣了好一會，害怕自己看錯了。

「媽，我回來了。」林興華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林興華乾乾巴巴的開口，剛剛在心裏想的千言萬語，真到了這一刻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陳碧英望着眼前的人兒，彷彿是被戳中淚泉，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落。

「媽，我回來了。」

林興華重複一遍，疾步匆匆向著母親走去，陳碧英也止不住腳步的向兒子的方向走去。

就在兩人越來越近，林興華張開雙臂，想要擁抱母親的時候。

陳碧英卻微微側身，幾乎是閃現著躲過了兒子的擁抱，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向著林興華身後的方向而去。

意料之中的母親擁抱沒有到來，林興華張開手臂愣在原地，臉上滿是錯愕，心頭充滿不可置信。

好不容易接受事實，他緩緩轉過身體。

只見陳碧英越過兒子，滿臉笑意的走到老伴身前，從他手中接過大孫子。

「我的安安啊！」陳碧英聲音發顫，抱着林澤淚眼婆娑。

「奶奶。」

林澤也很懂事的叫了一聲奶奶。

「奶奶，不哭。」

林澤用小手擦掉奶奶的臉上的眼淚。

孫子的聲音彷彿世間最甜蜜的東西，陳碧英聽在耳中高興地合不攏嘴。

這時，林福生也搭腔道：「我們大孫都會叫爺爺奶奶了，剛剛他在村口叫了我好多聲爺爺呢。」

兩人開懷大笑抱着林澤，要他再多說幾聲爺爺奶奶。

林澤也沒讓他們失望，爺爺奶奶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叫，他每說一聲爺爺奶奶，林福生和陳碧英臉上的笑容就多一分。

三人其樂融融的在一塊，一時間都忘記幾步之外還有一個身影。

林興華悲傷至極，淚流滿面。

噗。

以前自己回家，媽都是最高興的，會抱自己，會做很多好吃的給他吃，還有很多很多......

明明我才是你的兒子啊。

明明是我先的。

媽，你不是說我才是你最愛的寶貝嗎？

林興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自己被世界都拋棄了，沒人會關心他。

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這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林澤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老父親落寞的身影，心中大笑。

【老爸奶奶的愛不是消失了，只是轉移到了我身上。】

林興華聽到兒子的心聲，氣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冷靜，冷靜。

林興華深吸幾口氣，在心中不斷地勸說自己。

你是他爸爸，他是你兒子。

所以爸爸打兒子天經地義。

額不對。

兒子現在還小，不懂事，身體還沒長開。

所以打兒子要乘早。

林興華越想越氣，要不要偷偷把兒子打一頓呢，到時候隨便編個理由，老爸他們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右腳先爬上床就很不錯。

此刻，開開心心的享受爺爺奶奶寵愛的林澤，還不知道自己親爹在心中給他收羅罪名。

林福生兩人迎著孫子歡天喜地進了屋，完全被遺忘的林興華咬咬牙悶頭跟着進去。

直到飯桌上吃飯的時候，陳碧英才注意到房間里多出了一個人。

「咦，興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遲來的關心比直接拿刀捅都要更傷人心。

聽到母親的關心，林興華強顏歡笑：「媽，我這次帶安安回來就是專門看你們。」

「之前安安不是太小了嗎，所以不方便。」

陳碧英眼睛一直落在孫子身上，隨意的擺擺手，無所謂的說道：「沒事，安安回來就行。」

見到母親全身心都放在兒子身上，林興華只能無奈的嘆氣。

讓他沒有想到的，更傷人的還在後頭。

吃飯的時候，兩個老人為林澤跑前跑后，林澤也心安理得享受着爺爺奶奶的寵愛。

這一幕，讓在一旁用筷子撥弄白菜的林興華看着心痛到無法呼吸。

「興華。」

「哎，媽我在呢。」

林興華聽到母親終於提到他了，連忙回答。

「你什麼時候回去？」

噗噗。

是刀捅心窩子的聲音。

林興華一愣，連忙搖頭：「媽，其實我這次回來是為了......」

正在喂孫子吃奶的陳碧英好似沒有聽到兒子說話的聲音，頭也不抬的道：「你忙的話就早點回去吧，安安就在我們在多玩幾天。」

「你沒意見吧！」

最後一句話明明是詢問，但林興華卻從中感受到不容置疑。

噗噗噗。

母親的話像一把把鋒利的鋼刀，一道道穿透林興華的心臟。

他怕他再不說明白，明天媽就要把他趕出家門了。

他連忙說道：「媽，其實我已經把機械廠的工作辭了，這次回來也是專門想請你們帶帶安安。」

「你把機械廠的工作給辭了？」林福生聲音忽然提高几度。

林澤被爺爺突然發聲嚇了一跳，陳碧英見到孫子收縮的身體，還以為他被嚇到。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呼過去，惡狠狠的瞪了林福生一眼，小聲說道：「你嘴巴裏面有喇叭嗎，這麼大聲嚇著孫子了。」

往日硬氣的林福生卻不敢反駁，反而賠了個笑臉，轉頭看向兒子的時候臉又垮了下。

他語氣不善的問道：「機械廠的工作乾的好好的，為什麼辭職了。」

林福生對兒子唯二滿意的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林興華成為機械廠的工人。

另一件事就是給他們生了一個大孫子。

林福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兒子，要是兒子說不出一個讓他滿意的解釋，家裏那根燒火棍正好好久沒吃肉了。

林興華嘆了口氣，解釋道：「爸，其實我們廠已經好久都沒有發工資了。」

「沒發工資？」林福生詫異道。

林興華點點頭這他倒沒有撒謊，就算是林福生去問得到的也是這個回答。

「這機械廠不是國營工廠嗎，怎麼會不發工資呢？」

「沒錢唄，自然發不出來工資。」

林福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答案，在他看來國營工廠的正式職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工作，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國營工廠也會發不出來工資。

見兒子臉上的表情不像說謊，他無奈地接受這個答案：「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我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