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赫連驍死了，奉天也會徹底亂了套。

江南真的要靠那些老將軍來鎮守嗎？

能鎮守多少年？趙裴還年輕，遲早是要攻打江南的。

玉衡嘆了口氣，朝歌真的在找一切借口說服自己……

她其實，根本不想讓赫連驍死。

「他和鏡玄說，他在恕罪。」玉衡深意的說着。

恕罪，這個詞很沉重。

也許赫連驍身上背負的擔子真的太重了。

她從前多次看見赫連驍一個人站在迴廊里看元寶練劍，身形落寞。

他是想孩子的吧，畢竟那是他的骨肉，是他的血肉之親。

可元寶恨他。

他的眼睛裏流露的是感傷，是懊悔，是害怕。

很多次，她感覺赫連驍真的很想去抱住元寶，抱住朝歌。

但他抬起的手，總是僵硬在半空中。

其實，絕情散的可怕之處不是讓人忘記最愛的人，而是記憶恢復以後，想起自己失憶時所作的一切，永生的悔恨。

「我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他救我與水火，將我從地獄拉出，他就像是我的救世主，突然出現在地獄入口，擋住一切惡鬼，帶我離開。」玉衡小聲說着。

「後來……他中了絕情散的毒，他忘了我。我們約定好，等我爬出地獄，他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可當我爬出地獄的時候，發現他已經不愛我了，他愛上了別人……」

玉衡苦澀地笑了一下。「少主，你是幸運的，至少他絕情散的毒解了。」

「那你呢？你知道情蠱能解絕情散的毒，為什麼不用情蠱解毒，眼睜睜看着他愛別人？」朝歌蹙眉。

「不可以，我不捨得。」玉衡搖頭。「他那麼好的人啊，應該有現在的幸福生活，和我在一起的那段記憶真的太痛苦了，既然他已經忘記我，我就希望他永遠不要想起來，永遠不要。」

因為恢復記憶，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絕情散啊……愛得越深，忘得越乾淨啊，他越是把我忘得乾乾淨淨，見面不識……我就知道，他越是愛我。」玉衡在說這些的時候，心口疼得像是如同刀割。

「現在，他還好嗎？」朝歌想知道那個人的現狀。

「他愛上了別人，成家了，有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真的很幸福。」玉衡看着窗外，紅了眼眶。

「那你呢？也該放下了，也許身邊還有更好的，對你對他對彼此都是好的。」朝歌是心疼玉衡的，總不能一輩子為了一個男人就孤獨終老。

玉衡搖了搖頭。「巫族人是被詛咒的，無論和誰在一起，都會給對方帶來厄運，所以……我不能再去傷害任何人了。」

玉衡想，她這一輩子就註定獨孤到死了。

她這副身子骨，也撐不了多久了。

「後來……遇見過嗎？」朝歌問了一句。

玉衡點了點頭。「後來……遇到過，他的大婚……他忘了我，把我重新推進了深淵，在我快死的時候……是天樞救了我。」

所以，她欠了天樞一條命。

即使不願意與巫族人同流合污，也不得不為天樞做事。

朝歌愣了一下，再相遇，對方大婚，還差點要了她的命……

呵，要是她，她大概能讓喜事變喪事。

「少主，你是真的恨赫連驍嗎……」玉衡問了一句。

朝歌沒有說話。

「不恨……」許久，朝歌搖頭。「我不恨他，只是……我不是小傻子，我無法將情愛放在首位。」

玉衡點了點頭。

這一點也能理解，站在朝歌的位置上，她可是西蠻的攝政太后，牽一髮動全身，若是心中只有情愛，那怕是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

西蠻邊城。

「將軍，赫連將軍！」

「將軍！」

「太后急召您回宮。」

赫連驍在營帳中給自己換藥，愣了一下，下意識穿好衣物遮擋傷口。

「可是宮中出了什麼事？」

「是太后急召。」傳信之人什麼都沒說。

赫連驍握緊手指，朝歌在宮中能出什麼事……南古雪晴還在，肯定不會有事。

召他回宮，是知道他中毒的事情了？

長孫鏡玄那個大嘴巴，肯定是告訴朝歌了。

揉了揉眉心，赫連驍沉聲開口。「開戰在即，如若沒有要事，我就不回了……」

他若是走了，軒轅御風一個人應付不來。

「將軍……可是太后的命令您不能……」傳信之人有些為難。

「把這個拿去給她，她就明白了。」赫連驍將那個平安扣給了傳信之人。

是裏面帶着元寶和朝歌髮絲的平安扣。

傳信之人愣了一下，還是聽話的拿着回了皇宮。

……

「將軍！耶律齊的兵馬開始攻城了！他們攻勢太猛！」

「將軍！」

號角吹起，所有西蠻軍營的人全部嚴陣以待。

「嚴防死守！今日，耗着他。」赫連驍沉聲說了一句。

「今夜，耗到天亮。」那邊，軒轅御風同時與赫連驍做了相同的決定。

兩人相隔不算遠，互相看了眼對方，各自都哼了一聲。

原本應該惺惺相惜的兩個人，現在相看兩相厭。

「軒轅御風，你守東門，我守玄武門，誰若是明日天亮之前讓人破了城門，誰就是孫子。」赫連驍嘚瑟的翻身跳過樁子，往城牆上走。

軒轅御風懶得和赫連驍一般見識。「天亮之前，一定要守住。」

若是守不住城門，那接下來就會麻煩很多。

「赫連驍！」

赫連驍剛上城門，一隻羽箭沖着這邊襲了過來。

軒轅御風倒吸一口涼氣。

見赫連驍躲開了，才鬆了口氣。「別死。」

軒轅御風咬牙說了一句。

赫連驍揚了揚嘴角。「死不了。」

隨即，眼神慢慢變得凌厲。「弓箭手！」

耶律齊，一個手下敗將而已。

肩上的傷口有些疼，赫連驍咳嗽了一下，深吸了口氣。「該死。」

他只要動武，毒素就會蔓延的很快。

不知道他能撐多久。

……

皇宮。

夜色深了，白雪皚皚映着月光，倒映的天倒是沒有那麼暗沉了。

朝歌無心入眠，站在窗邊，看着月光。

今晚的月亮，很亮。

「太后，赫連驍拒絕回宮。」傳信之人前來稟報。

「他可以說什麼？」朝歌低沉着聲音問了一句。

「他讓屬下將這個帶給您。」傳信之人將平安袋交給了朝歌。

朝歌愣了一下，是她……交給赫連驍的那個平安扣。

裏面有她和元寶的髮絲。

打開看了一眼，朝歌的手指有些僵硬。

裏面，多了一縷青絲。

顯然，是赫連驍的頭髮。

他這次，真的是奔著用命來贖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