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仍然與我推拒著：「您給我的工資已經比別家高很多了，而且一直對我也很好，這多出一倍的錢，我實在是不能收。」

「你就別推辭了，這段時間我腸胃不舒服，讓你這一日三餐的食譜也不太好安排，你就當我讓我心安吧。」

最近我的妊娠反應有點強烈，我差點就要向張嫂坦白我懷孕的事，但顧及此時厲雲州還在我這裡，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下去。

見我堅持，張嫂只有收下了錢，再三向我道謝，隨後拿著布袋子出了門去買菜。

我剛關上大門，轉過身就見厲雲州從樓梯走下來，他已然不似昨晚那般憔悴滄桑。

剛吹過的頭髮柔順的趴下來，讓他少了幾分往日的犀利。胡茬也已經清理乾淨，再配上他身上那件白襯衫，看起來清爽很多。

我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現在看起來精神多了，昨晚你的那副模樣，還真的像一個快要破產的落魄老闆。」

厲雲州走到了我面前，定定地看著我，這讓我覺得有些彆扭。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我昨晚……只是看你太可憐了，才好心收留你。」

我承認，此時我有些欲蓋彌彰。

厲雲州並沒有提及昨晚的事，他突然很認真地問了我一句。

「你難道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從昨晚見到他到現在，關於厲家和厲家集團的事情我隻字未提。

我已經清楚厲家的現狀，也知道厲雲州所做的一切與程嘉和姜瑾逃不了關係。

我沒有刨根問底去追究厲雲州要搞垮厲氏這背後的原由，也沒有向厲雲州提起我被程嘉囚禁，被姜瑾險些謀殺的事，只是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捲入其中，眼下我只求一個安穩。

但我的不尋不問，似乎讓厲雲州有些失望。

我在沙發上坐下，倒了兩杯溫水，厲雲州也自然的坐在了我側面。

我將其中一杯水推到他面前，誠懇的目光看向他，「厲家的事情你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但如果你願意講，我會耐心的聽。」

我不知道厲雲州經歷過什麼才會讓他做出親手搞垮厲氏集團的決定，但他從昨晚的狀態來看，他心中一定有很多的苦楚。

我雖然不想捲入這一切，但如果他想要宣洩情緒，我可以做他的聽眾。

厲雲州的表情凝重，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還記得我對你提起過我母親的事嗎？」

我微微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次在海城的夜晚，他提起他父母的車禍，但關於他母親，他並沒有提起很多。

厲雲州苦澀一笑，「父母出事時，我還太小，所以一直以來我對母親的印象並不深刻，對她所有的了解都是程嘉告訴我的。」

提起母親，厲雲州的眼神帶著遺憾，是那種從未得到過母愛的遺憾。

他此刻的樣子讓我不免同情。

「在程嘉的描述里，我母親是一個很出色很優秀的女人，不僅是名牌大學的碩士，還很有管理天賦，也正因為覺得她會是一個好的賢內助，厲家當時又需要吳家的合作，爺爺才會定下她和我父親的婚事。」

豪門的婚姻，最常見的就是為了利益而牽絆在一起。當初厲雲州娶我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的婚姻，都只不過是隨時可以為利益而建立的犧牲品。

或許是相似的經歷，讓我對這厲雲州的母親吳美璇生起幾分同情。

厲雲州一聲無力的嘆息，「或許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眸子黯然下去，繼續說道：「我父親當時並不願意娶她，但他的孝順讓他無法忤逆爺爺，只見了幾次，他們便結了婚。那時我母親還不知道父親心裡揣著另外一個女人，盡心儘力在厲氏幫襯父親的工作，直到懷孕有了我，爺爺要她留在家裡養胎，讓厲貞月頂替了她的職務，而父親也開始頻繁以應酬之名不回家，母親心裡才開始起疑。」

我心中也有了猜測，懷孕可能只是一個借口，厲老爺子怕是早就想讓吳美璇離開厲氏了，厲老爺子絕不會讓一個外姓人在自家集團掌權。

而也因里厲老爺子的默許，厲雲州的父親才敢明目張胆的不回家。

這麼想來，吳美璇著實有些可憐。

「程嘉也是那時就在我母親身邊照顧，每每說起這些往事她都很氣憤，替我母親鳴不平。她說，她從未見過哪個女人嫁的會如此卑微，讓人心生憐憫。」

厲雲州身側的手掌緊緊攥著拳頭，眼裡滿是心疼，「聽程嘉說，我母親對我父親是一見鍾情，裙子後來即便發現了我父親心裡愛著其他女人，也未曾想過離婚，也沒有與他大鬧過。即便是身懷有孕，仍然大著肚子親力親為地照顧父親的飲食起居，她真的很痴情，哪怕明知道父親不愛她，仍然毫不保留地對父親好，甚至到最後都和那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葬在了一起。」

聽到這番講述，連我這個局外人的眼眶都在泛酸，更何況當初厲雲州年紀還小，從程嘉口中得知關於母親的這些心酸，他當時得有多難受啊！

他父母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也就罷了，原來連他的出世都只是意外，而並非是愛的結晶。

而那個一直在厲雲州父親心裡被念念不忘的人，恐怕就是黎雪。

當初收回黎家老宅時，我特意同黎家的老管家聊過一些黎家過去的事情。

當然，我也問起了黎雪的經歷，也得到答案，黎雪曾經確實與厲雲州的父親交往過，那是他們二人最簡單純粹的初戀。

也正是因為初戀，肯定免不了會吵架，二人都逼著對方以退讓來證明愛自己，最後都死要面子，徹底分了手。

不過之後他們有沒有聯繫，黎家的老管家也不得而知。

我並未同厲雲州提起這件事，只是想到黎雪心虛了一下，繼續聽厲雲州闡述。

厲雲州微揚的唇角染上一抹苦澀，「正因為從小到大，程嘉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我對我父親一直存著恨意，那時，我總以為是父親的不忠誠造成了母親的悲慘，造成了他們的車禍，造成我自小沒有父母疼愛……直到我在米國見到了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