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又立一大功
寧檬不敢太故弄玄虛用懸念吊大佬們的胃口, 直接給出結論:
企業領的幾百萬優惠節能補貼,其實是“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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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當地有項關於環保節能方面的補貼政策,當節能量達到一定量時,政府將獎勵相應獎金。
節能企業靠着給當地一家公司X做的節能服務項目, 領到了這筆獎金。
節能企業與X公司簽訂的合作合同上顯示, 節能企業對X公司的項目施工完成後, 使X公司節能量達到了一定數值。
這個數值正好對應節能獎勵政策中的700萬獎金。(隨便用兩個數字舉個例子, 方便大家理解:假如節能量達到10度電, 政府就獎勵100塊錢, 節能20度電, 獎勵200塊,這種。)
“我去當地供電局查了一下X公司的實際用電量, 結果證實, X公司的節能量數值遠遠達不到七百萬獎金所對應的數值。”寧檬聲音平緩卻字字都有韌力,“所以節能企業和X公司籤的那份項目合同,應該是X公司配合節能企業, 在項目驗收時做了假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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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最初對這七百萬獎金合法合規性的懷疑, 大多是出於個人的主觀推理判斷。
她覺得既然節能企業的股東和市裡某位領導是至親,那這個公司一定不會只在土地上享受到了至親的照拂, 一定還有其他方面也享受到了好處。
順着這個假定再進一步地去想,最方便最實惠能享受到的好處,無外乎就是稅收優惠以及獎勵補貼了。
於是她帶着這個假定,很有目的性地又仔細摳了一下企業的材料。
經過反覆確認, 她覺得企業在稅收優惠方面是沒有問題的,節能企業符合國家三免三減半的稅收優惠政策要求。
而後對於讓企業領取到七百萬節能獎金的那份項目合同, 寧檬仔仔細細地研究了幾遍。
從合同字面上來看,幾經查驗, 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寧檬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節能量剛剛好對應着獎金數值,對應得實在太巧太正好了。本着做項目小心爲好,少問一事不如多問一事的態度,她決定用實際行動查驗一下合同內容的真僞有效性。
所以在昨天上午,她和陸既明請假後,直接殺到了當地的供電公司,查詢了X公司的實際用電量,最終證實,節能企業給X公司所安裝的節能裝置,節能量並沒有達到可以領取700萬獎金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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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把結論說完,石英和陸既明、曾宇航表情各異。
曾宇航臉上是讓陸既明有點無法理解的得意——他前任秘書做了件漂亮的事,跟他這二傻子有什麼關係?他在這得意個屁?!
石英是再次驚奇後,不吝給出又一次讚許:“寧檬,你能想到通過用電量反推節能量,以確認企業合同數據的真僞,做得很好!”
陸既明沉着臉,用他那雙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死盯着寧檬看。然後他忽然開了口:“你是什麼時候去查的X公司的用電量?”
寧檬推推眼鏡,說:“昨天上午。”
陸既明拉長了的臉的顏色有點不好看起來,他的白麪皮上浮現起被人打臉後的那種色彩。
所以她昨天並不是公私不分利用上班時間去私會蘇維然。
所以他讓她捱了一頓冤罵。
所以他從昨天到現在給她撂的一頓臉子,使的一通難看臉色,都是錯怪了她。
可她昨天怎麼不說明白呢?
“所以你昨天上午請假,是出去查X公司的實際用電量?昨天你請假的時候怎麼沒直接告訴我。”
陸既明與其說是在質問,不如說是在給自己挽尊。
寧檬:“……是我的錯。”寧檬噎了半天,還是把錯認下了。總不能直白地說,您喜怒無常地昨天情緒又失控了,壓根沒給我解釋的機會啊大哥。
畢竟都是老闆,她怎麼能當着現任老闆的面,下前任老闆的臉。何況現任老闆還那麼哈她的前任老闆。
石英連忙發揮打圓場神功:“寧檬,這就是你不對了,下回記得和陸總說清楚啊!”
寧檬連說好的一定,把錯誤又瓷瓷實實地認了一遍。
陸既明這會反而搭了腔:“石總,也不怪她,昨天我也是沒給她詳細解釋的機會。”
曾宇航像看傻逼一樣看着他的發小:你什麼毛病?自己怎麼糟.踐都行,別人做做樣子說一句就衝上來護着,賤.人!
石英果斷地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尬聊,轉頭對寧檬問:“對了寧檬,你去了當地供電公司以後,是怎麼問到用電量的?他們應該不會是你一去問,他們就直接告訴你了吧?“
石英的這個問題也問出了陸既明心裡的疑惑。
這個時候,寧檬把目光落到曾宇航身上,莞爾一笑。
“這就得謝謝曾總了!是他幫我打通的關係!”
曾宇航一臉驕傲地揚起了下巴頦,非常自豪地連聲說着:“沒什麼沒什麼,舉手之勞小意思!”
陸既明斜眼瞄他一下。怪不得這傻逼剛纔一臉的得意。
寧檬告訴石英,因爲曾宇航家在當地也開辦了企業,且企業用電量很大。於是她第一時間想到曾宇航家是否能和當地供電公司說上話,能否讓她去查看一查X公司的用電量。
想到這個方法以後她給曾宇航打電話詢問可行性。而曾宇航很快給她回了話,說沒問題,並告訴她招呼已經打好了,她到了供電公司之後直接聯繫某科長就可以。
陸既明於是明白,原來昨天上午寧檬在走廊裡接和打的電話,其實該是和曾宇航之間的通話。
他忽然有了種類似傷心的感覺,這感覺跟當年知道阿夢有了男朋友時有點類似。明明應該依賴他的人卻跑去依賴了別人。
可是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昨天寧檬明明是和他詢問過的:
——陸總你在*市有沒有什麼人脈關係啊?
沒有。
——陸總你能幫我和曾宇航問點事嗎?
必然不能。
他口口聲聲斥責寧檬公私不分,現在想來其實他纔是真正公私不分的那個。他不分到了已經失去往日判斷力的地步。今天節能企業存在的種種問題,他居然一個都沒瞧出來。
這些問題,都是寧檬嘎嘣脆地一個又一個提出來的。
陸既明第一次,被一個曾經的秘書臊得感覺到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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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英問寧檬,除了以上問題以外,節能企業還有其他問題嗎。
寧檬說還有一個。就是企業對大客戶依賴性很強。
審視過自己後感到了羞愧的陸既明,專業能力回了籠,立刻分析說:“這些大客戶和節能企業能維持合作,是不是也和股東那位市政領導的親戚有關?是不是都是看着領導面子才達成這些合作的?”
寧檬毫不遲疑地點頭:“是的陸總,讓您說中了。”
這句話讓陸既明羞愧的心舒坦了不少。
土地,專利,政府獎勵,依賴大客戶。
針對這些問題,石英和陸既明逐項進行討論。
石英先發了言:“土地出資的問題,像陸總您之前說的,法律層面的手續都是合法合規的,就算是有一部分親戚原因才能拍到地塊,但從法律層面看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專利方面,讓企業和專利申請人溝通,儘量把專利權轉到公司名下,必要的時候可以轉點股份給專利人,以保證這項技術能在未來一直爲企業所用。
“合同節能量數值造假騙補貼這個事情和大客戶依賴的問題,只要那位親戚兜得住,其實問題也不大。畢竟這個企業的盈利狀況還是很可觀的,如果這些問題都能解決,我們先投一筆,等企業融二輪三輪的時候我們就撤,倒也能在較短時間內先賺一筆。不過這些的前提都是那位親戚能在市裡無風無浪長期給力。”
石英把自己的想法表達了,她是趨於想投那一方的,儘管企業存在着好幾個問題。她這想法有點出乎寧檬的意料。原來石英也在漸漸變化着,她爲了逐利變得不畏風險了。
寧檬不禁想,是不是人在資本市場翻騰久了,漸漸的都會變得爲了趨利而不再避害?
帶着銅臭味兒的金錢,魔力是如此的大。
到了陸既明表態的時間。
可他卻看着寧檬,說道:“我想先聽聽你怎麼說,我覺得你的調查應該不止於此。”他有此推論的理據是,那天她出去接和打的電話數量比較多,如果只聯繫過曾宇航,一定達不到那麼多的通話量。
所以她一定還聯繫了其他人。
寧檬轉頭看石英,石英對她點點頭,示意她如果還有其他調查,就繼續說,不要有所顧慮。
寧檬推推眼鏡,說道:“我下面說的話,不太方便外傳,各位領導還請過了耳就忘。是這樣的,我問了問我那個公務員同學,節能企業股東的親戚在市政口發展得怎麼樣。要是他根基很穩很紮實,大樹底下好乘涼,那我們還是可以投一下這個企業的,”寧檬說這句話完全是爲了照顧到剛纔石英發言的面子。
“但是我同學跟我說,最近他們省正在整肅貪腐,很快會動一大批人。他還說這事是毫沒徵兆的,已經有幾個領導正開着會呢,公.安就衝進去直接把人抓了帶走了。按他的原話說就是,跳樓的時間都不給衝進去就把人拷走。”
寧檬說到這停住了。
結論性的發言不能由她來說,如果由她來說:這企業的大樹根基不一定穩,沒準也會被砍倒,這企業有風險,咱們可不能投啊。那她就是在實打實地下石英的面子。
所以這個結論要石英自己來說。
“這樣看的話,誰也不能保證這位親戚一點事都沒有。而一旦有事,必定牽連到這個企業。看來這單投資還是存在很大風險的,陸總,要不這單我們就算了,不投了吧。”
陸既明點頭說好,就聽石總的沒錯。
恭維送出去後,他把眼神定在寧檬身上。
她正不動聲色地收拾着材料。她剛剛分寸拿捏得真是剛剛好,說出了問題,又給足了她領導面子。
想以前,能享受到她這份好分寸的,是他自己啊,那是他陸既明的專屬秘書啊。
可現在她卻成了別人的部下。
陸既明靜靜地看着寧檬。
他總覺得她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那變化是一種蛻變,在他看見的,和看不見的地方。
這變化,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
靠近之後,好讓他把這變化,看個清楚,看個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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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既明和石英最終找了個說辭,沒有投那家節能企業。
進入十二月以後不久,該省突然人事大變動。
石英讓寧檬和同學打聽了一下,果然,那位親戚的根基被動搖了。他直接被安排到了二線。
此後石英又私下打聽了一下,那家節能企業未來打算上市的雄心壯志也沒動靜了。
石英對寧檬說:這次你又立了一大功。寧檬,加油,再幹出一票成績來,給外邊那些人都看看,到時我好能理直氣壯給你升到投資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