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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還沒走遠，就聽到後面真實造物主已經開始說話了。

真神級別的聽力不妨礙她在思考的同時聽到真實造物主用於傳教的胡言亂語，這些話語或許很離譜，很莫名其妙，但既然出自一位真神「公證人」口中，那就必然會發生，必然會成真。

「直接幫忙編未來聖典啊，並且也試圖通過這些小小的不同來區分天尊和克來恩？」愛德華點了點頭，抱著胳膊又轉悠到了別的地方，踢飛了腳下的一塊小石頭，「這在『欺詐』面前都沒有意義，真想拯救人類拯救地球，或許還是指望真實造物主成為未來的上帝要可靠一些。」

這麼想著，愛德華飛快地遠離了月城巡邏小隊和真實造物主，靠近了灰色的霧氣屏障。

她眯起眼睛，推了推眼鏡，仰起頭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天尊設下的封印的細節，隨後嘖了一聲。

「利用了源堡的能力和象徵，極大程度地強化了『門』的封印……」

「這是相當於鎖上了西大陸這一概念的『門』？象徵意義的門，不僅可以作用於空間，聽說甚至她可以把一分鐘的最後一秒當做通往下一分鐘的『門』，加上『錯誤』的在時間上的權柄，可以以這個象徵來把別的神封鎖在時間裡，聽說過，我倒是沒有親眼見過……」

是在什麼時候聽誰說的來著？好像，大概是——在一個玫瑰色的星雲的誕生后的第三千多個恆星周期的時候，當時自己正在觀察一個被輕微的非凡能力影響的文明，和一個恰好路過的神聊了幾句。

福生玄黃天尊算是宇宙里的通用話題了，但大夥一般不怎麼談論起她，甚至可以說眾神其實不怎麼交流……任何話語被她們說出來都會帶著非凡力量，她們可不想上一秒還在激情控訴天尊，下一秒就會發現對面和自己聊得來的同胞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單片眼鏡，或者一個白色的面具。

單片眼鏡確實是個討人厭的東西。

那個星雲里生活著類似爬行類的智慧生命，他們擁有文字，歷史和語言，由於並沒有真正的非凡能力而只是膜拜著自己想象出來的神。他們半神的非凡特性當做聖物，在漫長的神權社會裡，培養了無數容器來對聖物進行「掌控」，並逐步意識到和過去的容器相似度高的新人掌控成功的概率更大。

沒有死去的容器便會被推舉為部落領袖，這樣的體制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這片星雲中的生物學會了以咒文溝通其他事物的靈性，開發出新的力量體系才產生改變。

衰敗君王當初觀察完了這個種族自我革新的那一戰之後，便把他們從「預備介入」移到了「可能繁榮」分類里，然後離去，等待著以後的再次見面。

好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愛德華眉頭一皺。

仔細一想自己已經在地球這裡浪費了好幾千年了，地球真是無聊透頂。

好想回去啊。

愛德華吐了口氣，抱起胳膊，在霧氣屏障前方來回踱了幾分種的步，一邊走，一邊思考著對策。

硬開是不可能硬開的，就算求助本體，外面的自己那種半吊子舊日也不可能打破天尊的封印。直接動手還會引起其他同胞的注意——當然了，她們現在也挺樂意看好戲的，除了慾望母樹。雖然自己對「上帝」的幫助引起了大夥的騷動，但是秩序中立陣營，可能還會對某個卷族有所偏愛的「上帝」非常好應付，無論是討好還是避開都很簡單。目前星空的氣氛一片大好，充滿了電影院的氛圍。

她沿著灰霧屏障，遵循著某個自從進入東大路之後就隱隱約約的感應向深處走去。

「神棄之地和我的相性那麼好，又在封印的旁邊；」

「災禍之城都能依靠被污染的梅迪奇影響她的血裔所在的班西，我憑什麼不行？」

但在封印的旁邊，她的靈性同樣受到了嚴重的干擾。愛德華和真實造物主的腳步岔開，在朝著某一個方向走了許久之後，最終停下了腳步，放棄了這沒頭蒼蠅般的地毯式搜索。

她在一片荒地上找了塊平坦巨大的石頭，擦擦，坐下，隨後閉上眼睛，喉嚨里發出古怪的聲音：

「凋零的主宰，衰敗的君王，所有生靈的最終旅途。」

通過某個作為穩定媒介的高位格生物，這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但是由神親自進行的祈禱在下一刻就得到了回應，彷彿體內有另一雙眼睛忽然睜開，天外的風景在共享的意識中一閃而過。

熄滅的恆星上遍布巨大的裂縫，暗沉的宇宙中，遙遠的星辰閃爍著來自千萬年前的微光。

那如同靜止不動的遺骸般的巨大生物的前肢動彈半分，裸露在外的肋骨和空蕩蕩的腹腔中生長著盤根錯節的青黑色藤蔓。纖長如蛇的尾部在寄生於體內的枝丫的牽動下擺動幾下，三隻分佈在頭顱兩側的眼睛睜開，眼珠中流淌著青色的逸散的光。

無數的根系和藤蔓從她的身體末端延伸出去，大大小小的星辰被困在由她一神構築出的樹海之中，當名為衰敗君王的舊日開始移動的時候，如同一片青黑色的星雲。

她盤踞之處生長著看不到盡頭的淺色花朵，它們輕飄飄地插在地面上，形成綿延不絕的花海。

細看之下，這生機勃勃的景象中，花朵低垂，花瓣邊緣微卷乾枯，草葉晦暗，香氣中混雜了令人感到恐懼的死寂氣息。它們如自己的神一般日復一日地靜靜衰亡，卻永遠不會枯萎死去。

但是在某一處卻存在一個極其醒目的裂縫，彷彿一片草皮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塊。

視線轉動了一下，遺骸般的神靈掃到了遠處無盡星空中一株彷彿艷麗花朵般盛開的血肉巨樹身上。

她沒有搭理這位似乎不打算現在和她開戰的同胞，轉而將部分精神順著祈禱傳遞了過去。

「這裡就是東大陸。」

凋零之主饒有興緻地通過半身的感官觀察著世界，兩隻長在正前方的眼睛帶來的視野很新奇，用兩條專門為了行動進化而來的直立後腿也很新奇，這樣的組合在過去眾多身份中也不算常見。短短几秒里她已經完全掌握了人類的一切，包括肢體語言，和種種情緒的表達方式，她絲毫不在意不穩定舊日位格和力量降臨之後導致這具還未得到源質洗禮的容器開始緩慢地崩壞。

隨後，她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一本彷彿獸皮製成，厚重如字典般的書籍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書頁的縫隙中有鮮血緩慢地滴落。

「真是讓人陶醉的歷史，這個故事快要講到頭了，她是開始也是結束。」

「就如同你與我共享的情報中的那位死神，當然，我更樂意教導女皇。」

親身行走在這片大地上能夠獲取的記憶可比在天上瞪著眼睛觀察來得多，儘管在她看來相當粗陋的後者已經足夠讓擔當人性面的真實造物主重新回憶起過往。凋零之主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書籍的細節補充完畢，扉頁上浮現出第三紀元中東大陸的詳細地貌變化和城邦布置，之後的每一頁詳細地記載了不同城邦的風土人情，習俗習慣，乃至重要人物、重要事件。

生物的記憶會磨損，還會產生錯誤，但空間、時間和世界本身的記憶永遠都不會褪色。

她盯著一個方向看了幾秒，隨後將視線轉移到遠處的灰霧上。

「這裡還有超過兩萬的倖存者，和幾個有趣的神話生物，他們離開這裡之後，可能性和命運之線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難道你不去找幾個有意思的聊聊天嗎？」

「你能別說話了嗎？」

在讚歎一樣的話語結束后，愛德華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不耐煩的神色：「上次跟你交流過之後，羅塞爾死的時候我忘記了聯絡混沌之子，你太容易被亂七八糟的可能性吸引了，在星空應付其他同胞還不能讓你不想說話？趕緊把源質的力量降下來，我要去找感應的來源。」

但話音未落，她就再次露出了微笑。

「好吧。」

她伸手在空中一抓，抓出一根虛幻的手杖。

手杖的輪廓波動了片刻，最後被一層相當正常的概念包裹，頂端有著一個明亮、卻無法照亮周圍任何事物的青色光源。

「原初的屏障已經及及可危，天尊的封印也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動搖……它已經開始衰亡，那我多少也是可以影響一下的。」凋零之主說，「僅限影響！」

「根據可能性的顯示，天尊的封印將在年後衰弱到真神也能介入的程度，前提是這麼就過去天尊還沒有蘇醒。這顯然不可能，而我們也不需要等到它衰弱到那個程度才動手。」

冰冷的風吹了起來，貧瘠的土地上盛開了幾片野花般的植物，它們生長著，擴大著範圍，靠近了那片灰色的屏障。花海的力量一邊侵蝕著現實，一邊貼上封印，它們一瞬間枯萎飛散，卻孜孜不倦地試圖將這一小塊的屏障變得衰弱，然後越過它，侵蝕這片封印之後的土地。

源質在象徵上有先後順序，但在力量和作用上沒有明顯的差距。

「讓舊日能夠介入的話，大概是年後。」

「把這條可能性移到現在，或許，能夠開闢一個小小的口子……大概只有拇指那麼大的縫隙。」

凋零之主靠近了正在被侵蝕的霧氣，注視著這個角落。

指望象徵殘缺的花海能夠給打開「源堡氣息」的門，那肯定不可能，就算是真身上陣，結果也未必盡如人意，那不如退而求其次，想辦法撬下來一塊不起眼的磚，然後在趕緊把磚填回去。

她把自己的食指像掰斷樹枝一樣掰了下來，往地上一丟。

斷指一落地，就立刻生長出層層疊疊的細小花朵，然後融入了腳下的這片土地，成為了源質的一部分，攜帶著鮮少的精神烙印，試圖在灰霧被可能性影響變弱的瞬間滲透到對面的世界去。

「只能把精神壓制到這個程度咯。」

凋零之主找了個地方坐下，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傾聽了一會兒之後，對著另一半的自己略有調侃地笑道：

「你在地球上的信徒很多啊，這些聲音充滿了活力，和我平時聽到的不一樣。」

她發出幾聲笑聲，那些亂七八糟的祈禱通過各種各樣的尊名一起湧入她的耳邊，和星空上那些和自己祈求的外星生物們的祈禱聲混在在一起，數百種語言雜亂無章地同時響起，內外同時充滿了噪音，像是成了一場盛大的潮水，又像是把衰敗君王丟進了火藥研製廠，旁邊還有一個鼓樂隊。

「要侵蝕多久？」

「看吧，快得很十五年內就能結束。」

愛德華的臉上驟然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她勐地站了起來，書籍翻動，眼前的世界豁然開始了高速的改變。她將數十萬年後才會出現的未來的某個可能直接拉到了現在，加上了「克來恩·莫雷蒂、斯特拉·查拉圖、帕列斯·索羅亞斯特與阿蒙等人中在這段時間內必然出現詭秘之主」的定型文。

未來十四萬年中，天尊的歸來是註定的，那麼，在十四萬年之內，屏障的弱化也是註定的！

未來的風貌迅速改變，東大陸迅速變得破碎，黑暗，如同漂浮在無盡的虛空中，隨後出現高速閃爍的人影，出現原始的種種房屋，最後這些事物全部消失，地貌緩慢地和現在的東大陸契合。

在重合的一瞬間，灰色的煙幕似乎有不到一秒的時間出現了波動，而她也終於看到了這個時刻。

「未來年之內……」

不關我事。

就在封印產生動搖的一瞬間，愛德華腳下的的花朵全部枯萎，被源質侵蝕的大地恢復正常——一萬多年後，她肯定不在這裡，這片土地上自然不會出現她的痕迹。

她大步上前，向灰霧伸出手去，試圖在上面撕開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裂口。

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存在即可，只要存在，自己就能將意識傳遞過去！

她的手臂以下頓時消失了。

……

視角一變。

這部分被分割出來的精神附著在了一個活物身上，這隻麻雀睜開雙眼，在枝頭上跳了幾下。

她看到了一些存在於記錄中的畫面，白色的牆壁，黑色的屋檐，幾乎千篇一律的黑色腦袋和黑色眼睛，望遠看去，一條長長的集市似乎剛剛開始，外貌上有著明顯的東方特徵的人類們正在用一種類似漢語，又在細節上有些許不同的語言進行交流。

衰敗君王一邊聽，一邊更新了自己的語音包。

眼前發生的是在外面的北大陸、南大陸同樣常見的事情，穿著歷史記載中大約八九十年代衣物的人們匯聚在一起，帶著自己的貨物進行購買和交易活動。

很有特色的板車上堆積著水果，蔬菜，稱上一邊掛著秤砣，一邊掛著還帶著水的白菜。

而樹的正下方是一個小小的首飾攤子，上面擺放著一些精緻的小首飾，幾位年紀差不多的女性和小孩正在攤邊流連忘返，戴戴這個，試試那個。而會被放在這裡售賣的，往往也不會太貴。

幾個年輕人走過，他們討論的話題引起了她的注意。

「青城山的宗師們下月要開壇傳道受業……」

「你呢？你上個月去司天監嘗試天人感應，可曾感受到星辰的呼應了？」

提問的那人目光靈巧，時不時在集市上掃過，目光在那些貨物上轉了又轉，看上去手癢難耐，渴望偷竊：「仔細想來，還是道門的天尊回應教眾的次數更多一些……」

被問到的人焦躁地嘆了口氣，眼中滿是憤滿之色：「沒有，諸位星官都不曾回應我。」

「十個門派九個不中，那你接下來只能去佛門嘗試一下了。」

其他同伴幸災樂禍地說道：「別擔心，現在佛門要入門受戒后才剃度，羅漢的苦修，身、魂、魄，意志、感應、本心……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麻雀眯起了眼。

在她的視角中，那個手腳不幹凈，走在路上還摸走了首飾攤上的一個鐲子的青年顯然是個「偷盜者」，但體內並沒有魔葯的反應，反而有著一小片極其淺澹的灰霧。

而另一個人的身上閃爍著的光芒逐漸凝聚成一隻眼睛，看上去像是「知識荒野」，但並不能明確屬於「窺秘人」還是「工匠」。

放眼望去，似乎這裡的人並沒有明確的魔葯和靈性，他們都似乎和源質有所關聯。

「那麼我們就此分別，他日或許還會再見。」

幾人笑嘻嘻地向彼此告別，各奔東西，而在臨走之前，那「偷盜者」，亦或者「竊賊」？「梁上君子」？將手中的鐲子偷偷摸摸地塞進了沒有任何源質反應的那人的衣袋裡。

麻雀看了看那個鐲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生機，從樹上摔落下去。

「咦？這是個什麼東西？」

那人走了幾步，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口袋裡好像多了個什麼，他伸手去取，卻意外地被口袋中的一個尖銳物體刺破了手指。等他把異物取出時，這個成色很糟糕的鐲子上已經染了血跡。

「這是什麼時候……」

他皺著眉頭思考了幾秒，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驟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年輕人。」

衰敗君王檢索完了對方的記憶，模彷著查拉圖給人的感覺，用一種平緩又意味深長的語氣地說道：

「是你渴望復仇的力量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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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一絲啊大夥太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