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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秘:我給極光會當外援那些年 - 第289章 戰火字體大小: A+
     

    617

    看不到邊際的灰白霧氣之上,恢弘巍峨的宮殿內。

    倫納德·米切爾的身影剛剛出現於青銅長桌側方,就下意識站起,想向「愚者」先生行禮。

    可是,他目光一掃間,發現那個位置空空蕩蕩,無人就座。

    「愚者」先生平時不在這裏?倫納德念頭一閃,將目光投向了斑駁長桌的最下方。

    「世界」就無聲坐於那裏,彷彿糅合了灰霧般模糊不清。

    「……既然只有我們兩個,那沒必要刻意用格爾曼·斯帕羅的形象啊。」倫納德邊重新坐下,邊隨口向「世界」說了一句。

    與此同時,他迅速地做了一個思考:既然「愚者」先生平時不在,那他和克萊恩又是怎麼這麼快地一前一後來的?總不可能是「愚者」把克萊恩帶來之後,又在我上來之前走了吧?

    還是說克萊恩其實就擁有帶人上來的能力?這是神眷者的特殊,被神授予的許可權?

    有貓膩。

    「習慣。」克萊恩簡短回應道。

    倫納德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冷酷內斂不動聲色的格爾曼·斯帕羅,雖然覺得這位或許身懷兩位神靈眷顧的人不需要自己提醒,還是猶豫着開口:

    「克萊恩,你現在的模樣很符合格爾曼·斯帕羅在外界的形象,你的扮演很出色,但一定要記住你只是在扮演,不要被自己扮演出來的身份迷失了。」

    扮演法?這麼一對比,倫納德身上的老爺爺比寄生在老鼠身上的海柔爾小姐的那個「老師」要厚道得多啊,後者幾乎什麼都沒有教,就算教了,也是扭曲過後的知識,顯然是圖謀不軌,死不足惜啊……克萊恩本來真的只是習慣,現在被這麼一誇倒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變回去了,便隨口問道:

    「扮演法和『只是在扮演』也是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告訴伱的?」

    「對。」倫納德坦然回應。

    閑聊了幾句之後,倫納德結束寒暄,轉入正題:

    「你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瀆神者』阿蒙的新蹤跡的?」

    克萊恩撿重點道:

    「我在追蹤一位接近失控的『偷盜者』途徑半神,結果於貝克蘭德郊外遇上了阿蒙,只好藉助『愚者』先生的力量直接逃離……」

    ……

    夜已深了,弗薩克的戰士們升起了篝火,鍋里煮著菜乾和壓縮的餅乾。

    晚餐的香氣瀰漫在被打掃乾淨的民房中,火里燃燒著書籍和聖典,熊熊的火光映照着民房中擺放着黑夜教會的聖者們的塑像和神話故事典故的繪畫,照亮了一雙雙來自高緯度地區的藍眼睛。

    「沒我家的肉乾好吃。」

    棕色頭髮的幕僚長一邊喝着被水泡開的乾糧,就自帶的腌菜,一邊大聲評價部隊配給乾糧的味道,然後在眾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中從懷裏摸出一小包散發着咸香味的腌肉。他撕下了小拇指這麼大的一小條,當着眾人的面放進了壓縮餅乾煮成的粥里,發出浮誇的嘖嘖聲。

    官大一級壓死人,眾人立刻敢怒不敢言起來,晚餐的氣氛變得活躍,平均身高超過一米九的戰士們開始興緻勃勃地探討彼此家鄉的風味美食。阿諾德坐在人群的外圍,他不怎麼愛說話,也不經常和別人交談。但喝完了手中鐵皮碗裏最後一口濃稠的粥之後,身側的同僚也笑着轉過頭來問他:

    「我的家鄉在帝國的東邊,距離白鯨之海很近,有很多風味的鯨肉製品,用途很多的鯨油,還有美味的腌肉和海鮮濃湯!我這次出來,我的妻子還特地給我帶了鮮美的干海鮮,你呢,阿諾德?」

    另一個人也轉過臉來,大聲問道:「好像都沒怎麼聽你提起過你的家庭!」

    「我的家在間海附近,也有便宜的海鮮和新鮮的水果,家裏做一些簡單的生意……」

    阿諾德低頭用一塊布擦拭著鐵皮碗,同僚們還在熱烈地討論著,忽然,他感覺一陣冷風從自己面前吹過,周圍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他當即握緊了自己腰間的劍柄和火銃,只見房間里倏然暗了下去,明亮的篝火突然熄滅,人們詭異地圍坐在熄滅的火堆旁,背對着他,留下一片毛骨悚然的寂靜。

    剛才還在和自己說話的同僚變成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無頭屍體,頭顱滾落到了一邊的書堆里,脖頸的切面上血液正噴涌而出,濺了他一身。

    「神啊……」

    他突然間明白了什麼,手腳劇烈地顫抖起來,雖然握住了武器,但他的腿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連站起來都無法做到,拔出的武器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他的視野中,那些背對着他的同伴們忽然齊齊轉過了頭,露出一張張臉色死白,嘴唇血紅的臉,彷彿一瞬間都變成了死靈!

    接着,他注意到自己背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他猶豫了一下,就在此時,漆黑的壁爐中突然竄出了直達天花板的火焰,視野陡然一片光明。

    溫度和光亮瞬間將周圍的一切照亮,他這時才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黑髮的,典型的魯恩長相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到達了他的身後,戴着鮮紅如血的手套,手中攥著一柄已經染血的匕首。

    阿諾德拔出火銃連發兩槍,但中年男子的身影也在一瞬間消散,子彈擊碎了牆上的玻璃畫框。

    「敵襲!」

    這兩個字出現在他腦海中的瞬間,漆黑的房屋彷彿無形的鏡片般粉碎,露出了真實的世界。

    幕僚長手裏還端著沒喝完的粥,裏面豎着一根腌肉,他一口將還冒着熱氣的粥喝掉大半,眼神從室內的每一個人身上掃過,接着不悅地嘖了一聲。

    「給軍團發送信號。」

    他低聲開口,不知說給誰聽:「上鈎了。」

    阿諾德深呼吸一口氣,他想跟着其他人一起站起來,卻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沉甸甸地壓在自己的腿上——他低下頭去,只見和自己搭話的同僚的後腦上出現了一個正在不斷向外流血的傷口。

    伴隨着他站起挪開的動作,他的同僚倒在了地上,鮮血緩緩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小灘。

    阿諾德微微瞪大了眼睛,但經歷過戰爭的洗禮的他已經能夠很平靜地接受這一切。他向後退開一步,半跪下去,握住戰神的聖徽,低聲念誦,為死者做了簡單的安魂。其他人則在他結束后沉默地蹲下身去,嫻熟地扒下了死去的同伴身上的武器和裝備,還有一些風乾的食物,一個年輕女性的照片。

    「他沒有死在英勇的戰鬥里……」

    「他住在東邊,有沒有同鄉能把遺物帶回去?」

    其他人交換着眼神,心情複雜地交頭接耳。

    「天黑了,要把警惕提到最高!」

    「我們就是來探路的,沒有後援,就算死在這裏,沒人給你收屍!」

    「都把眼睛睜大點,可別打瞌睡了,狡猾的黑夜邪神的信徒可是不用睡覺的!」

    隊長大聲說,隨後他看向人群中兩個橫躺在地上的人,低語道:「願聖殿接引他們的靈魂。」

    接着,他拔出背後的大劍,往地面上一插,明亮的晨曦之光陡然照亮了整棟房屋,築起壁壘。

    ……

    「夢魘」被晨曦逼退,距離弗薩克軍隊的據點極遠處的一個小角落中,隱藏在黑暗中做祈禱姿勢的文森特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憤憤地嘆了一口氣:

    「只幹掉了兩個。」

    他感到十分沮喪。在沒有後方大部隊攻進的情況下,聖堂大概率是難以回應他們遭遇的游擊式騷擾,只能靠他們自己來解決。

    今晚偷襲行動的目標是摸清先鋒部隊的實力,如果可能,就將他們殲滅在這裏,再不濟也要逐步削減對方的戰力,讓他們不會立刻進攻。沒有一次性殺死五個以上的低序列,這一次偷襲就算是以失敗結束。接下來整個晚上弗薩克的士兵估計都不會再合眼,刺殺的成功率大幅度地降低了。

    「我已經向聖堂發送了求援的信息。」

    頭髮花白的大主教安撫他的晚輩:「隱藏起來,我們要阻止他們繼續前進。」

    文森特正要點頭,突然,周圍的環境瞬間亮了起來,熾白的火焰在城鎮上爆發,照亮了半邊夜空。

    火光的源頭是小教堂,繁星鎮的黑夜教堂被熾白的火焰吞噬,綉著黑夜聖徽的紗簾燃燒殆盡。

    刀子般的冷風帶着火焰在城鎮中蔓延,熾白的火焰不斷爆裂,火雨四散,燃燒着的火星炸向四面八方,逐步將整座無人的城市都點燃。

    城中的大火沒有熄滅的勢頭,它們不斷地燃燒着,直到將整座城市都化作了黑暗中的炬火。

    「喂,喂,有人嗎,試音!」

    突然間,一個聲音被喇叭放大,從弗薩克先鋒隊的據點的方向傳來:

    「城市中的黑夜教會成員,你們聽得見我說話嗎?請各位放下武器,不要緊張。」

    這聲音暴露了他們現在的位置,他們還在那裏,沒有遷移!文森特和大主教對視一眼,大主教做了個手勢,隨後身體漸漸消失變淡,進入了靈界。

    這個行為證明敵人還沒有摸清楚今晚來偷襲的人數,在拖延時間!

    那聲音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請問來的是尊敬的聖加里安閣下嗎?我們聽說過您的事迹,也知道您是一位正直,仁慈,和藹的人,雖然是敵人,但我們也相當尊敬異教的聖者。」

    根本就是謊言!聯想到異教徒在弗薩克會受到的經歷,文森特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我們為和平而來!」

    那喊話的人喋喋不休:

    「或許你們還不知道,你們國家發生的『大霧霾』事件正是國王一手操辦,他殘忍地殺死自己的人民,而你們的教會無動於衷!難道你們不應該為了人民反抗王室嗎?為了和平,為了人權,為了幫助魯恩的人民脫離國王的掌控,我們來到了安曼達山脈。如果您願意和我們對談,我們可以保證不傷害這周圍的城鎮……」

    「你竟然都不為自己的謊言感到愧疚!」

    文森特實在是無法忍受了,既為了反駁對方,也為了繼續穩住敵人,讓大主教能夠順利行動,他召喚出一個靈體,到了距離自己極遠的另一個方向喊話道:

    「你在屠殺我們的人民時,難道也是打着和平與人權的旗號嗎!」

    「那是當然。」喊話的獵人似乎根本沒有慚愧這個情緒,「因為他們先對我們發動了攻擊……」

    在這句話的尾音落下之前,在文森特忍不住再次怒罵對方無恥之前,天空陡然間黑了下來。黑得異常突兀迅速,滿城熾白的火焰在一瞬間消失,彷彿有人把這座城市的燈全都關上了!

    文森特的臉上露出笑容,但下一刻,他敏銳地聽到了某些奇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不……不是突然出現的,它們已經到達了這裏,只是被喇叭聲掩蓋過去了!

    他抬起頭,雖然除了星星和夜空什麼都看不到,卻能感覺到這後面隱藏着某種未知的東西。

    它們已經來到了寧靜之城的上空,正在暗處積蓄着力量,等待着爆發的時刻。

    ……

    「該死!」

    幕僚長表情猛地一變,在困意產生的一瞬間就立刻伸手在自己的腰上狠掐了一把,用痛苦維持住了清醒,但他的下屬們就沒有這樣快的反應,紛紛橫七豎八地倒了下去。他們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表情猙獰,即將一個接一個地在睡夢中死去。

    只有序列5的先鋒隊長還站在旁邊,搖搖欲墜。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胸口的掛墜發出紅光,滾燙的溫度暫時又讓他清醒了一些。可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沉入夢鄉,耳邊出現了某個人的低語,最開始是一個老者寬厚的聲音,但下一刻就變成了闊別已久的妻子的呼喚和笑聲。耳邊傳來咣當一聲巨響,大概是先鋒隊長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他艱難地睜大眼睛,卻看見妻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

    咔噠。

    他在迷夢中將槍支抵在了自己的下顎。

    「該死的!!」

    幕僚長勉強保持着一半的清醒,逐漸分不清抵在自己下顎的到底是妻子的手還是自己的配槍。他將成為挑釁者之後的畢生所學傾斜在素未謀面的異教徒聖者身上,同時用最後的力量和清醒拔出腰間的短劍,狠狠地向面前那個虛假的妻子砍去。

    自殺是除了在床上安詳地老死之外最被神鄙夷的死法,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一些!

    金屬劃過,眼前的妻子幻象瞬間就被斬斷了,同時被斬斷的還有那連綿不絕的困意。

    幕僚長一下子清醒過來,彷彿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掛在胸口的符咒也燃燒殆盡。他一時間愣住了,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有如此強大的能力,居然能夠從一位半神的針對性刺殺中逃出生天,他趕緊把抵在下顎的槍支挪開,看了看手中的劍,但卻沒有砍到任何東西的手感。

    接着,幕僚長發現這棟房子的屋頂不見了,冷風直接吹在他的臉上,頭頂就是繁星閃耀的夜空。

    遠處,一棟房屋上有一道深深划痕,划痕的邊緣有血跡緩緩落下。

    他終於注意到,晨曦之光不知何時又突然照亮了這裏,那個不太合群的,年輕又虔誠的年輕戰士手中的巨劍上閃耀着比先鋒隊長明亮十倍不止的光,周圍的戰士們正哀嚎著從噩夢中蘇醒過來。

    幕僚長見狀,長長地鬆了口氣,徹徹底底地放鬆下來。他終於確信自己不是來送死的了。

    三十人左右的小隊,一半以上的非凡者,在戰爭中神經緊繃的魯恩人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有一位高序列的獵人來統領他們。

    但實際上,幕僚長不過是一個帶着半神符咒的序列6而已。

    他被要求作出一位獵人半神該有的派頭,比如假裝自己有心靈鏈接,不僅要時不時對着空氣說話故作高深,還要有恃無恐地帶着最高序列5的人馬從一個小小的缺口走,脫離第二軍團的大部隊,作為探路的先鋒——或者說敢死隊——就這樣囂張地進入寧靜之城的外圍。

    在接到這個任務時,他反覆思考自己有沒有在軍隊里得罪過誰。而在阿諾德反擊之前,自己都不知道這個隊伍里到底有沒有藏着一位半神。

    阿諾德把闊劍高高舉起,像是舉起一根明亮的火炬。敵人就在附近,卻不着急劈下去的樣子。

    跟隨着他的動作,其他人也忍不住把頭仰起,試圖從天空中看到什麼——

    只見那片繁星閃耀的天空忽然間顫動起來,熾白的光芒像流星一樣從天上落下,一個接着一個,像一顆顆炮彈一樣摧毀着落點周圍的一切。

    火焰撕碎了寂靜的暗夜。

    遭受攻擊后,天空陡然塌陷了一塊,巨大的飛空艇壓垮了夜晚的雲層。螺旋槳高速地切開空氣,被擾亂的氣流像是刀鋒一樣割在所有人的臉上。

    在飛艇巨大的氣球上,繪製了弗薩克帝國艾因霍恩王室的標誌,以及一個鮮紅的數字「2」。

    幕僚長伸手按住自己的帽子,免得它跟着安曼達山脈的晚風一起離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穩了!」

    他在心裏歡呼雀躍,實際上手腳還打着哆嗦:「這次賭命值了!晉陞的機會穩了!」

    獵人戰鬥依賴隊伍和下屬,但戰士並不需要!

    「寧靜之城外圍最後一個聖者就在這裏。」

    阿諾德眨了下眼,似乎是在對某個人說話:「不要放他活着離開,只要他死了,我們就能直接攻打到到城外。只要夠快,我們就能打一個措手不及,配合第一軍團,從側面突襲魯恩前線的軍隊。」

    「不是之前打過賭嗎?能不能在阿霍馬托瓦殿下到來之前攻破安曼達山脈的防線。」

    「一直清理城鎮也會破壞我們的風評,現在已經打開了缺口,不要浪費這個機會。」

    「嗯。」

    他笑了,笑容里有年輕人的直率和戰士的殘忍:「畢竟我們是來正義地幫助魯恩的。」

    年輕的半神掃視着遠處的天空,藍色通透的眼瞳中出現了兩個墨綠色的符號。

    「異教的聖徒!」

    他高聲喊道:「放下武器吧!為了你的人民!」

    明亮如白晝的天空並沒有維持多久,那巨大的軍用飛空艇的螺旋槳似乎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開始斜斜地向側面歪倒——兩個運氣不好的人腳下一崴掉進了螺旋槳里,他們的身體和衣服把這旋轉的精密結構完全絞死了,飛空艇不得不暫時找地方迫降維修。

    阿諾德抬頭看着逐漸被夜幕遮蔽的飛空艇,和再一次黑暗下來的天空:「看來您不願意合作。」

    「你屠殺我們的同胞,打破我們的安寧,卻說自己視為和平而來。」

    老者醇厚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讓人無法判斷他的方位。憑藉「守夜人」強大的生命力,或許還有封印物的幫助,剛才那偷襲的一擊同樣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傷害:

    「戰神難道會歡迎謊話連篇的人進入祂的神國嗎?原來祂竟是這樣邪惡的神嗎?」

    阿諾德微微點頭:

    「絕非如此。弗薩克人生於寒冬,死於烈火,戰死即是給予我們的祝福和安魂,戰爭的正確性永遠掌握在偉大的神靈和勝利者手中。異教的聖徒,你在拖延時間讓你的下屬們逃跑嗎?」

    這句話說完的瞬間,阿諾德微微偏頭看向了正逐漸淪為斷垣殘壁的城市的某個角落,墨綠色的符號彷彿看透了大主教施加的隱匿,一個人影緩緩浮現在視野中。黑暗中的文森特看到那雙眼睛看向了自己,給了他一種兩人正四目相對的感覺。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到他的眼睛,但他已經被發現了!

    「只有一個人。」

    阿諾德說完,突然拉開自己裹得嚴實的大衣,將一瓶油膏整瓶傾倒在闊劍上。

    油膏填滿了劍上的銘文,散發出蒙蒙的金色亮光。

    他的手腕輕輕一動,像是拿着玩具木劍的小孩子隨手一揮,揮出一道微微發亮的空氣。

    文森特頓時警鈴大作,這一道攻擊剛一離手就出現了奇怪的偏移,但仍然封鎖了他所有的躲避方向,他不得不連續召喚出靈體來抵擋這一次傷害。

    不到一秒,他就被巨大的衝擊震得飛了出去,面前的數個靈體被銀白色的刀光盡數切碎。

    強烈的刃風在歪斜了大半的情況下依然命中了他,一瞬間身體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身體被高高拋起,狠狠地撞進了一片廢墟,在黑白相間的碎石碎磚上留殷紅的痕迹。

    麻木感漸漸褪去,劇痛從每一個細胞中爆炸式地釋放出來,四肢百骸在劇烈的痛苦中失控。他大口地咳出鮮血,渾身劇烈抽搐,嘗試着站起身,但半神的隨手一擊似乎打斷了他身上的幾根骨頭。手腳都已經完全不受控制。文森特掙扎著把頭湊到自己胸前的衣袋旁,用顫抖的牙齒咬開紐扣,從衣袋裏叼出一瓶藥劑,咬開瓶塞後仰頭吞咽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痛感終於有所減弱,他逐漸找回了手腳的位置,耳邊嘈雜的嗡鳴也漸漸減弱。唯獨視野依然是一片鮮紅,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用生理性的淚水衝掉流進眼裏的血液。

    「站起來!」

    大主教的喊聲回蕩在他的耳邊,文森特的眼睛流着淚,他看到晨曦的光芒和黑色的夜空頻繁地在天空中交替,金色的劍光偶爾劃開天幕,露出真正的夜空中的雲層。弗薩克的戰士躲在角落裏,有人突然就閉上了眼睛,如果身旁的同伴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打醒,他就會立刻面目猙獰地在噩夢裏死去。

    「站起來!」

    「回去!活着回去!疏散人群!帶他們往城內跑!」

    大主教在他的耳邊怒吼,而文森特僅僅是從廢墟中爬起就已經竭盡了全力。

    城鎮……城鎮里還有近萬人在等待撤離!如果自己死在這裏,他們就會毫無知覺地被逐漸逼近的弗薩克人全部殺死……文森特深深地吸氣,他用脫力的雙手撐着地面,躬身扶著廢墟行走,走了許久之後才艱難地在靈的攙扶下站起身。

    眼前是大片的混亂色塊和雪花,他的聽覺也還沒有恢復,耳邊彷彿有無數的聲音一齊炸裂,構成一支癲狂的曲子。似乎是人的喊叫,似乎是炮火的轟鳴,似乎是大主教曾經唱過的聖歌,他甚至能從這些聲音里感受到實感——當炮火聲響起時,腳下的大地就開始劇烈地顫動,自己的身上也開始出現不同部位的刺痛。

    文森特的思維渾渾噩噩,像是死人一樣被靈體拖着往前走,舉目所見皆是廢墟。彈片和碎石嵌入他的身體,血流不止,但是之前服下的藥劑正不斷地讓他恢復,血肉再生,將這些異物推出去。

    彈藥和火雨遍佈前方的視野,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落到了「地獄」里,又或者只是這個世界正在與地獄緩慢地重合。

    他彷彿在跑,又好像只是在地上蠕動。

    很久之後一枚彈藥剛好落在他的附近,靈一聲不吭地就在衝擊波中湮滅,他也飛了出去,許久都沒有再站起來。

    TBC

    ——————

    此時,是新的周一的凌晨,克萊恩即將開塔羅會。

    啊,這一次的塔羅會是大夥齊心協力把一個坑了人的血族關到豐收教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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