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

「沿著街道一路上行，走完好幾處階梯，終於找到了那個古怪的小教堂，從外表來看，它就像一處普通的民居，沒什麼特殊，直到走進去，才能發現不同。

「這裡只有一位神父，他是個和煦內斂的中年人，穿著簡樸的白色長袍，留著幾乎遮住下半張臉的淡金鬍鬚，有一雙清澈如同孩子的淺色眼眸。

「他稱這裡是造物主的神廟，任何一個種族的生靈，任何一位神靈的信徒，都可以進入。」

「……」

「他說，在人類剛誕生的年代，主宰天空、大地與海洋的是各種瘋狂嗜血的怪物，它們是後來巨龍、巨人、精靈等種族的源頭。

「這些怪物盡情張揚著自身的慾望，肆掠於各個地方，似乎用不了多久，就會毀滅整個世界，這個時候，造物主蘇醒了，收回了賦予它們的特殊和力量，並賜給人類。

「再之後，祂重新沉睡，並留下了一則預言：

「當瘋狂，殘忍，貪婪，放縱，冷漠，嗜血又一次淹沒大地，祂將醒來，收回一切。」

——飛空艇上，克萊恩系著安全帶，蓋著張毯子，靠著椅背，沉沉睡著。

此時，窗外夜色深黑，大地燈火稀疏，景色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地后掠著，一切都顯得那樣安然和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克萊恩突然醒轉，活動了下脖子。

他做了個短暫的夢，夢見了這一次塔羅會中獲得的羅塞爾日記，關於那個信仰造物主的小教堂，和那位金色鬍鬚，眼神明澈的神父與他複述的「造物主的預言」。他從羅塞爾日記中看到的畫面被大腦自動想象成了一幅幅光怪陸離的畫面，投射到了潛意識中，成為了一個夢。

作為攜帶「源堡」的占卜家，已經經驗豐富的克萊恩甚至能夢見倫納德挖自己的墳，當然不可能認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夢境……或許是某種暗示？

「我的潛意識裡很在意那些內容嗎？嗯，有可能……」

克萊恩想著想著就又打了個哈欠，飛艇正平穩地在夜空中飛行，他解開安全帶，打算去一趟盥洗室，腦子裡徘徊著夢境中模糊又具有象徵意義的畫面。冷風一吹，他的思維逐漸清晰起來：

「我算是成為了最初造物主的眷者吧？也知道了『救贖薔薇』和相關秘辛，從羅塞爾的日記里看到背負十字的，疑似『白銀城造物主，遠古太陽神』的教堂之後，自然就會多上心一些。」

痛痛快快解決完問題，清洗過雙手，他剛轉身走出盥洗室，眼角瞥過對面的休息室，只見之前見到的「黑夜教會」的紅手套們正圍坐在一起，打著牌打發時間。

休息室的門半掩著，紅手套們基本都是「不眠者」，但牌桌附近有一人坐在光芒黯淡的地方，穿著黑幽幽的長袍，塗著藍色的眼影和腮紅，乍一看去，就像是從停屍間飄出來的幽影鬼魂。

戴莉女士……克萊恩毫無疑問認識對方。

她沒有加入牌局，坐在沙發上靠著柔軟的椅背休息。戴莉閉著眼睛，微微偏著頭，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一隻手搭在沙發上，神情很是安靜平和。

他站得較遠，還沒有被紅手套們注意到。

看著戴莉放在沙發上的那隻手，和無名指上的銀色指環，克萊恩忽然心中微動，開啟了靈視。

剎那間，他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戴莉的身旁，有著略高的髮際線和深邃的眼睛。藍色眼影的女士的頭虛虛地靠在他的肩膀，他的右手無名指上同樣套著一個銀色的指環。

一人真實，一人模糊，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們的臉上掛著同樣靜謐美好的笑容。

周二清晨。

克萊恩睡了一個好覺，後半夜，他沒有做任何奇怪的，帶有暗示色採的夢，一覺到天明。

飛艇停在迪西海灣，埃斯科森港。

克萊恩提著行李，沿舷梯離開了飛空艇，預備乘坐已經包下的客輪前往南大陸。

為了遷就好心幫忙的道恩·唐泰斯，加爾文等人已經下令，讓原本存放在普利茲港的貨物先一步運到了埃斯科森港口的一間倉庫里。

至於戴莉·西蒙妮、倫納德·米切爾等紅手套，第一批就走下了飛空艇，克萊恩則被排在倒數幾位，未有碰面。

進入市區，他正準備直接前往港口，耳畔突然響起了虛幻層疊的祈求聲。

聽起來像是小「太陽」的……克萊恩捂嘴打了個哈欠，找了一間街邊的旅館開了幾小時的房間，在房間內逆走四步，進入了源堡。

很快，他就明白了「太陽」在祈禱什麼。

白銀城曾有一位首席試圖往「死神」途徑晉陞，但似乎失敗了，陵寢的大門自關上以後再也沒能打開。白銀城以為那位首席已經死去了，現任首席科林·伊利亞特在得到了借戴里克之口傳達的相應情報后，為了保險起見，決定打開這位首席的陵寢，進行調查，並解決可能的不確定因素。

科林早已知道白銀城中有兩人已經投了別神，一個是長老洛薇雅，依舊信仰造物主，一個是和「阿蒙」有聯繫的戴里克·伯格。

戴里克的祈禱正是為此，科林想要嘗試聯繫這位未知神靈，還拿出了之前從潛入白銀城的阿蒙身上獲取的兩條「時之蟲」，看看能否獲取一些提示或幫助。

結合真實造物主說得那番話，目前，科林·伊利亞特已經對戴里克·伯格聯絡的「阿蒙」產生了懷疑，懷疑這位出現得比真實造物主還要早的未知神靈，就是主口中的「救贖」。

「看來這位『首席』想要趁機確認一下……」

「等到弗蘭克的『不需要光也能生長的作物』開發完畢，就可以正式支援白銀城，也是時候該把『愚者』的名傳遞過去了，一直被認為是阿蒙的話，總覺得在神秘學上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克萊恩心情平靜下來，看著閉目祈禱的戴里克堅毅的神情，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舉行儀式，念誦我的名，我會予以幫助。」

「這是造物主與我的約定。」

565

「情報顯示，在大霧霾后兩個月內，即三月份之前，死神教會都還和因斯·贊格威爾保持著聯繫，後者也表現出了加入的意向。但不知為何，從之後的某天起，因斯·贊格威爾就不再回復死神教會的信件，他彷彿人間蒸發了。」

「安魂師」索斯特已經到達了當地的黑夜教會，在修整的間隙和隊員們分享情報。

倫納德問道：「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交流是什麼時候？哪一方沒有回復？」

「不清楚，這就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

索斯特聲音低沉地說：「0-08會影響占卜，還會安排知道它的存在的人，如果不是聖堂以別的手段確認了因斯·贊格威爾還活著，我們都要以為他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角落裡了。」

他環顧一圈，說道：

「這一次行動，我們要潛入拜朗，抓捕死神教會內因斯·贊格威爾的主要聯絡人，獲得確切的信息。不過，現在的拜朗非常危險，我們必須充分地偽裝，並儘可能地低調行事。」

「是！」紅手套們一齊回答。

……

埃斯科森港的一處倉庫內。

「迪西的餡餅用料比貝克蘭德的足，但喜歡加一些本地產的香料，剛開始幾口會感覺有點奇怪，適應了又會覺得別具風味……」一口油汪汪的餡餅，一口清涼爽口的甜冰茶，相當美好的搭配。

克萊恩在迪西海灣享用了一份美味的午餐，在午睡過後來到了預定的碼頭，檢查倉庫中的貨物。

倉庫不算太大，被貴族們給予自己家族晚輩和孩子們的物品佔了一半，但總的來說並不多，按照名單來看，一人也不過四分之一個集裝箱。

「請幫我把它們搬到客輪上去。」

克萊恩拿著加爾文給的文書，十分輕鬆地調動了碼頭內的一些人力和吊臂，兩個多小時就裝好了全部貨物。

「唐泰斯先生，現在是下午五點，我們現在出發，中途只在一個島嶼進行補給的話，預計在周五之前能夠到達。」

這艘船的船長湊了上來，他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似乎有弗薩克的血統。

南北大陸不和諧，海上生意不好做。他知道僱主趕時間，但還是對夜晚的長時間航行有些不安，但如果不接這單，家裡下個月可能就吃不上飯，因此還是大著膽子來了。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僱主是一位看上去高貴且極有閱歷的中年富豪，有些難以置信對方居然能夠接受至少兩天兩夜的船上生活——要知道自己的私人客輪是面向收入偏高的中產階級，而非貴族或者大富豪，裝潢雖然很不錯，但對後者來說充其量只是看得過眼罷了。

「先生，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克萊恩微微頷首：「是的。」

接著，他邁步準備上船。就在這時，碼頭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彷彿是一個壯漢在快速奔跑。

道恩·唐泰斯轉過頭，見到一個高鼻樑、藍眼睛，眉頭緊皺，看起來很是兇狠的男子出現在了碼頭上。

該男子攥著一打鈔票，手裡還提著一個手提箱，在港口上抓著停靠著船隻的船長大聲問話，但被他問過的船長都拚命搖頭，最後，他煩躁地抓了抓頭，注意到了道恩·唐泰斯。

客輪的船長趕緊上前一步，在身後打手勢，讓客人老爺趕緊上船。

蹬蹬蹬！大地彷彿在微微顫抖，高大的男人三步兩步就到了船長的面前，很是不耐煩地問：

「你去南大陸嗎？」

船長猶豫了一下，說道：「抱歉，先生，我的船已經被包下了。」

見他沒有拒絕，該男子皺著眉看了一眼停靠的放滿貨物的客輪，然後直接看向了道恩·唐泰斯，語氣更加不好：

「你出了多少？我出雙倍。」

五百鎊，這個價格能看出來海上的生意是真的不好做了……克萊恩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而不滿，他微微一笑道：「這位先生，或許你可以再等一等。」

他聽到這個高大的男人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只是冷笑了兩聲，用一種極其輕蔑的眼神看著一副魯恩紳士打扮的克萊恩和船長。

說來奇怪，克萊恩感覺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就像海柔爾一樣，因為自身的某些原因而蔑視周圍的一切……一個強大的非凡者？如果是貴族或者高官的話應該不會做出之前那樣不禮貌又粗暴的行為，除非他是弗薩克人。

「我不知道你給了多少。」男人轉頭看著船長，「五千，帶我去貝倫斯港。」

貝倫斯？

克萊恩忽然愣住——這個人也要去貝倫斯？

那些已經經歷戰鬥的貴族子弟基本上都在貝倫斯城和附近的中部城市，自己的目標也是那裡啊！

但他轉眼之間就回過神來，只聽船長很是艱難地拒絕著這個男人，克萊恩思緒飛轉，主動開口：

「先生，看來我們的目標一致。」

「但我必須確保您不會對我的生命造成威脅，如果您願意……」

他話還沒說完，藍眼睛的男人就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他的發言：「你是魯恩人吧？磨磨唧唧的，想問就直接問，別拐彎抹角的！我問你，你去南大陸，是去打仗的嗎？」

說話間，藍眼睛的男人的眼神從客輪上堆積的貨物上掃了一眼，用十分危險的眼神看著克萊恩。

獵人，這絕對是個獵人！

從這個人說話的神態，表現和肢體動作，克萊恩確信對方絕對是一個高位的獵人——這個時間段前往南大陸的獵人，莫非是鐵血十字會的成員？他要去南大陸參與戰爭？

不是說貝倫斯目前很平靜嗎？幽暗聖者說死神教會和魯恩駐軍目前有和談意向，為什麼會有高位獵人前往那裡？

克萊恩越發感覺自己的運氣和貝倫斯的現狀一樣撲朔迷離：「並不是。」

「如果你不參戰，那連成為我的目標的資格都沒有。」

藍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道恩·唐泰斯：「走不走？」

「抱歉，請問您是戰神的信徒嗎？」克萊恩忍不住說，「如果您財力足夠，大可不必來對我一個小小的商人施壓，這對您並沒有任何意義。」

「戰神？」藍眼睛又嗤笑一聲，彷彿受了天大的侮辱，「他們愚鈍的腦子連戰爭是什麼都無法理解，也配自稱戰神的信徒嗎？」

「那或許我們不是敵人，先生。」這句話讓克萊恩確認了他的身份，在船長視覺的死角里，克萊恩隱晦地在胸前點出一個十字，隨後側開身子，「請。」

藍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面前目光深邃的魯恩紳士，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放緩了臉色，大步流星地上了船。

克萊恩緊隨其後，船長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幾分鐘后，客輪緩緩地開動了。

……

「唐恩差點花五千買船票？他還有臉來問能不能報銷？」

特雷納難以置信地聽著這個祈禱，兩秒之後表情恢復如常地回復：「可以，當然可以，以後你這樣大額花銷的時候，記得把報銷申請打到梅迪奇那裡，不要打給我。」

「如果你不怕被打下來，直接飛過來也是可以的。」

接著他掛了祈禱，拿起一張只看了一半的電報，眉頭皺起：

「我居然猜對了？」

「倫堡居然真的因為我的假情報開始調整一些細節了，他們是以為自己的某些行為被我發現了嗎？……知識教會居然真的有支持梅桑耶斯，和死神教會打好關係打算……」

「雖說是萬年中立國，但倫堡是不是有點太牆頭草了？」

下屬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下一步是什麼？」

「倫堡有這個打算不是更好嗎？這一條信息有可信度，那其他的假信息可信度也會增加。」

「這樣正好，先不用著急，多完善一下之前那些假情報，再混點真的進去。」特雷納的眼睛依然看著手上那一頁倫堡的電報，「梅桑耶斯的領地離這裡很近，那麼，只要貝倫斯開戰，而倫堡不過來支援，就能坐實它和南大陸有勾結了……」

「……如果蘇尼亞親王死在這一次的戰事里，或者身受重傷回國，那魯恩會不會對倫堡發動攻擊？不，他們中間還隔著費內波特和馬錫，馬錫同樣是信奉知識之神的國家，如果倫堡站到了死神的那一邊，馬錫應該會首先受到魯恩的攻擊。」

「如果馬錫被攻破，魯恩就和費內波特直接接壤了！」

「弗薩克如果還打算從蘇尼亞海更進一步，會不會坐視不理？」

好處多多啊。陰謀家想，那我可不能讓倫堡來支援了。

最好，還要做出一副倫堡在支援拜朗帝國的樣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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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迪奇：這都能忍得住不打仗，你還是不是獵人？

特雷納：我TM直接開始消化陰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