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

短暫的交談后，修道院的門關上了，利奧馬斯特和可能還活着的朝聖者們又回到了他們的苦修和「考驗」當中。

一位聖者在當前的局勢下也是至關重要的，不知道極光會什麼時候才能得到他們的消息，難道要等到這一切結束嗎？

阿加里圖最後看了一眼幾乎和灰暗的天空融為一體的黑色修道院，提着燈快速從左邊繞行。

恢復了一些體力，也得到了藥物和繃帶治療的安德森猶豫片刻，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得離開這裏，留下來能夠保住性命，但必然會變成只知道祈禱讚美的真實造物主狂信徒，而眼下離開這裏唯一的可能就是跟着「不死之王」。

「他在聽到我是鐵血十字會成員的時候做出了反應……他和極光會聖者的交談也很正常，雖然陌生，但沒有敵意。」安德森大膽猜測，孤注一擲，「或許，他不會介意『告死號』上多一個人……」

「可這樣一來，我之後要如何逃脫呢？」

兩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默不作聲地繞過了黑色修道院，一路往東邊走。

走了不知多久，在邁出下一步時，阿加里圖的動作忽然戛然而止，那隻腳懸在空中，緩緩地收了回來。

閃電停下了，前方是一片和周圍沒有區別的黑霧。

他將燈舉高，然後用力朝前方丟了出去。

油燈脫手，黑暗從四面八方撲來，安德森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只見油燈劃出一條拋物線，照亮了兩人面前的東西。

這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涌動的黑霧！

如同海水一樣起伏不定，無邊無際的黑霧中時不時閃過銀色的雷電和火焰，但這些都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被燈光照亮才能看見。

像極了之前的壁畫中燃燒着火焰的大海。

燈瞬間就被黑霧吞噬了，側耳傾聽，也沒有落地聖甚至風聲傳來。

「這下面應該是海水……或者陸地。」阿加里圖默默地想，「這就是夢境世界裏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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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後面就是東大陸了嗎？

很近，但根本不可能過去，就算帶着「告死號」也不行。

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黑霧應該是覆蓋了整個東大陸海岸線的，至少也是覆蓋了大部分。沒有特殊的辦法根本無法進去，甚至連靠近都做不到。

那把鑰匙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真的進入了這片黑霧，肯定會發生的事情是人間蒸發，之後就聽黑夜由命了。

最好的可能是出現在隱秘小鎮，再去和查拉圖喝一回下午茶，但自己一個半神也有可能見不到查拉圖就被掛在屋頂上。最壞的可能就是直接出現在某個黑夜教堂的封印室里，被捕關押提現賞金一氣呵成，給該教堂沖個年初業績，又或者眼一睜，對面有一位黑夜的天使朝你微微一笑。

雖然現在的自己確實是不會死的非凡特性和高位靈性載體，但也沒必要浪費這個身份。

「把這條路線記下來，以後她或許會用上……」

完成了文件傳輸后，他準備原路返回，留在這裏已經沒意義了，直接回到「告死號」上，離開，再按照她的命令去其他的方向找找這黑霧有沒有空隙或缺口。

安德森站在後面，伸著脖子看了一會兒那黑色的霧海，覺得很驚訝，但並不打算細想。

從現在的位置還能看到修道院窗口微弱的火光，並不是完全黑暗的狀態。這座島嶼上，嚴格來說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修道院所在的那片建築，其他地方的黑暗或多或少都隱藏着危險。

他搓出一隻火鴉，圍繞在自己身邊，趕緊跟上了轉身回去的阿加里圖。

「您打算返航了嗎？」

「您介不介意尊敬的『告死號』上多一個擦洗甲板的雜役？」

他給自己限定了一個「雜役」的身份，防止船長突然回頭殺人取特性。

阿加里圖沒有回答，突然他的腳下踩了個空，直接傾斜過去。

但他的反應非常快，一眨眼就扭轉身體，放低重心，重新找到了平衡的姿勢。站穩之後，他感到非常訝異，腳下竟有一條不起眼的裂縫，剛才竟然踩進了裂縫而差點摔倒。

一個半神會因為沒站穩而差點摔倒？

這不可能！

除非有非凡力量的影響……

這個島上只有黑之聖者，自己什麼時候被非凡力量影響過？

就在這時，他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着是一個倒地的聲音。

他驀然轉頭，看向安德森，只見安德森撞倒了一根斷裂的立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在慢慢地爬起來。

「真倒霉。」安德森笑了笑，「太黑了，沒注意腳下。」

「……」阿加里圖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安德森，把對方看得畏手畏腳之後，突然出聲。

「我允許你上船。」

莫名其妙的變化，又涉及到遠古太陽神和她的天使，阿加里圖突然有些警惕和不安，會不會在「告死號」的某處，有一個亞當靜靜地跟完了全程。

468

清晨，克來恩前往慈善醫院繼續自己的義工活動，並尋找醫院裏可能的扮演機會，除此之外，他也不會介意給沒有家屬看護的病人們一些關懷。

由於之前考慮不周，大大咧咧地用「格爾曼·斯帕羅」的臉去做義工嚇壞了工作人員，他為此專門設計了一個新身份「辛巴德·沃倫特」。

現在離慈善醫院還有一段距離，克來恩剛打算去路邊的店裏解決早餐，忽然靈性直覺一動，看向路邊的一個角落。

他看見了一個穿着米白色襯衣，棕色長裙的女性側着身子站在角落中，和對面的一個人說着什麼。

克來恩用「無面人」的能力分析了一下，發現他們的肢體語表現出了急躁，混亂的意思，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導致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緊張，甚至激烈。

這位女士的裙子有明顯的因蒂斯風格，荷葉邊的半身長裙，帶着蝴蝶結絲帶的寬袖襯衣，讓克來恩聯想到了已經被毀掉的「黑死號」上那些女士的裙裝。她對面似乎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性，然而言語之間，克來恩總覺得那位男性的語氣和動作都十分克制，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畏懼。

這一現象讓他有些好奇，斟酌過後，他悄悄地開啟了一秒的靈視，勐地瞪大了眼睛。

這位女性身上有着明亮內斂的靈性光彩，呈現出太陽般的金色光芒，而且從靈性光彩的穩定程度來看，這是一位精神狀態良好的中序列非凡者！

女士的話語出現了一瞬間的卡頓，她彷佛注意到了一閃而過的窺探。

但她沒有轉頭觀察，而此時克來恩也進入了店鋪內部購買食物。

毫無疑問，那是「太陽」途徑的特徵！戴里克在灰霧上的星靈體也有這樣的光芒，但比這位女士暗澹許多……來自因蒂斯的「太陽」途徑強者？永恆烈陽教會的成員么？

也有可能是來其他國家的野生非凡者，但因蒂斯的可能性不大，就像魯恩境內幾乎不會有「水手」和「值夜者」這兩條途徑的中高序列野生非凡者一樣……

克來恩浮想聯翩了一會兒，但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等他買完餡餅出來，那位女士和跟她說話的男性都已經離開。

……

「烏洛琉斯的壁畫疑似存在詛咒？」

「致命嗎？暫時還不致命那就不用管了，可以關注一下那個獵人，看看我親愛的盟友想通過烏洛琉斯在自己的信徒身上做點什麼。」

「找到了一條路啊，不錯，不錯，如果烏洛琉斯的事情一直往後拖延，而在這個過程中我遭遇了危險，我會通過這條路前往神棄之地，你做得很好，繼續努力。」

「我嗎……嗯，最近的度假非常愉快，很想一直這樣下去。」

說完這句話，愛德華·沃恩結束了通訊。

「從我的記憶里找到了黑之聖者離開時攜帶的金錢和牲畜，進而做出猜測，並且在過程中影響那些船員，施加壓力，製造混亂，讓他們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做得很好嘛，不愧是我的一部分。」

周圍的傢具擺設都被打掃得整潔乾淨，陽光透過半掩著的窗帘照射進來，看上去一片寧靜祥和。

接着，一聲爆炸的巨響傳來，震得窗戶咣咣作響，桌上的咖啡的液平面劇烈地左右晃動。

愛德華伸手把咖啡杯拿了起來，感受着這一波劇烈的搖晃在十多秒后逐漸平息。

她欣賞著窗外升騰而起的濃煙，心情十分愜意。

包括自己居住的城市在內，周圍四座城市都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

新總督來了，但他的下屬們除了幾位校官全都成了「無貌的人偶」的身體部分，那小木頭人現在越來越活靈活現了，雖然控制人類不能增長智慧，但控制了那麼多人之後，能夠從他們的記憶里得到各種技能，和幾乎能夠應對所有情況的處事經驗，這讓「無貌的人偶」的扮演操縱越發純熟。

藉此，「無貌的人偶」挑撥了阿爾德拉城內對靈教團和復國會有敵意的人們。

魯恩想像中的新總督到來制衡希雅·艾格斯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同時，希雅·艾格斯期待的總督出現決策失誤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影響情況的資格落到了隱藏着自己的「無貌的人偶」和愛德華手裏。

小木頭人借用自己的軍官身份，和手中的大批人偶，號召敵視南大陸本土勢力的人反抗，拒絕妥協，在希雅·艾格斯的占城陰影下畏縮了許久的北大陸人們立刻就做出了響應。

而新總督和魯恩方面則是期待達成平衡，把這個德才兼備的好人推出去，換一個「靈教團撤退」或「新總督死於靈教團暗殺」的機會。

然而現在，阿爾德拉城內亂成了一鍋粥。

北大陸人在自發反抗和靈教團簽訂條約，靈教團在譴責北大陸加劇衝突，新總督想要強行推進和談終止這次爭端，卻被層出不窮的請願、遊行、槍擊桉和殖民地紛爭弄得焦頭爛額。

衝突加劇導致很多居民離開了阿爾德拉，不停地往附近的其他城市遷移。他們把戰爭的消息散播出去，像漣漪一樣引發了更大的混亂。

愛德華居住的城市距離阿爾德拉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但從三天前，不斷有逃亡的人來到這裏。

投機的商人，慌亂的居民，還有早就在其他城市的爭端中淪為難民遊盪到這裏的人，他們帶來了各種謠言和混亂，在很短的時間內給這座城市的秩序造成了巨大衝擊，讓它陷入了陰霾。

「這都幾點了，還不來跟我做交易，希雅·艾格斯真忍得住！」

愛德華看了看腕錶，心情不錯地自我調侃了一句。

「之前的未雨綢繆是正確的，提前把糧食的價格提上去了，當晚就引發了哄搶，現在糧食商人們都想趁機撈一把，讓我看看什麼時候讓他們破產比較好。」

「算了，這件事情交給諾斯自己去做吧，畢竟破產之後接手的是他們。」

「如果我這樣卷顧，他們還不能在戰爭之前成為一流食品公司，那他們就沒必要存在了。」

悠閑地度過了中午之後，愛德華穿好外套下樓，打算去外面散散步。

她走到大廳，只見旅館的女主人正走來走去，忙碌地收拾東西，大廳里堆放着許多雜物和床單被褥。

見到客人，女主人趕緊鬆開手中的推車，朝愛德華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沃恩先生，我們這個月內會暫時歇業……」

愛德華毫不意外：「你們打算回北大陸了？這是個好主意，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裏就會更亂。」

「你準備歇業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把所有的款項結清。」

女主人鬆了一口氣：「好的。」

依靠丈夫的人脈資源，他們買到了兩張去魯恩的單程票，攜帶的不到十歲的孩子可以免票，為了這兩張票，他們花費了超過一半的家產。

愛德華的房費也是一筆不算少的錢，能夠彌補一下他們現在的財務窟窿。

她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買到船票了？現在回去的船票已經翻了十倍，快要到一千鎊了吧。」

女主人猶豫了一下，謹慎地笑道：「只是有了機會，還不知道能不能買到呢。」

「您是餓了嗎？請您稍等一下，廚房裏還有些食物，我去給您做飯。」女主人一邊笑着，一邊把手在乾淨的毛巾上擦了擦，把手中的雜物車推到一邊，「您今天想吃什麼？」

愛德華思考了一下，隨意地問道：「米面現在的價格是多少？」

女主人的臉色暗澹下來，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今天早上的價格是12便士。」

這是一千克的價格。

糧食法桉的效力範圍到不了這裏，南大陸的經濟受到本地的國外產業影響，還有西拜朗公司隨心所欲地調控，價格相當自由。

現在自由到有些讓人害怕了。

「那就吃烤魚吧。」愛德華若無其事地說，「我很喜歡您的烤魚的味道，請多放些辣椒。我上午出去的時候買了些麵食，可以帶着那孩子一起吃。」

女主人真心實意地感謝起客人的善解人意：「謝謝您，她還在房間里，我一會兒去叫她。」

她轉身離開，但是很快就站住了腳步，遲疑地轉過頭來：

「沃恩先生，您不回國嗎？」

「如果您需要幫助的話，或許現在還能買到船票……」

女主人想到丈夫為了自己二人手中的船票花了多大的力氣，恐怕沒機會再爭取來一張，這句話便說得有些猶豫不決，但對客人的關心還是佔了上風。

「回國要等到我手中的事情辦完之後。」愛德華說，「但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座城市。」

「離開也好，西邊的城市應該還比較安全……」女主人放鬆了一些，小步跑向了廚房的方向。

安全是挺安全的，就是聽說玫瑰學派正趁著靈教團和北大陸的鬥爭亂抓人，已經有不少跑到東邊這裏來了。愛德華正尋思著抓一個，看看能不能跟着那些祭品混進玫瑰學派去。

愛德華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想對別人施以援手但又沒有能力，只好說幾句話自己安慰自己嗎。」

說完，她輕輕地笑了一聲：「這段時間做的不錯，我對這裏很滿意，如果他們再多表現一些善意，或者給我一些實質性的東西，讓他們活着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在大廳沙發的老位置上坐下，突然，她身邊的空氣陡然變得陰冷，沉重。

旁邊的沙發坐墊微微下壓，一個鬢角發白的中年人出現在了愛德華身邊，深深地彎下腰后，在旁邊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

「中午好，尊敬的殿下。」

米雷拉側着頭問候，然後單刀直入地說：「我帶來了女皇陛下的口諭。」

「女皇陛下希望不再拖延，就在這個月內動手，引爆矛盾的中心，阿爾德拉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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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好。練車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