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接近十二點的時候，愛德華從克拉格俱樂部的藏書室出來，下樓前往餐廳吃午餐。一份高地風味小羊排，一個草莓乳酪蛋糕，飲品選了開胃蘋果汁。羊排則勉強算是主食，今天的限量供應的奶油龍蝦值得期待，之後還可以去拿一份美味的海鮮意麵。

乳酪蛋糕酸甜可口，果汁會帶來完美的味覺體驗，羊排的肉質多汁美味……這是人類的味覺，愛德華慢慢悠悠地用刀叉切割著盤中的食物，乳酪的味道類似知性體失去的最後一絲希望，搭配生菜的雞肉有着的消化星核的清爽口感。蘋果汁和利口酒能夠帶來一次性攝入過量的食物和知識后眩暈又滿足的感覺。這是非常低效率的進食，但感覺不錯。

吃了小半，一個人類走到了桌邊。

「中午好，沃恩先生。」這個男性人類輕快地開口，「最近總是能在俱樂部見到您。」

「是的，現在正是新年前最清閑的時候。」

愛德華禮貌地回答，順便將這個聲音和自己在「克拉格俱樂部」這個分類下儲存的出現頻率較高的聲紋做對比，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今天的小羊排很美味，或許你可以考慮嘗試一下，塔利姆先生。」

「說得對，我正好還餓著。」剛結束上午工作的塔利姆欣然接受，快去前往自助取餐區，回來的時候已經帶了兩份小羊排和餡餅。他坐在愛德華的對面，並不急着吃飯，反而很有興緻地開口詢問：

「沃恩先生，最近的連環殺人案真是鬧得人心惶惶，你有關注這件事情嗎？」

「當然有。」愛德華吃了一口意麵，「這是很有趣的創作素材，我一直在通過報紙了解情況。」

塔利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偵探們也都很關注這個喪心病狂的案件的後續。」他朝旁邊的一張桌子努了努嘴，「那邊兩位都是我的朋友，一位是記者一位是大偵探，他們正在討論這件事情呢。」

祂看着食物，點了點頭：「既然這件事情引起了這麼廣泛的關注，那應該很快就會找到線索。」

「但願如此。」塔利姆搖頭嘆氣，十分自然地又提出另一個話題，「不知道您對愛情有什麼看法？我的一位朋友最近終於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一見鍾情的對象，但是雙方都沒能從這段戀情中獲得慰籍。」

「對了，沃恩先生，您擁有豐厚的家產和出色的人脈和魅力，為何不找一位女士共度餘生呢？」塔利姆跑了題，「聽說您曾經還作為軍人活躍於戰爭，如果您再年輕十歲，我都會希望聘請您來做我的導師。」

「……我曾經迎來過一位女主人，所以沒有多餘的位置給下一個人了。」祂看了眼自己右手無名指上不甚明顯的一道疤痕，那裏曾有一個戒指。光輝事迹至今為止依然作為恐怖故事或童謠流傳某些地區的惡魔十分謙虛，「至於參軍，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而已。」

「啊。」塔利姆愣了一下，「很抱歉提起您的傷心事，我並不知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沒有關係。」

「那他們是礙於身份，還是世俗的眼光？」愛德華隨口問了一句，並沒有指望獲得塔利姆的回答，「現實不能和故事比較，要不考慮一下私奔？」

「這可不行！」

塔利姆嚇了一跳，連忙出聲制止，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大，坐在附近的紳士小姐們都詫異地看着突然激動起來的他。塔利姆趕緊咳嗽兩聲，雙頰憋得通紅，壓低嗓子解釋道：「私奔不行……沃恩先生，其中那位閣下是大貴族的重要繼承人，如果他跑了，為了找到他整個貝克蘭德都會被翻過來的！」

「所以這其實是灰姑娘的故事？」

「沒錯——哎，真讓人苦惱，但是戀情就是這樣，總是來的這麼不講道理，對吧？」塔利姆不敢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趕緊換了一個方向，「對了，新來貝克蘭德的一位商人先生解決了住處的問題，預訂下個月在家裏開辦宴會，結識新朋友。」

愛德華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講。果不其然，這位先生興緻勃勃地開口：「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那位姓卡特的商人先生在自家新買的宅邸下面發現了大片古老的遺跡，遺跡里棲息著毒蛇，很像戲劇或恐怖故事的開頭，對不對？這是卡特先生自己說的。他還說幫助他解決問題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出色偵探。沃恩先生，你的家裏沒有管家也沒有僕人，或許以後會有需要這位偵探幫助的地方。」

我有僕人，從6到3，都是惡魔，當然，他們不會讓你看見的……深淵天使靜靜地想着，回答：「你說得我都有些心動了，請問他的尊姓大名？」

「就是坐在那裏的那位，戴着金絲眼鏡的——」

塔利姆抬手一指，然後愣在原地，因為他們聊得太久，有事要辦的記者邁克先生和偵探都已經先一步離去。他只得抓了抓腦袋，苦笑着說：「看來只能下一次再為你們引薦了。嗯，那位大偵探的名字叫做夏洛克·莫里亞蒂，他非常高明，相信很快就會在貝克蘭德廣為人知，到時候肯定會傳入您的耳朵。」

愛德華沉默了了幾秒，忽然問了塔利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羅塞爾大帝有沒有出版過一套叫做《福爾摩斯探案集》的偵探連載故事？」

馬術教練脫口而出：「那是什麼？」

85

周三晚些時候，將從奧黛麗小姐那裏得到的簡單任務「尋找蘭爾烏斯」的相關信息委託給幾位在東區比較熟識的賞金獵人之後，休略做思考，走到達拉維街和另一條街道的交匯處，敲響了「恩斯特基金會」建立的慈善學校的大門。

這個小小的慈善學校只有兩棟三層的小樓，矗立在街道上比較整潔比較安靜的地方，一棟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和老師們的宿舍，一棟是上課的地方。

在只有一隻眼睛、上了年紀但仍然健壯到可以一打五的退伍軍人門衛大叔的嚴厲注視下，休卸除了身上簡陋的偽裝，露出本來面目。然後她進入教學樓，直接走到頂層，禮貌地敲了敲一個房間的門。

「進來。」裏面穿來一個女性的聲音。

休推門進去，看到那位熟悉的姑娘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刷刷地寫着什麼。見客人進來，這位姑娘抬起頭，露出一張有着大片疤痕的臉：「休，什麼事？」

「瑪利亞小姐。」面對這位慈善學校的校長、「恩斯特基金會」貝克蘭德東區的負責人，休不敢大意，立刻說明了來意，「我正在追查一位詐騙犯，他現在似乎躲在了東區，希望能夠借用您的力量。」

「詐騙犯？」瑪利亞先是眼睛一亮，隨後想到了什麼，語氣微妙地反問，「我能問問他的名字嗎？」

「他叫蘭爾烏斯。」休回答，瑪利亞的臉色變得更加微妙，「他已經捲走了累計超過一萬鎊的金錢，西維拉斯場、私人以及組織對他的懸賞非常可觀（休在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聲音），我覺得可以一試。」

「……」瑪利亞沉默了一下，隨後點頭，「好。」

「我會幫你留意這件事情，所以也希望你能儘早收集來有用的線索。」她沉穩地回答。

目送休離開自己的辦公室后，這位既是慈善基金會成員，也是邪教組織「巡禮教派」的東區負責人的律師小姐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從自己手中的一疊文書報表中抽出一張昨晚剛剛送來的簡單密信：

「確認蘭爾烏斯潛逃，已撤銷此人「神眷者」的身份，視為背叛者，盡量活捉，允許就地殺死。」

落款是Z先生。

「賞金獵人居然開始追捕蘭爾烏斯，這是巧合？還是他自己暴露了蛛絲馬跡？」瑪利亞喃喃自語，望向窗外，剛好看到休離開慈善學校的背影，「她最近可能會多拜訪幾次，這件事情有必要回信給Z先生。」

「除此之外還有疑似惡魔晉陞的連環殺人案，以及最近突然猖獗起來的少女綁架……」

近日東區比過去還要不太平，暗潮湧動。瑪利亞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她從抽屜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圓鏡，看了看自己的臉，隨後嘆了口氣。簡單的黑髮和本就不算出色的容貌，再加上曾經在非凡事件里受了重傷，大半張臉都被恐怖的疤痕覆蓋，就算她想要把自己作為誘餌，綁架犯也看不上她。

何況還有失業安置處理、家庭糾紛調解、幫工人公會打官司索要工資等等事務，她抽不開身。

「阿德米索爾！」瑪利亞迅速地寫好了短報，喊來自己麾下那位雖然看上去不太聰明但還比較靠譜的成員，把信塞進他的手中，囑咐道，「放學后，你回去的時候把這封信交給Z先生，讓他把在這裏工作的極光會成員帶一些回去，免得弄出什麼事情。」

新晉不到一周的怪物先生左手拖把抹布，右手拿着密信，迷惑且認真地點了點頭。

86

「我親愛的朋友：

特雷納，展信安！已經收到你的管家寄來的冬季物資清單，感謝你的捐贈，我會儘快做好接收準備。

基金會內情況安定，得益於大家的努力，虧損比起往年來有所減少，年度報表下一次會隨信寄來。

另外，感謝主的仁慈！親愛的朋友，極光會似乎得到了真實造物主的神諭，開始和我們更加密切更加認真地合作。極光會成員踴躍工作，每天都是再創新高，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工作認真，我很感動。

你忠誠的合作者

理查·恩斯特」

經歷過家族衰落、羅塞爾政變、因蒂斯革命的特雷納子爵感到十分迷惑，他盯着這封短訊翻來覆去地看了五分鐘，黑色的問號充滿了他的腦子。

想不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能看到有人用善良來形容極光會那幫暴民，特雷納心情複雜，第無數次覺得理查的腦子和自己的眼睛一定有一個出了問題。不過轉念一想，就連父親大人在祂眼裏都可以是溫柔仁慈的，只要接受了理查的腦子的構造異於常人這個事實，這件事好像也就完全能理解了呢。

……

算了，還是理解不了。他將信燒掉，遣走蹲在窗框上等待回信的惡魔信使，倒回天鵝絨大床上。

特雷納放棄思考，躺下蓋被，遇事不決睡大覺。

TBC

——————————

愛德華髮現了有趣的事情。

簡要人物介紹：

瑪利亞。沒有姓氏，巡禮教派撿回來並撫養長大的孤兒，序列6腐化男爵，住在東區，用最溫柔的名字，打最狠的群架，調解最亂的糾紛。她是東區人人尊敬的大姐頭，擅長鬍攪蠻纏、無罪辯護、減罪辯護、鑽法律空子，是沒有體面人願意聘請的「律師」。

瑪利亞最狠的一次官司，幫工人們搶回被扣的工資和工傷補貼，打着打着越來越帶勁，最後找到證據在二審的時候把對方的律師都送進去了。

工人公會：大姐頭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