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兩人哥倆好地勾肩搭背著走了,言徵臉上的從容再綳不住,輕嘶了一聲,蹙著眉梢,可憐兮兮望向晏晚晚求饒道,「娘子手下留情啊!」
晏晚晚狠狠瞪他一眼,到底是鬆了手,卻是哼了一聲,扭頭便是衝進了不遠處,他們在鄭府的居處。
言徵苦笑了一下,連忙跟了進去,「知道今日阻了娘子喝酒,讓娘子不痛快了,全是為夫的不是。為了給娘子賠罪,明日我去向鄭五討要兩壇他從西域購進的好酒,這樣,娘子可消氣了?」
晏晚晚正坐在床邊背對著他生悶氣呢,聽著這話,眼角餘光睇過來,狐疑地瞅著他,「當真?」
「當真。」言徵笑應。
「好吧!看你素日里還算記錄良好,便信你一回。」晏晚晚面色稍緩,「說說吧,你今夜有什麼計劃?」她又不是傻子,他拒絕了鄭博暄相邀,又打發了邵鈺去將人絆住,定是有什麼計劃了。
果不其然,言徵聽著便是笑呵呵奉承了一句,「知我者,娘子也。」
晏晚晚卻不受他這奉承,「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只是與你待得時日久了些,知道你是只笑面狐狸,待事情不合常理時,習慣了多想一想罷了。所以,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只是想著,咱們這幾夜裡去將這府里的各處地方都逛了個遍,卻沒什麼收穫。既是將地兒都查遍了也一無所獲,咱們便改為查人好了。今夜,邀娘子一道,到鄭老夫人院子屋頂賞月,娘子可賞臉否?」他們住在鄭府幾日,除了頭一日之外,每一天夜裡都沒有閑著,這府中上下他倆夜裡高來高去,已經是熟悉得一如自家後花園了。但卻半點兒線索也沒有查到,真正是一無所獲。
「你覺得今夜在老夫人的屋頂上能有所收穫?」晏晚晚挑眉,有些懷疑。
「也不能確定。若是沒有收穫,咱們也可以賞月不是?」言徵一雙眼睛被笑意點亮,恍若星子。
夜色降臨時,邵鈺與鄭博暄已經酒過三巡。這已經不是他們頭一回喝酒了,對彼此酒後的模樣已經有些了解。
邵鈺是屬於喝了酒之後,很是安靜,窩在一旁發獃的那種。而鄭博暄卻恰恰相反,喝得越多,話便也越多。
譬如此時,他就一巴掌拍在邵鈺肩上,道,「說實話,我起初是真不待見你。言二哥好不容易娶了妻,我可容不得旁人對嫂夫人心存覬覦。不過吧,與你喝了回酒,我便知道了,你也是個坦蕩君子,從前,是我想錯你了。所以.......」他轉頭,醉眼迷離尋了會兒,抓住酒罈子,又給一人滿上了一杯酒,「再來一杯。這杯,就當我向你賠罪了。邵兄,從前是我看錯了你,你大人大量,不要與我計較,我先干為敬,你隨意啊!」說著,便是端起酒杯,將那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末了,將空了的杯底翻轉給邵鈺看。
邵鈺笑了笑,也是端起酒杯,卻當真如他所說般,只是「隨意」淺抿了一口。
鄭博暄倒果真不介意,呵呵笑了笑,又顧自倒了一杯。
邵鈺端起酒杯,垂目輕啜了一口,狀似不經意般開口,「你對言徵倒是果真仗義得很,想必對他的事兒也很清楚。我怎麼之前聽晏晚晚說起,他幼時好像受過傷對嗎?」他問著,酒氣似上了頭,用一手撐著額頭,有些不勝酒力的樣。
鄭博暄瞄他一眼,繼而笑了起來,「要不是知道你對嫂夫人沒有企圖,我才不會告訴你。其實這事兒吧,也是那回我與綏安公主喝酒,她喝醉了,我從她那兒聽來的,說是言二哥少時,好像是九歲左右的時候吧,有一次與他母親和兄弟回舅家的路上出了意外,他母親和兄弟當場便死了。言二哥命大被救了回來,可那之前所有的事情,他都記不得了。說起來,他是真可憐,我就完全不能想象記不起從前是個什麼滋味。所以,我警告你啊,言二哥是我罩著的,誰要敢害他,我絕對絕對不能容忍......」
說話的這麼會兒,鄭博暄又喝了好幾杯酒,酒氣漸漸上頭,抬起的眼望著邵鈺,已帶了明顯的醉意。
邵鈺回以一笑,在他眼中都覺在晃悠,自是沒有瞧見邵鈺眸中那掩在疏淡笑意下,一閃而沒的異色。
夜深了,雲,重重再重重,厚重的鉛色,將整個天幕慢慢覆蓋,月色......自是半點兒也無。
正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殺人放火倒是沒有,屋頂上卻蹲伏著兩個據說要來賞月的人。
「賞月?」晏晚晚斜睞一眼身旁的人,眼中的不屑和奚落幾乎化為實質。
言徵卻沒有覺得半點兒不好意思,仰頭看著烏沉的天幕,嘆了一聲道,「天公不作美,無月可賞,娘子不妨退而求其次,來賞賞我?」
「賞你?」晏晚晚嫌棄地蹙緊眉梢,「你有何可賞?」
「以前我可聽過旁人誇我的,皎皎若月,何時可掇?」
晏晚晚啐他一口,「不要臉。」
言徵嘴角微勾,正待說什麼,耳根卻是一側,晏晚晚同時亦是抬起食指匆匆抵在唇上,沖著他悄悄「噓」了一聲。兩人同時噤聲,四下里陡然悄寂,能聽見不遠處隱隱傳來的跫音,由遠及近,到了他們身下方寸之處,卻是躊躇徘徊,許久才響起了叩門聲,那聲響聽來卻仍覺遲疑。
言徵已悄無聲息揭開了一片瓦,兩人探目望去,見屋內的燈燭被人撥得亮了些,隱約傳來了咳嗽聲,正是白日方見過的鄭家老夫人。
有人挑燈去開了門,「是侯爺來了?老夫人已經歇下了。」聲音略顯老邁,也是見過的,是白日里隨在鄭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
「素姨,我知母親還在生我的氣,不願見我,可我卻委實有話要與母親說,還請素姨代為通稟,讓母親好歹見我一見吧?」門外響起的嗓音語氣切切,果真是晉武侯鄭景志。
還真被他料中了,今夜這月沒賞成,卻還真別有收穫。晏晚晚一瞥身邊的言徵,後者卻只是回以她一笑。
就喜歡裝出這樣一副雲淡風輕,高深莫測的樣子,晏晚晚無聲「嘁」了一記,朝天翻了個白眼。
「侯爺,這......你這是為難老奴了,老夫人她......」
「咳咳咳......算了,素娘,讓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