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話便是聖諭,可容不得姑娘多言。請吧!」陸遠宗說著,目色一轉,他周遭那些赤龍衛便是圍了上來。
晏晚晚嘴角挽起一朵笑花,手中傘一收,一手輕握傘柄,同時一個急送,傘尖抵住當先靠過來的一個赤龍衛,勁力一吐,那赤龍衛隨著那勁道往後一飛,撞倒了幾個人。
然而赤龍衛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略微逼退,後頭人沒有縫隙地替補上來,那幾個人亦是很快重整旗鼓重新圍攏。
晏晚晚見狀。口中更帶了兩分笑,「有意思!再來!」說罷,將傘在手中一挽,又攻了上去。
這回不等與赤龍衛短兵交接上,衚衕外又有腳步聲紛至沓來。
晏晚晚挑眉一驚,那些赤龍衛亦然,轉頭見著玄衣如黑風捲來,烏雲壓境,轉瞬將她以及一眾赤龍衛包裹其中。望著大步流星走在前頭,捲起的風幾乎將玄色披風帶起,在半空中獵獵之人,晏晚晚眉心一挑,轉頭一瞥身後兩步之遙處陸遠宗的臉色——嗬!好傢夥。居然還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別的不說,陸衡雖遺傳了他的長相,與他有五六分相似,可就這養氣功夫,陸衡差得還遠矣。
須臾間,言徵已是走到人群中央,他所過之處,不只是喑鳴司,就是赤龍衛亦是紛紛退讓,到得晏晚晚跟前,他先是看過來,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似是確定了她無礙,放了心,這才轉開視線望向陸遠宗,朗聲道,「陸大人,陛下口諭,令你即刻進宮,有要事商談。」
陸遠宗面上沒什麼變化,但視線卻是含著深意,在言、晏二人身上一個兜轉,不知在探究什麼,眸色卻是微乎其微地變了。與言徵目光對上,無聲對峙了片刻,他一抿嘴角,抬手一揮,赤龍衛立刻依令收起了兵刃。
這就不打了?晏晚晚挑起眉梢,有些不敢置信,正好對上陸遠宗望過來的那一雙眼,銳利而深沉。她自是不怕,還朝著對方牽唇一笑,眸如星辰,燦若日陽。
陸遠宗似是滯了滯,驀地收回視線,轉身而行。
言徵與晏晚晚沒有半句言語,不過是目光掃過來,與她隔空對望了一瞬,便收回了視線,隨在陸遠宗身後,闊步而去。那些喑鳴司自是跟在他身後,轉瞬間,方才還熱鬧無比的衚衕又走了個乾淨,就只剩晏晚晚一個人了。
她嘆一聲,撐開傘,繼續邁開步子。
大紅色的油紙傘在深長狹窄的衚衕里飄過,恍惚間,晏晚晚記起,她去向他提親的那一日,天下著雨,她也是這樣撐著傘,走過落雨的長街,去見他。
走出衚衕,晏晚晚漫無目的地繼續邁著步子,腦中的思緒卻已飛出了老遠。
車輪轆轆從她身後而來,她側身避讓到了旁,那馬車卻停在了她身邊,有人撩開車簾探頭看來,「你怎麼走在這麼毒的日頭底下呢?快些上來。」
是邵鈺!晏晚晚被喊得醒過神來,左右看了看,收了傘,拎起裙擺登上了馬車。
車內也並不十分涼爽,但是好歹遮蔽了頂上烈陽。
「你怎麼來了?」晏晚晚問道,這個時辰,他應該還未下衙吧?這裡可跟刑部衙門隔著老遠呢。
「是有個小子接了旁人的錢來給我送的信。」邵鈺臉色不太好,將袖中一張皺巴巴的字條遞了過去。
上頭不過幾行字,寫著春和坊,晏晚晚有難,速至。
晏晚晚摩挲著那張從紙墨到字跡都沒有半點兒不同尋常的字條,雙目幽黯。對她心血來潮的行蹤瞭若指掌,還將字條送到了明面兒上與她沒有半點兒交集的邵鈺手裡,這個人若是朋友,自然好說,可這個人若是敵人……那就有些可怕了。
「你怎麼突然回春和坊來了?」邵鈺皺著眉問道。
怎麼突然回來了?晏晚晚也不知道,出門時沒有目的,走著走著就走來了這裡。想起昨夜分別前言徵與她說的那些話,晏晚晚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到底是受了影響,沒出息。
邵鈺看了看她的臉色,沒再追問,只是輕聲嘆道,「罷了,看你這樣子,上頭說的有難應該沒有應驗,只要人沒事兒就好。」
晏晚晚睞了他一眼,算了,反正已經過去了,還是不告訴他方才赤龍衛奉了延和帝的命令要抓她入宮了,她雖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可雙拳難敵兇手,即便能夠逃脫,只怕也討不了多少好處,若非言徵來了,哪裡能輕易善了?
不過今日她本是隨性而為,可無論是陸遠宗還是言徵,都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還有邵鈺手裡的那張字條,怕是他們之間關係匪淺的事兒也瞞不住了.....晏晚晚越想心口越是沉,「看來,上京城暫且不能待了。」
「那你要往何處去?」邵鈺問道。
「怕是不只我,咱倆都得走。」晏晚晚望著他,神色有些抱歉,「對不住了,蕭讓。你好不容易混成如今的刑部郎中,若非因為我,你大可以安然待著,如今卻要受我連累,說不得得拋開這裡的一切。」
邵鈺本來乍聽她這一說還有些驚訝,末了,卻很快明白過來,若非情勢不妙,她也不會說這話。「什麼安然不安然的?我隱姓埋名,可不是為了頂著這個名字苟且偷生的。本就是自身所負的血仇,談什麼連累與否?我回去之後就立馬寫辭表。」
晏晚晚聽他半點兒猶豫都沒有,心中自是動容,望著他時,容色亦是柔和,「只是眼下非常時期,怕是等不得走完程序慢慢來,咱們得儘快。」
邵鈺點頭,「你放心,我這些年也有些自己的門路,就這事兒還不至於為難。何況,你我本就是朝廷欽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就是逃了,那又如何?」邵鈺說這話時,眉宇高揚,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恣意樣。
「那咱們分頭行動,回去后我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然後安排車馬之類的,你則去把必要的安置辦妥。」
「嗯。」邵鈺沒有異議,「不過,咱們往哪兒走?」
「去江南!」晏晚晚一雙清凌眼恍若一汪平靜的秋水,清澈,卻也一眼望不到底,「昨夜言徵與我說,他會繼續查義父的案子,並且不日就會上表,請求親赴江南徹查此案,他邀我與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