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晚晚就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到沒有半點兒波瀾地響起。
「什麼?」船家卻懷疑自己聽錯了,臉色大變,「那可不行啊,前頭正殺得厲害,咱們如果靠過去,那不是自個兒找死嗎?」
「是啊是啊,可不能過去。」船家娘子拚命點頭。
晏晚晚驀地扭頭看過來,一張俏顏凝了薄霜,就是往日看着明澈的清凌眼此時亦是殺氣騰騰,一眼看過來,船家與船家娘子不約而同哆嗦了一下,就是墜兒和蕭嘉禾亦是不由自主斂了聲。
「若是那些人得逞,必殺我們滅口,你們以為我們能逃得過?」她流泉般的嗓音因殺氣冷凜,竄過耳畔,都讓人心口戰慄。
似是為了應和她這句話般,一道黑影驟然從水中騰起,帶起水花四濺,手中有雪亮的刀光,在月色水影之上泛著冷色,晏晚晚在身後幾人怔然的目光中,驟然拔身而起,袖間短匕出鞘,如雷光映亮那黑衣蒙面人的眼,手起刀落,直朝那人當胸刺去。
那人猝不及防受此阻攔,身形在半空中一擲,再見得刀光往胸口疾刺而來,慌忙閃避,身形往下一墜的同時,那刀光驟然改變方向,橫拉而過。
腕上一疼,他悶哼一聲,手裏的刀握不住,「哐當」一聲落了地。
緊接着,胸口上一疼,竟是被人生生踩了一腳,那人只來得及「啊」了一聲,便是別無選擇地接受了河水的召喚,如來時一般,去得亦是突然,「噗通」一聲回歸了河水的擁抱。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的幾個眨眼間,待到晏晚晚大鵬展翅般從半空中旋身而落,穩穩立在身前時,身後鴉雀無聲。
船家、船家娘子還算是見多識廣的,都有些懵,眼下這是什麼情況?
蕭嘉禾想道,怎麼雪庵哥哥的娘子與雪庵哥哥一般,也是個表裏不一,人不可貌相的呢?他娘子這麼猛,雪庵哥哥知道嗎?
墜兒更覺得自己方才發夢了,她是瞧錯了吧?剛剛那是她家掌柜的?不是吧?
唯獨清醒的也只有早就接受過無數次暴擊的邵鈺了,他嘆了一聲,轉頭對船家道,「聽她的,將船靠過去吧!」
船家的醒過神來,「哦哦」了兩聲,一邊難掩驚駭地瞄了瞄立於身前,手中還提着把染血匕首的姑娘,一邊不敢再有半分異議地轉了身,順勢還提溜了自家還在發愣的婆娘一把,夫妻倆着急忙慌地往船艙跑。
轉頭看向兩個呆站着的姑娘時,邵鈺面上帶了笑,「你們倆回艙房裏待着吧!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兩個姑娘的手緊緊挽在一處,怔怔點了點頭,望着晏晚晚的方向,遲疑地轉過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方才的動靜驚動了水裏那些黑衣人,有些人往前頭樓船去支援,另外一些人則轉而往他們這艘船而來。
邵鈺走到晏晚晚身邊,與她並肩而立,還沒有說話呢,就聽着晏晚晚沉着嗓對他道,「你傷還未痊癒,一會兒莫要動手。」
「就這麼幾個人而已,交給我綽綽有餘,你若擔心儘管往前頭去,這裏我能守好。」邵鈺卻並不怎麼領情。
晏晚晚眼兒一瞥他,「不用,這些人未必能討著多少便宜。」以她對那個人的了解,他不可能全無防備。就算這些人偷襲也未必能討着什麼好處,何況,偷襲的計劃已是被她揭破,就更是如此了。「再說了,護好你們比較重要。而且,我也不擔心。」
「好吧,我知道了。你一點兒也不擔心。」邵鈺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話落的同時,幾個不知死活的黑衣蒙面人已是爬上了他們的船,邵鈺退後一步,躲在晏晚晚身後,安心地接受傷患的待遇——受人保護。
樓船之上,那些黑衣人一上來才發現落入了包圍,什麼偷襲?根本就是錯覺,人家一早就有防備,想撤退,卻哪兒有那麼容易?
元鋒指揮着人,將十來個黑衣人圍住,慢慢縮小包圍圈,看他們如困獸一般……奈何,困獸猶鬥,他們不會束手就擒。
察覺到元鋒等人想要活捉他們的目的,他們反倒達成了共識,不要命地開始反擊。
元鋒等人想要留活口,反倒掣肘。
身側一個黑衣蒙面人被驟然從身後襲來的刀光迫退,胸口衣襟被刀光劃開,帶出一霎殷紅,血霧瀰漫。
「公子,你怎麼來了?」元鋒轉頭,見是本該安然坐鎮艙房中的言徵,遂皺眉驚聲道。
言徵卻根本未曾搭理他,目光定定望着後方那艘也有打鬥聲傳來的民船,冷沉着嗓音吩咐道,「這裏交給你,速戰速決。」
而後,又瞥向瑞杉道,「放小船,帶兩個人,隨我過去。」
元鋒和瑞杉都不敢置喙,應一聲「是」,便是照辦。
這頭,晏晚晚已經將最後一個黑衣蒙面人手裏的刀挑落,一腳踩在他胸口,同時出手如閃電,如法炮製,如對付方才那幾個人一般,直接卸掉了那人的下巴。
全程沒有半點兒遲滯的動作,乾淨利落得好似同樣的事兒已經做過了無數遍。
這一幕,剛好落在飛身上船的一行人眼中。
瑞杉只覺遭受了暴擊,雙目圓凸,怔怔看着面前那個馬尾高束,一身黑紅相間的勁裝,一副江湖人打扮,也確實江湖行事的……他家夫人?這……確實是他家夫人沒錯吧?還是……只是長的太像的,另外一個人而已?
那邊廂,晏晚晚已是抬眼看了過來,一張白凈的臉上濺了些血,襯得一雙清凌的雙眸更如浸透了月色一般的冷。
與言徵目光相觸,晏晚晚握著短匕的手微微一緊,緩緩站直了身子。
言徵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滿心關切地輕聲問道,「娘子,沒事兒吧?」
瑞杉轉頭看着一地狼藉,滿眼血污的甲板,看看那躺在地上,閉不上嘴,一邊哀嚎著,一邊流口水的幾個黑衣人,悄悄打了個寒顫,他看啊,夫人沒事兒,有事兒的分明是其他人好吧?
晏晚晚蹙了眉沒有說話,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是聽到打鬥聲平息了的蕭嘉禾和墜兒,心裏實在擔憂,便是衝出來一看。
誰知卻見到了這樣的景象,登時腳步一滯,臉色也是發白,再抬眼見着甲板上的人時,蕭嘉禾臉色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