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
「還要再來一遍嗎?」
梵行雙手輕輕按住琴弦問,被關在鐵牢裏的驚夢仙子,連番的折磨讓她的仙氣蕩然無存。
范辰對梵行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先前無論他施什麼重刑,那驚夢仙子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人家不過是彈奏了幾回琴曲,驚夢仙子就像跌落人間煉獄,痛苦得幾乎要自絕。
驚夢仙子渾身冷汗,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原來的神顏竟有幾分歲月的風霜。
望着面前好看得令人驚艷的男子,驚夢仙子費力道:「你哪派的弟子,為何深諳我仙門的刑罰之道,總歸你我才是一路人,何苦跟些凡人糾纏不清。」
「跟我一路……你也配。」
梵行抱起端在一邊貓,撫着它毛道:「其實你不說我們一樣能找到,太子殿下不會無緣無故放走一條狗。」
范辰訝然看一眼梵行道:「既然能找到他們的老巢,你還過來幹嘛?」
他的話也問出了驚夢仙子的心聲。
梵行淡淡道:「打擾序兒閉關,我難道不該幫她出出氣嗎?」
「你就為了幫呂序出口氣,把人家折磨得死去活來?」
「不然呢。」梵行抱起琴道:「我已經廢了他們的修行,眼下他們跟普通人一樣,以後用刑悠着點,他們會死的。」
「放心,本官一定會問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范辰馬上明白梵行的用意,雖然太子有辦法找到對方的來源,但掌握的信息越多對他們越有利。
「梵先生,你看她怎麼變得如此蒼老……」
范辰驚訝地發現,驚夢仙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老。
梵行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竟把一位修鍊有成的人間散仙,生生逼成垂垂老媼。
梵行漫不經心道:「驚夢仙子不是變老了,而是她本來就很老了……」
「本來就很老了,是什麼意思?」
范辰不是腦子轉不過來,而是有些不敢相信,先前的妙齡仙子竟是個老媼。
梵行淡淡道:「你真以為驚夢仙子是妙齡少女,實際年齡興許比南離國還老,如今她靈脈被毀,沒有靈力支持自然現出原形。」
「你的意思是不管什麼年紀踏上修仙路,只要修為達到一定高度,就能讓自己的容貌恢復如初。」
「三境以上的修為才能辦到。」梵行糾正范辰的錯誤道:「無非是多費一點靈力,太子跟我和序兒就不一樣,我們都是在雙十年華前就達到三境以上,無須靈力支持也會保持年輕的模樣。」
「你誇自己能不能別帶上太子和呂序,在下會很自卑。」
范辰都無語了,拋開呂序不算,他們跟太子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實力卻天差地別。
梵行咳嗽兩聲道:「你們能成為太子的伴讀,天資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只是被些俗務耽擱了,若是能潛心修鍊,他日成就定然不會比他們差。」
「你不用安慰我,雖然都是太子的伴讀,但呂序天賦確實比我們高。」
范辰很有自知之明道:「在下能成為殿下的伴讀,背地裏沒少下功夫,呂序卻是不同的,都不怎麼見她用功,每次考試卻總能排在我等前面。」
「你們都是天才,只不過太子、序兒是天才中的天才。」
「算了,你還是走吧。」范辰被無形暴擊一回:「下回你別來大理寺,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序兒來幫忙,都是怎麼處理?」梵行記得呂序不止一次來,范辰眼珠子一轉,一臉高深道:「通常有女犯人才找她幫忙,女子比較了解女子嘛。」
「序兒也會親自動刑?」梵行擔憂地問。
「那倒沒有。」范辰趕緊解釋道:「呂序總是幾句話就能把人氣個半死,從而暴露內心的秘密。」
「序兒擅攻心,把人激怒是為了讓對方言語無狀露出破綻,序兒才有機會攻破對方心防,達到你們想要的效果,如今序兒的修為已然恢復,以後就不必如此麻煩。」
「莫非呂序也會你的手段?」
「我方才用的法子,本就是序兒所創,我不過做了一些改進。」
呂序原創是凡聽到曲子的人都會中招,經過他修改後更具指向性,說白點就是只有敵人會中招。
聞言范辰有些激動:「這種辦法我能學嗎?」
梵行道:「你通音律嗎?」
「略通。」
「略通不行,得精通才行。」
梵行淡淡道:「精通音律,才能把音符變成直扎人心的利器。」
范辰想一下嘆氣,就知道聽起來很簡單的事情,做起來未必容易,果然精英的技能不是普通人想學就能學成。
「你才二十齣頭,人生還很長,不要急着給自己定義。」梵行拍拍他的肩膀,一手抱琴一手抱貓往外面走,等他走遠范辰才忽然想起什麼事情,大聲道:「梵行,那隻貓是大理寺養的。」
梵行卻已經回到拂雲閣。
就看到呂頤守在門外,雪寶坐他腿上曬太陽。
他還沒開口,呂頤就嘆氣道:「家裏的貓已經夠多了,幹嘛還要順人家的貓。」
梵行怔一下道:「把它放在一群仙修中間太可怕,明天讓太子提醒范辰,貓這種有靈性的生物,盡量不要出現在大牢裏面,極容易被修仙們利用。」
「直到現在本相還是無法接受,世上修仙的事實。」
「其實也沒有不好,或許有一天我們讓序兒娘親活過來,這樣您是不是就能接受有仙修的事實。」
梵行知道呂頤不是保守的人,他不願意接受因為愛人已經不在,長生不老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是一種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痛苦、折磨。
「我不是太后,不會像她那樣執迷不悟。」
呂頤深吸一口氣道:「寒兒不可能活過來,但我會努力的陪着序兒,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梵行暗暗鬆口氣,露出笑容道:「在這世上跟我相關的人不多,跟我有相關能把我放在心上,而我也放在心裏面的就更加少,我也會努力陪在你們身邊。」
什麼仙斬、入仙門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和事。
呂頤也笑道:「方才在御書房,我看了你的考卷,寫得極好,比我當年更大膽更有理有據。我試探了一下皇上口風,應該不會重罰,頂多是讓你空閑時幫幫皇後娘娘。」
「去宣院講學,不去。」梵行果斷拒絕:「我才罵完宣院轉頭又去宣院講課,傳出豈不讓笑話,我還是去跪宗廟。」
「宣院是要重開,但是不是還叫宣院皇上說了算,你也不必太過抗拒。」呂頤緩緩提醒道:「你若去跪宗廟,豈不是向世人昭告你的身份,各大世家定然誤會你的答案,其實就是皇上的意思,於朝局不利。」
「我明白皇上的意思,那就去吧。」
眼下的形勢朝廷不宜與各大世家鬧翻,但是重罰他又會縱容各大世家。
皇上只能用這種重重提起,輕輕放下的策略,算是給各大世家提個醒,若不領情南宮世家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梵行道:「既如此,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上門提親。」
「你自己上門提親?!」呂頤詫異道:「逍遙王人就在京都,你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合禮法。」
「別人的父親聽聞兒子有心儀的對象,都是上趕着去提親,哪有像他這樣說什麼看緣份,該相遇時便會相遇,我只能跟他有緣無分,自己的婚事自己辦。」
攤上這個么不靠譜的爹,梵行只能親力親為把親事定下來,免得節外生枝。
「說什麼混話,婚姻乃人生大事,豈容你胡來。」呂頤哭笑不得道:「皇上當初既能為你和序兒作保,自然也能為你代行父母之責,到寒園來給你提親。」
「此法行得通嗎?」梵行將信將疑。
「你輩份再高,但能大過天子嗎?」
呂頤不以為然道:「再說你尚未認祖歸宗,輩分完全可以忽略。」
「這就進宮面見皇上。」
梵行把琴和貓放下,就匆匆前往皇宮。
呂頤本想提醒他,殿試都還沒開始,他還不是今科狀元,尚不能上門提親,殿試結果出來后提親也不遲。
現在去求皇上,皇上肯定會想盡辦法壓榨,但梵行卻已經走遠,呂頤也只好作罷,梵行再聰明修為再高,終究還是少年心性,多吃幾回虧自會成長。
皇宮。
噗……
恆帝一天內噴茶兩回。
放下茶杯,難以置通道:「你要孤和皇後代行父母之責,到寒園向呂相提親,求娶呂序為妻?」
「皇上沒有聽錯,臣的雙親都不在身邊,只能請皇上、皇後娘娘代行父母之責。」梵行再重述一遍道:「我答應過序兒考取狀元,就上門向她提親。」
「殿試還沒開始,孤還沒定你是狀元。」
「……」梵行想一下道:「皇上將殿試提前,就能早些上門提親。」
「呂序就在那,你急什麼呀。」恆帝委婉地提醒道:「人家呂相也說了,提親不等於成親,你猴急什麼呀。」
「把親事定下來,臣心裏才踏實,免得總有人惦記序兒。」梵行一想到那些人盯着呂序看的目光,他就恨馬上向天下宣佈跟她定親的事情。
「把殿試提前沒問題,孤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