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山莊後山。

呂序在蘭姑姑的指點，用一根修整過的竹片，把一朵蘑菇挖出放到籃子裏。

照她原來的性子，應該是直接用手摘，但是蘭姑姑說這樣會破壞下面的根，以後便長不出蘑菇。

竹片是青鸞用劍削的，一端還用布條纏住，以免有倒刺弄傷她的纖纖玉手，回頭接受梵先生用目光對他們處刑，想到這裏青鸞道：

「挖蘑菇這種小事，交給奴婢就好。」

「你埋頭挖蘑菇，誰來留意四周的情況，萬一有人偷襲怎麼辦。」

呂序在蘭姑姑的提示，拔開地上一層金色松針，看到下面白白嫩嫩的蘑菇，用竹片小心翼翼撬起來，神情看起來比在演武場接受挑戰還小心謹慎。

「呂小姐放心，後山都有衛兵巡邏，尋常人不可靠近……」

「什麼人擅長龍吟山莊。」

蘭姑姑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冷硬喝斥。

呂序驚訝地抬起頭，青鸞和朱雀已經刷一下拔出劍，護在呂序身邊。

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數名黑衣人用劍指著一名婦人，婦人身後還跟一個丫環、一位嬤嬤，以及兩名護衛。

「擅闖者……死。」一名黑衣人舉起劍。

「慢著。」呂序淡淡出聲。

「你們把那位夫人帶過來吧。」

呂序挑了一級石階，準備坐下時卻被蘭姑姑制止。

蘭姑姑從宮女背着筐里，取出一個坐墊放在石階上，才扶著呂序坐在墊子上面。

呂序拿過籃子看看裏面蘑菇數量，差不多夠做一個蘑菇瘦肉湯，抬頭就看到護衛壓着婦人走來，看婦人臃腫的身形，闖龍吟山莊的竟是位孕婦。

「呂序小姐，我是沈湘湘。」

「嫂子！」

呂序驚訝地站起來。

范辰娶的就是沈家女兒，閨名就喚湘湘。

儘管沒有見過面，但不是神迎上前道：「嫂子，怎麼突然過來，是來找我有事嗎？」

呂序細細打量一番沈氏，容貌在京都扎堆的小姐里，算不上多出眾，頂多算是個小家碧玉，她的出身也不算很高貴，是出自商賈人家的千金。

范辰當年會娶沈氏，按他的話說是性子單純。

沒有什麼心眼，能安分持家，如今看來，范辰對自己這位夫人的評價是相當準確。

沈氏看着呂序半天沒有回過。

都說呂序長得很美，但沒想到有人能美成這模樣。

同為女人的她也不由看着迷。

她還是人嗎？

「嫂子？」

呂序見沈氏看着自己出神，無奈地出聲提醒。

沈氏猛地回地神，跪下哭得如風中百合道：「呂序小姐，我知道你跟夫君有同窗之宜，交情也不錯才斗膽私闖龍吟山莊，請您務必幫幫他，免去他牢獄之災。」

驟然聽到范辰有牢獄之燈，呂序也很驚訝。

「嫂子，有什麼話坐下來慢慢說。」

沈氏突然來訪，若不是她挺著大肚子，方才已經被護衛被當成刺客處置掉。

想來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斷不會冒此風險，呂序細想一下道：「嫂子找呂序幫忙，總得先告知情況，呂序才好想對策，是不是？」

「大理寺兩名女要犯被殺，夫君也在打鬥中受了重傷，卧床不起。」

沈氏一行哭一行道：「看管的要犯突然遇害，是夫君失職所致。夫君已然受傷，若再受刑罰只怕是撐不住，他若有什麼閃失我也……」

最後的話化為一陣嗚咽抽泣。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夫君醒來后，托我上龍吟山莊求呂序小姐幫忙……」

「你撒謊。」

呂序冷靜地看着沈氏，語氣也很平靜。

沈氏一聽慌了：「沒有，我沒有撒謊。」

「你不說實話，恕呂序不能幫忙。」

呂序提起籃子準備走人，無法了解單純女人的思維，來求她救人卻不肯說實話。

沈氏見狀，馬上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呂序小姐，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夫君吧。」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得跟我說實話。」呂序低頭看着沈氏道：「首先你得告訴我，到底是誰讓你來找我幫忙，餘下的事情我會處理，絕對不會牽連你們。」

「是……」

沈氏卻面露難色，似乎太願意暴露那人的身份。

呂序笑笑道：「嫂子不說也無妨，但是為了安全起見……送范少夫人下山吧。」

「呂序小姐，我求求你……」

沈氏顧不得身子沉，撲上前死死抱着呂序的腿。

呂序冷哼一聲道：「告訴我，建議你向我求助的那個人的名字，我就下山幫范辰。」

「……」沈氏還在猶豫。

「范辰和孩子在你心裏，還不如一個外人重要嗎？」

呂序真想掰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瞧瞧，裏面裝的是不是有坑，怎生如此糊塗。

「呂序……」

「范少夫人請自重。」

青鳥和朱雀上來掰開沈氏的手，不讓她再呂序。

「我跟范辰是有交情，但還不足以我為他冒着生命危險下山，還有……」

呂序退開幾步道：「你似乎不太了解范辰，他不會把大理寺內發生的事情告訴家裏人，即便那他是的妻子，你方才卻告訴我大理寺有兩名女犯被殺，嫂子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沈氏茫然地看着呂序。

「意味着告訴你事情的人，不是殺人兇手就是知情者，包庇兇手和知情不報都是重罪。」

呂序的語氣波瀾不驚，卻嚇得沈氏跌坐在地上。

「嫂子……」呂序蹲在地上道：「擅闖龍吟山莊也是死罪，若不是我方才出聲快，如今你已經是一具屍體。」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方才我離得遠沒看到，你豈不是一屍兩命。」

呂序苦口婆心勸說：「還有若此事真需要我幫忙，根本不用你跑一趟，太子殿下那邊已經給我傳信。」

「我……」

「嫂子……那個人是誰？」

看到范辰的面上，再給沈氏一次機會。

沈氏焦慮地看着呂序，又沉下心想一回道：「是花家的花蘭馨小姐。」

「怎麼會是她！」

呂序感到十分驚訝。

沈氏緩緩道：「我出門給夫君抓藥，在藥店裏碰到花家小姐，都是她告訴我的，還說若不及時查明真相，夫君就會被問罪，輕則革職重則流放……」

說到此處沈氏已經泣不成聲，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懂這些，只好問花蘭馨誰能幫夫君。

花蘭馨便報了呂序的名字，還說呂序目下就在龍吟山莊，她從後山上去不會被人發現。

沒想到才下馬車走了一段路，就被幾名守護拿劍指著自己。

若不是呂序及時出聲制止，方才已經是一屍兩命，沈氏越想越害怕：「花家小姐為何要害我？」

「你就姑且當她被人退親，看不得你們夫妻恩愛吧。」

呂序心裏很清楚，花蘭馨是沖她來的，安撫好沈氏對青鸞道：「你馬上帶兩個人，去把花蘭馨帶到龍吟山莊，我親自問話。」

青鸞應了一聲，點了兩名護衛，跟她一走去捉拿花蘭馨……

「……！！！」

聽到呂序霸氣的話，沈氏驚訝得說不出話。

這種運籌帷幄的氣質，她在夫君身上也經常看到，只是呂序似乎更加霸道。

呂序把籃子遞給蘭姑姑，扶起沈氏道：「嫂子，到山莊坐坐，順便聽聽花蘭馨怎麼解釋。」

「呂序小姐……」

蘭姑姑似是不太中意陌生人進龍吟山莊。

呂序含笑道：「這位是大理寺少卿范辰的夫人沈氏，其他人就留在山下等候吧。」

沈氏回頭朝隨行的人點點頭，嬤嬤和丫頭和兩名護衛留在山下，由呂序扶著緩緩走回龍吟山莊。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幾聲悶哼，呂序還沒有回過頭，兩道身影從頭頂掠過，攔住呂序他們的去路，定眼看清楚竟是隨着沈氏一起來的兩名護衛。

朱雀正想走到呂序身邊，一把劍已經架在呂序修長的玉頸上。

而另一名刺客則對沈氏道：「范少夫人，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可以下山。」

「你們……你們胡說八道，我哪有什麼任務……」沈氏震驚地看着兩名護衛，回過頭緊張地呂序道：「我沒有……呂序小姐，我真的沒有……」

「嫂子，你別緊張，別害怕……」

呂序拍拍沈氏的手背，手不經意地拂過沈氏的手腕：「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和孩子會沒事。」

原來是連環計……

呂序看着兩名護衛打扮的刺客，淡淡道：「你們來是要殺我，還是需要我跟你們走一趟。」

「呂序小姐果然很聰明。」其中一名刺客道：「主子說了，請呂序小姐跟我們走一趟，有些事情想從呂序小姐的口中聽到答案。」

「你們主子就那麼肯定，我會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呂序不是在拖延時間，而是想了解更多幕後那個人的消息。

「呂序小姐知道與否，跟我們走一趟，聽聽主子的問題就明白。」刺客染血的劍指著呂序，沈氏看到血被嚇得躲到呂序身後。

「你們的目標是我，讓他們幾個先行離開，否則我不會跟你們走。」

呂序方才趁亂摸了沈的脈息，確實是孕婦的脈相，對方沒理由找人來冒充沈氏，必須保證沈氏等的安危。

兩名刺客悄悄交換一下目光，似乎在考慮是否要放過沈氏他們。

呂序淡淡提醒道：「兩位……你們不會真的以為，在龍吟山莊附近只有這麼點護衛在守衛吧。」

「……」刺客有些猶豫。

「我要是大喊一聲，附近的護衛馬上會趕過來，大不了跟你們同歸於盡。」

「再說一次，讓他們先走。」呂序拔下簪子，抵在自己的咽喉上：「相信我死，不是你們主子要的結果。」

「呂序小姐，你不必……」

沈氏驚訝地看着呂序，生怕她會傷到自己。

從前她聽到最多的，就是呂序與各家公子各種不堪入耳的情史流言。

曾因為誤信了這些流言，在知道範辰跟呂序有交情，還一起辦過幾回案子時，對呂序也是頗多微詞。

連來龍吟山莊求她出面幫忙，心中也依然抱在非常大的成見，尤其是她冷漠地拒絕幫忙時。

眼下呂序卻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力保身邊其人的安然離開，沈氏頓感到十分慚愧，不知道如何面對呂序。

若不是她貿然來龍吟山莊，也不會把刺客也帶上山。

如今為了保護她的安危，呂序小姐不得不向刺客妥協，真不知道以後怎麼報答她才好。

「嫂子，沒事的。」

呂序安慰一句，把她推到蘭姑姑身邊，暗暗給朱雀一個眼色。

朱雀連忙把蘭姑姑和沈氏護到身後，緊張地看着刺客架在呂序脖子上劍，還有呂序抵在咽喉上的發簪。

「呂序小姐，現在可以走了嗎？」

「他們得走遠一些，你們劍夠不到他們為止，這點距離要求不算過分吧。」

兩名刺客譏諷地笑笑，那點距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距離，點點下巴算是同意，朱雀護著蘭姑姑和沈氏他們緩緩撤離，但她卻原地不動。

以為呂序已經放鬆時，另一名刺客馬上行動想要滅口，不想呂序比他先動。

順着對方的劍一個轉身靠近刺客，順勢借力，簪子扎入刺客的咽喉，那名刺客死死盯着呂序倒在地上。

他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呂序一個風吹就會倒，傾國傾城、不染纖塵的大美人，殺人竟也手起刀落毫不猶豫。

直呂序猛一下拔出發簪，先血噴薄而出，染紅呂序蒼白絕美的面龐才倒在地上

啊……

沈氏嚇得失聲大叫。

朱雀已經一劍解決另一名刺客，趕過來扶著呂序。

耳邊又傳來放煙花的聲音，原來是隨行的宮女趁機放出求救信號，附近的護衛在趕來的路上。

「大家別乾等，趕緊回山莊。」

呂序不相信對方只派兩名刺客，招呼眾人抓緊時間回山莊。

蘭姑姑和一名宮女架著沈氏，朱雀扶著呂序匆匆往回走，而從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回到龍吟山莊至少得半個時辰。

這個時辰內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呂序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陸江停專門為她設計那根的大棍，已經藏在寬大的衣袖裏面。

「本將軍真是沒想到，呂序小姐殺起來如此麻利。」